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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后堂咳嗽一声,走出一个老妇,身穿青布棉袄,下系黑裙,脊梁微驼,两鬓全白,顶心的头发却是一片漆黑。商宝震虽被田归农打倒,受伤不重,抢上去叫道:“妈,这里的事已经平息了,请回去休息吧。”
原来这老妇正是商宝震的母亲。
商老太扫了众人一眼,小声吩咐商宝震,让他安排人处理尸首,打扫花厅。
然后看向封舟:“多谢先生,若非如此,商家堡可是遭了大劫了。”
封舟笑道:“老夫人客气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是我辈本色。而且贵堡练的是八卦掌,不巧在下也是师传八卦掌,算是武林同脉,这个谢就不用多说了。”
徐铮和马春花年纪小,江湖阅历浅薄,听了倒没怎么。马行空却是一怔,心道:“你不是说自己出身金顶门吗?怎么说自己练的八卦掌?”
原来乾隆年间,八卦门的正宗在京城,掌门人是京城真元镖局的总镖头“威震河朔”王维扬,天底下学八卦掌的都是他的徒子徒孙,连商家堡的老堡主商剑鸣也是他的弟子。
可是封舟之前却说自己出身云南金顶门。
这云南和京城相距何止千里,却练得同一门派的武功,这倒是奇了。
果然商老太怔了怔,说道:“先夫的师父是威震河朔王维扬王老爷子,却不知先生的师父是哪位?”
封舟淡淡一笑,没有回答。
他不想多说,商老太也没有多问,转头对商宝震道:“震儿,跟我进来!”
商宝震点头,两人径自进了内堂。
封舟看向两人背影,对马行空道:“马总镖头,你看商老太步履蹒跚,是不是以为她不会武功?”
马行空一怔,便点了点头。
他看商老太老态龙钟,脊梁微驼,以为她真的不会武功。
封舟笑道:“当年商老太年轻的时候,便随商剑鸣行走江湖,可谓一对神仙眷侣,直到后来因为怀了孩子才待在家里,你说她听没听过你马总镖头的名字?”
马行空心中一震,忙道:“那么说她知道我当年和他亡夫交过手?”
“你说呢?”封舟道。
马行空脸色极具变幻,但是很快便定下神来,对封舟拱手道:“封先生两次救我,马行空深深感激。”
“一句话的事罢了。”封舟摆摆手,并不在意。
客厅里已经恢复平静,唯有徐铮心中又惊又俱。
惊得是封舟武功高强,救他们镖局于水深火热之中。惧的是,自己之前这么对她,他会不会记恨在心啊?
自己虽然刚才圪塔磕头,可是看他毫不在意的样子,当真令他忐忑不安。
徐铮在哪里胡思乱想,封舟自然不予理会,他刚才对马行空说这句话,只是不想让马行空留在这里,最后被烧死在烈火厅中不说,自己的女儿也被福康安引诱,最后和徐铮两人,先后死去。
这马行空也不算坏人,既然和封舟有缘,那便推他一把,不要让他陷在商家堡这个火坑当中便是。
很快商宝震走了出来,说道:“家母请马老镖头内堂奉茶。”
内堂叙话,商老太劝马行空留在商家堡养伤。但马行空也是老江湖又是时先入为主,立刻明白商老太背后深意,哪里还敢在商家堡久待,说什么也不敢留下。
最后商老太劝说无法,只得任他们在雨停之后离开。
马行空知道自己伤重,没有几个月恢复不了,这一趟走镖,怕是不好走了。
于是离开商家堡之后,他便去附近镖局邀同行相助,分担大部分利润,一同押镖,途中慢慢养伤。
马春花虽然想多留几日,和封舟一起多待一段时日,但形势比人强,却也无可奈何。
其实花厅之中田归农、阎基和马行空一帮人拼斗之时,商老太躲在暗处观看,她也是武林中人,一眼便看出田归农的武功高深,远在她儿子商宝震之上。即使那个泼皮阎基,自己全力比拼,也未必能胜。
但封舟一出场,无论是阎基还是田归农,都是不堪一击,心中便想:“这封舟不到二十,便已经练成这等神功,若是他能指点震儿,我儿武功岂不是突飞猛进?再说他也是出身八卦门,指点起来事半功倍。哎!剑鸣若是还活着,自然有他指点。别人武功再高,我又何必关注?”
打定主意,便请来封舟道:“封先生,老身听你说也是出身八卦门,故而斗胆,想请你住上一段时间,指点我儿武功,不知先生是否愿意屈就?”
封舟沉思片刻,便点头道:“自无不可,不过我有个请求。”
商老太大喜,忙道:“先生但说无妨。”
“我本来打算掐死田归农,却被那个独臂青年跪求饶恕,这等侠义风范,我是十分欣赏的,我看他叔侄俩衣服破旧,面黄肌瘦,看样子没吃几顿饱饭,若是老夫人不嫌弃,就请他俩留下如何?”
商老太自然也见到平阿四的举动,也对他的侠义风范十分欣赏,便道:“也好。”
于是找到独臂青年平阿四问道:“两位要上何处?路上盘缠可够用了?”
独臂人平阿四道:“小人叔侄流落江湖,四海为家,说不上往哪里去。”
商老太向那孩童细细打量,沉吟半晌,道:“两位若不厌弃,就在这儿帮忙干些活儿。咱们庄子大,也不争多两口人吃饭。”
那独臂人心中另有打算,一听大喜,当即上前拜谢。商老太问起姓名,平阿四自称名平四,那孩童是他侄儿,叫作平斐。
封舟自然知道平斐是胡斐的化名,他当然不会拆穿。
当晚商宝震安排房间,封舟住进了一个豪华客房,平家叔侄也被安排到一间好房子里。
吃过饭后,平阿四和胡斐回屋,两人关上门窗,平阿四脸上满是喜色,低声道:“小爷,你过世的爹娘保佑,这两张拳经终于回到你的手上,真是老天爷有眼。“
胡斐道:“平四叔,你千万别再叫我小爷,一个不慎给人听见了,平白地惹人疑心。”
平四连声称是,从怀中掏出那油纸小包,双手恭恭敬敬地递给胡斐。他倒不是对这孩子如此恭敬,却是想起了恩公胡一刀。
胡斐问道:“平四叔,你认得封先生吗?他怎么知道这拳经在阎基手上,还把这两页纸给你?”
平阿四沉吟道:“或许他是你爹之前的朋友……不对,他才多大?或许他是你爹朋友的后人。想恩公慷慨豪迈,仁义无双,自然会结识几个同心同德的朋友。”
胡斐道:“难怪他还我拳经,还赠我一句话。可是为何不与我相认呢?”
平阿四笑道:“他家长辈既然与恩公情谊非常,那么自然不愿意看到你现在的情景,因此夺回拳经还给我们,就是想让你好好练武,早点重振恩公雄风。我看商老太留我们住下,说不定也是他的意思。”
胡斐沉吟一会,道:“既然他不愿意说破,想必有他的深意,我把这个情记在心里便是,日后好好报答他。我一定好好的学。”
于是封舟和这叔侄俩在商家堡定居下来,平阿四在菜园中挑粪种菜,胡斐却在练武厅里扫地抹枪,他俩不再像以往那样颠破流离,吃了上顿没下顿,再加上活计都不算太累,胡斐便有了足够的时间偷偷练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