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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中,夏青溪出门都是帷帽不离身,在南方本就炎热的夏季里更是闷热无比。
她心里默默念叨:“爷就忍这一个月,要是一个月后没有恢复,小坎儿你就死定了!”
更多的时候她都躲在屋里不出门,穿着小衣小裤躺在凉席上构思她的各种改革计划。
虽说上次为了跟他一起南下给夜川写过一些,但是都不甚完善也不全面,现在夏青溪将能想到的都一一写了下来,大到军队编制改革,医疗计划,小到孩童几岁上私塾,事无巨细。
一日,夜川来她的房中,见她穿着清凉光着脚丫在屋里一手拿一叠纸一手执笔咬着笔头走来走去,见他进来没来由地问了一句:“你说,生几个孩子好呢?”
夜川怔了怔,微微低头轻咳了两声正色道:“把衣服穿好。”
夏青溪如没有听见一般继续来回踩着青石板:“现在人口普遍稀少,若是人口上不去,经济与军事也会受制,如果朝廷出台一些政策鼓励老百姓生育……”
夜川上前抓起衣服便往她身上披去,这妇人定是魔怔了,穿成这样不说竟然还问他生几个孩子,现在又旁若无人地研究起生育问题,丝毫没有平常妇人的羞赧之色。
她将披在身上的长衫扔到床上拉着他到案前坐下,把最近冥思苦想的成就推到他面前:“来,给你准备的治国良策,他日你若为王,定要政通人和,海晏河清……”
他伸手按住她推过来的写的密密麻麻的那摞纸:“他日我若为王,定是一片盛世,不负你所望。”
夏青溪歪了歪头,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黑黝黝的脸上,墨蓝与暗金色的眸子显得尤为怪异,她用一只手撑着下巴,露出白白的牙齿:“是不负天下人所望。”
此时火离来禀说有要事,能让火离亲自来禀的定是要紧事,眼看水坝建成之际,千万不要出什么岔子,她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夜川匆匆离去后,便火急火燎地穿好衣服带上帷帽往书房冲去。
刚一进屋夜川开门见山:“可是水坝有恙?”
“有人来禀说水坝发生爆炸,我前去查探过了,是火药。”
“可是提前布好?”
“是。”
夜川略一思索,示意火离继续说下去,
“火药在建设的过程中被埋藏在坝体的石头缝隙内,极难察觉,多方排查收效甚微。只要眼线收到命令就会事先在藏放火药的地方点燃明火扔进去。虽说坝基坚固,石料与石料之间缝隙都不大,但棘手的是我们不知道对方的眼线有几人,不知有几处埋藏了火药,虽不至于将坝体炸毁但流言难平、民心难定。”
“是谁这么缺德,置灾情不顾置、百姓性命不顾?”夏青溪义愤填膺,气狠狠地走了进来。
“还不确定是太子还是定桓王,抑或是都有。”火离答道。
夏青溪一屁股坐下后思索着,完全不顾二人的对话。
若真是将火药藏在坝体的缝隙中,那只要将这些缝隙全都堵死不就好了,可是用普通的石头泥土来堵的话很容易就会被挖开,她思索着,若是在现代会用什么建坝呢?
夏青溪恍然大悟,站起身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将帷帽一把摘下冲夜川道:“快,找人弄些石灰石、粘土还有铁矿石来!”说着将帷帽扔在桌上就往自己院中走去。
不一会儿功夫,侍卫与小厮便将她要的几种原料弄到她的小院中,她命人将所有原料都磨成细粉后又将所有人都赶出了院子,一心一意研究起水泥的配比来。
她只在印象中隐约记得这几种配料,但是各配料的配比她并不清楚,所以她设定了几种配方一一来实验。
几天过去了,她设定的几种配比都不理想。这时又有人来报,坝体几处同时发生了爆炸,造成小范围的轻微坍塌。夜川听后二话不说,上马便向水坝奔去。
坝体小范围的被炸掉了一些基石,火离正组织人抢修,见夜川来了急忙上前来汇报情况。
夜川立于马上微微仰头望了下飘着细雨丝的天空,低头对火离吩咐道:“先停止补修坝体,所有人用木桶提水将坝体浇灌一遍,务必每个缝隙都浇到。”
火离领了命便去执行了,既然藏的是火药,那就用水将所有火药都浇湿。
但夜川也深知这个法子治标不治本,既然能藏第一批火药,那么还会有第二批第三批,若是隔三差五都要用水浇一浇的话,那大坝的竣工期就会无限期往后拖延。
军队与流民中的内线排查需要时间而且他也深知无论怎么排查都清不干净,毕竟这世间最难测的便是人心。
夜川回去后并没有见到夏清溪,她将自己关在院子里已有数日没有动静了。
推门而入,满院的砂石土灰,一堆堆的垒放在院中,粘了土石粉末的凌乱的脚印印满了院子,似乎能看到她这几日的忙碌,环顾四周唯独不见夏青溪本人。
丫鬟来禀报说她去了冶炼窑,夜川越发搞不懂她在做什么了。
窑门前的小院子用篱笆围起一圈,院里凌乱地堆放着一些陶器,一名老者与一个满脸黝黑的小郎正起劲地探讨着什么。
夜川推开柴门进去,夏青溪一看他来了激动地站起身来招呼他过去,老者并不知他是晋王,所以只是客套地让了个位置给他。
只见石头桌上摆了个灰青色的小人儿,看起来像泥人,但仔细看材料又更像是石头,夏青溪将小人儿递给他,两眼闪着晶莹的星芒,若不是她此时的皮肤黑的看不见血色,那定是红润可人透着光彩。
他接过小人捏了捏,坚硬无比,拿在手里的手感与他以前接触过的任何一样东西的都不同。
夏青溪兴奋地解释道:
“这个是洋灰,在我们家乡也叫它水泥。
“它跟糯米和石灰调制的糯米灰浆不同,那个虽然坚固但得一两个月才能干透,定型差不多得一两年呢!根本不适合梅雨季节的南方。而且呀,糯米太贵重,好多地方的人都还吃不饱呢,有了米肯定得先给人吃!
