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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城中有迎秋节,听说热闹的很,晚上,还会有摸秋啊、彩灯啊、各种小物件啊……”话未说完,桔梗砰的一声,把门打开:“在哪里,快带我去。”
郑飞嘴角微带笑意:“不急,总得到晚上。公子说了,白日里,还是不要出去了。晚上,还是可以去逛逛的。”
“啊。”桔梗叹了口气,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你若现在起来,整理梳妆,再吃点东西,也好出门了。”
“啊,这么晚了。我这是睡了一天了吗?”
叶知随众人一同上街去了,留下叶风。叶如不想出门,自然也留下了。师姐弟经年不见,正好叙一叙旧,也是常理。只是王湛看上去,过于沉静了些。虽说他往日里,也总是沉稳的很。但,现在总归有些不一样。这沉静越发明显起来,直到,在热闹的大街上,郑飞给桔梗拿了一串各色瓜果形状的彩灯。那彩灯分外童趣,南瓜上还趴着一只蝈蝈,翠绿可爱。
王湛忽然觉得一阵刺心,转过脸去,不再看了。“云容。”王湛的心里,浮现了一个名字。桔梗的笑意连连,仿佛与一个人的面容重合了。是谁也曾这样对他笑着,在璀璨的灯光下。加上小小的孩童,也曾拉着他的衣袖,软软的喊着:“爹爹。”
思念如云般柔软,此刻,笼住了王湛的心。他的妻子与孩子,远在柳府,如今不在身边。纵是有满腔的思念,也说不得,道不明。热闹的人群里,也总是没有他的妻子与孩子。王湛也想要送一串彩灯或是别的什么新鲜好玩的物件,只是此刻无人笑脸相迎。待要买下,留待以后相送,却又不知前路如何。
正在踌躇之时,只见桔梗拿了那串南瓜翠蝈蝈的彩灯,挤到面前来。因人太多的缘故,郑飞还在一旁护着她,不要被人碰到。
“公子,这是给蕊小姐的,她最喜欢这样的翠蝈蝈了。我会好好收着的。”桔梗额上略有薄汗,笑眯眯的说着。“给少夫人的,是这个。”
桔梗摊开手心,是一只栩栩如生的蜻蜓,彩锦织就,停歇在莲花上。这是一枚发簪,通体织锦,颜色搭配妥贴,颇为雅致。
郑飞在后面跟随着,听到桔梗的话,随即笑道:“可要好好收着,若是不见了,哭也是没有用的。可不要像上次,不见了东西,哭个没完。最后,还要劳累姑姑,又新做了一个荷包。”
桔梗不理他,只笑眯眯的望着王湛,等着他的点头认可。王湛见此,只好开口说道:“的确是蕊儿喜欢的,这蜻蜓也好,云容若是戴上,一定合适。”
桔梗闻听此言,脸上笑开了一朵花。立即将两样东西小心包好,塞到郑飞手里,扬眉道:“你不是说我收不好东西吗?那就你收着,哼!”说罢,又从人群中挤出去了。“唉。”郑飞看看手里的东西,叹口气,也跟着一起挤出去了。
总是少年歌时,意气飞扬。细数流年,嫣红柳绿,明月当空,也只是忆住昔。
这一段姻缘,历历不觉,感情深厚,非是一般人家可比拟的。王湛当初托身赵家,朝中兵部侍郎赵士贤之幼子。也曾远赴他乡,长到十岁方才随赵士贤入京。皆因赵士贤剿匪有功,政绩斐然,方才升任了兵部侍郎之职。入京后与翰林院士沈延之做了邻居,同在朝为官,同进同出。时日久了,渐渐成为通家之好。
沈家有女,沈云容,年九岁。与王湛年纪相当,日渐相熟。又因同拜了老师,每日在一处读书,两人越发年少无猜,无所不谈起来。沈延之也是有名的大儒之列,肯让自家女儿另外拜师,也是心胸宽广之人。“多见识见识,总是有用的,需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啊。”这是沈延之曾对女儿说过的话。
所拜之师,自然也是有名望之人。姚允道,少年成名,以学识广博著称,且为人虚怀若谷,授课风趣幽默。常令人在园中设宴,用以谈古论今,雅联诗文。说起来,也是个不在朝为官的文人与墨客。王湛与沈云容既年少相当,自然可谈之事颇多。又往往思路一致,每每想到一处,这令两人越发要好起来。
一日,冬雪交织,这两人又往姚允道处而来。一到方知,姚允道忽然兴致大发,前往城外踏雪赏梅去了。留下话来,今日休课,都去赏梅吧,难得如此好雪。听完侍从一字一句的复述,王湛与沈云容会心一笑。
出得门来,王湛便与沈云容商量,要不要也真的同去赏梅。沈云容只略一思索便答应了。因城外委实远了些,若是追随老师脚步而去,回来时便有不便。两人便商议往城中的玄虚观赏梅,那里素来也是赏梅的佳处。却因少有人知,地处略偏,每年梅花开时,也只有几户常年供奉香火的人家,往来罢了。沈府与赵府便是在这里常年供奉香火的人家。因此,知道这里乃是赏梅佳处。
两人一路冒雪而来,到了玄虚观门前。沈云容下得马车,王湛便从马上跳将下来。自有下人去敲响了观门,道明了来意。观中人见是供奉香火的熟客,见了礼,道一声:“香客自便。”也就退下了。
两人漫步而行,雪越发大了些,更引来飞絮飘花,风吹玲珑,越衬得亭台水榭,精美华贵。皑皑白雪,覆瓦盖顶,九曲桥上,也是栏杆遍布,皆以雪覆之了。此情此景,当是人生之乐事也。加之隐隐梅花暗香,两人不由对视一眼,快步转过九曲桥尾。大片梅花开处,便呈现在眼前。因连年修枝剪叶的缘故,这里的梅花格外鲜妍芬芳,特别在冬雪覆盖之时,找寻红梅,更成了有趣雅致的事儿。
此时的沈云容便指着一处红梅,说道:“看,今天可是我先发现的,这第一枝。”说罢,便要斜身进到梅林中,试折下来。王湛忙拦下她,自己钻进梅林,伸手折将下来。又返回来,递到沈云容手里。“不如,多折几枝,回去插瓶,府里的人都喜爱呢。等下,和观主打个招呼就是。”沈云容道。“行,那就多折几枝,我们两府每年都捐不少香火钱呢。也够再买上一片梅树的了。”听闻王湛此言,沈云容抿嘴笑了。
两人便在梅林中漫步,指点各色新开的梅花,这一枝旁逸斜出,那一棵遒劲曲折,又有繁花点点,初绽蓓蕾的……边走边停,一派天真烂漫的好时光。下人远远跟着,并不上前随侍。待折够了梅花,沈云容取出帕子,以水浸湿了,包在梅花折枝处,方唤来婢女,将折下的梅花尽数交由婢女拿着。
两人继续在梅林里逛了一会,待身上皆染上了疏梅淡香,这才往梅林外行去。在观中廊下,两人抖尽了身上浮雪,又在客房中用了些热茶、素点。方准备回家去了。
日子如此日复一日的过去了,隔年,赵、沈两家便已相识两年有余了。两家大人,日渐亲厚。又见王湛与沈云容感情要好,虽是年少无猜,不作他想。但也实在算得上是一门好姻缘,门当户对,年纪相当,容貌匹配,更兼两人思路一致,每每不谋而合,实属难得。于是,两家便订了亲,只待两人再大些,便正式嫁娶起来。
那日,选了良辰吉日,赵家请了当时的太师柳清源向沈家提亲,从此订下了这桩姻缘。王湛与沈云容就此成了未婚夫妻。王湛此时,尚托以赵诚永之名。此后,两家和睦的日子继续着。直到三年后,沈延之卷入一桩河流决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