“而洋灰不同,它只要一小会儿就干透了,一两日便可定型,最主要的是它成本低!
“用它来填堵大坝的空隙,然后将整个大坝都塑上一层,给大坝穿上一层坚硬的外壳,不仅可以加固大坝,还能防止河水的浸泡,更是解决了眼前内鬼藏放火药的问题。
“这个小人儿是我给你捏的像,送你啦!”夏青溪说完又用手指了指小泥人。
“你发明的?”夜川仔细盯着小人的脸看了一番。
夏清溪挠挠头,看了老者一眼:“也不能说是我发明的,我想到的配方无论怎么配比都缺少粘性和硬度,我就想着先煅烧一下试试,是林叔提议煅烧后再将里面加入石膏粉的,所以才能研制成功。”
林叔笑笑:“我不过就是看烧制陶器的时候为增加粘度会加一些石膏粉而已,主要还是你有天分,又有悲悯天下之。后生之辈,实数优秀啊。”
“我哪里优秀了,也没有什么悲悯天下之心,我就是看那些百姓受水患流离失所,想把大坝建的更坚固一点而已,悲悯天下太累,我做不来的。”
她看向夜川俏皮地笑着,仿佛在说着“这种累活儿还是你来吧”。
林叔端起手边的茶,仿佛对茶语一般喃喃道:“这优秀啊,不在功名利禄,而在人品贵重。”
夜川起身对着老者略一点头算是告辞,拉着满身泥灰的夏青溪便回府去了。
穿过她偷听“军事机密”的那个内院,有一小片竹林,再穿过竹林,一扇不起眼的小石门映入眼帘。
石门后是一池露天的温泉,氤氲着的水汽令她想起了玉衡洞中的情形也想起了水坎的话,虽说半信半疑但也着实闹心,不能与男子接触——
最近几日指挥侍卫小厮们搬抬打磨石粉,与林叔探讨洋灰的配方,哪一样不是与男子接触呢?可这些问题都是迫在眉睫,带着个帷帽委实不方便,事急从权,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还不洗?难道要我亲自动手?”夜川一句话打断了她的思路,她剜了他一眼:“你在这看着我怎么洗?难不成晋王殿下有看妇人洗澡的特殊嗜好?”
夜川扭头离去,夏青溪大叫:“喂,你去哪?门在那边!”她指着方才那处小石门。
“回房。”
“……”
夏清溪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处温泉位于县丞卧房的院子中,外面的小门直通门口,这种设计无疑是为了私会佳人方便。
县丞这个老匹夫,真真是太会享受了,观这府内一二便知这蠹虫平日生活的奢靡,夏青溪摇了摇头,解去衣衫踏入池中。
虽说是夏季不宜泡温泉,但劳累了这几日,筋骨都硬了,温热而熨帖的水令身心都畅快无比,再加上这一方天地的宁静,梅雨季里少有的蓝天白云,假山瘦竹,几点野花,她开心地哼起了歌儿,一边打量欣赏着这小院一边洗着澡。
当目光移到小院的飘楼上时,她全身的血液顿时凝固了。那飘楼是卧房里扩出的阳台,夜川正一手撑着窗玄一手执杯啜饮。
这该死的县丞,竟然在那地方开个窗,哦,不对!这该死的夜十九,竟然堂而皇之的坐在那里饮茶!
想到自己洗澡被人欣赏了半天,夏青溪一时心急跳起来指着楼上夜川叫嚣道:“好你个登徒子……”还没有说出下半句,脚底一滑便摔倒在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