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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业帝闻言,却是笑道,“来了?今日可是有些来晚了。”
慕容渊闻言,也向门口看过去,只见苏云初与慕容治齐齐从殿外走进来,今日,不知是不是巧合,苏云初与慕容治身上同时穿着白衣,这么看过去,一齐进来的两人,女子面色淡然,自有一种与年龄不相符的清淡气质,而男子面上带着温儒的笑,却是无比的和谐。
慕容渊只是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苏云初没有料到,今日会在御书房之中见到慕容渊,自从那一晚之后,她已经有一月未见慕容渊,而此时再见,却是在这样的场合,她抬眼看过去的时候,就是刚好看到慕容渊视线移开的那一刻。
嘴角轻扯,她向这两父子行了一个礼,“皇上吉祥,见过靖王。”
慕容渊并没有看苏云初,倒是永业帝开口道,“都说了免了那些虚礼了,你这丫头还如此较真。”
苏云初却道,“礼不可废。”
永业帝不再纠结于这件事,只自觉将手放在桌子之上,“来,丫头,给朕看看如今恢复得如何了?”
慕容渊自觉站了起来,将永业帝对面的位子让给苏云初。
苏云初从慕容渊的身边略过,没有丝毫停留,坐在了慕容渊原先的位子之上,那里,其实还残留着慕容渊的体温,如今,已经是入了秋的天气,外边已经是秋凉,一路走过来,秋风刮在身上,也是寒凉,而那一处留下的余温,却是让苏云初觉得烫热之至。
而慕容渊眼角见到了苏云初手背之上隐隐的被猫抓伤之后留下的浅淡痕迹,不自觉地眉眼微微皱起。
苏云初从容地为永业帝把脉了之后,才开口道,“皇上的病情已经好了,先前开出的药方,今日之后也可断药了,民女给皇上换了一剂药方,这两日天气寒凉,用于护体,再服用两日,之后便可断药了。往后,若是偶伤风寒,需要特别注意一些。”
永业帝却是喟叹一声,“这病症缠绵数月,如今终是好了。”
罢了,他看向苏云初,“丫头,医治好了朕,有功,说说看,你想要何赏赐?”
苏云初垂眸,却是起身,想永业帝行了一个礼,“臣女不敢居功。”
“哎……有何不敢?有功便是有功,朕定会好好奖赏你一番。”
说着,他却是看向慕容治与慕容渊,“你们两个说说,朕要给这丫头什么奖赏?”
慕容治当先开口,声音里边却是带着笑意,“给三小姐的奖赏,自然不能草率决定,父皇还需好好决定才是。”
而慕容渊却是抿唇不语。
永业帝看向他,“老五,你说呢?”
被问到了话,慕容渊也不得不开口,“父皇心中有数便好。”
永业帝似是不在意一般,却是道,“是该好好想想能给什么赏赐。”
说着,他看向苏云初,道,“既然朕好了,也该放你回府,毕竟,这一个月,都是在宫中,想必你也想家了,只是,听说,顺妃的身体不太好,如今还是你在调理,你便多在宫中逗留两日吧。”
苏云初自是应下了。
慕容渊听着永业帝提到顺妃,眉眼微皱,顺妃身体不好?
说着,永业帝却是看向慕容治,“你今日过来,有事?”
慕容治却是道,“儿臣无事,只是今日进宫看看母妃,路上偶遇三小姐,便一同过来罢了。”
永业帝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却是对着苏云初道,“你先去顺妃那儿看看吧,明日过来之时,将顺妃的情况跟朕说说。”
苏云初应了一声是,便退离了御书房。
跟着,慕容渊也开口,“父皇,儿臣去看看母妃。”
“嗯,去吧,你母妃身体不好,你回来一趟,也该去看看她。”
慕容治也告了退。
再出御书房的时候,苏云初已经往前走了几步,慕容治快跨几步,叫了一声苏云初,“云初。”
苏云初眉头有一瞬间的皱,却只能停下脚步,“王爷有事?”
慕容治却是道,“可需本王带你去往颐远殿?”
苏云初沉顿了一下,“多谢王爷,不必了。”
慕容渊在两人的身后,乍听到慕容治呼唤苏云初的那一声的时候,负在身后的手,拳头不自觉微微握住,听到此处,却是走上前去,“本王也要去颐远殿看看母妃,三小姐随本王过去便可,不劳烦皇兄了。”
说着便当先一步往前而去了。
苏云初也只向慕容治告了一个礼,便随着慕容渊离去了。
从御书房到颐远殿的距离,也是一段很长的路程,顺妃本就喜欢清静,居住的地方,更是在后宫深处,而御书房却是在整个皇宫布局的前方,这段路,苏云初与慕容渊足足走了有两刻钟的时间。
只是,一路上,两人却是一前一后,一黑一白的身影,没有对话。
原本这样的气氛也是正常的,只是放在今日,放在那晚的事情之后,便有些不正常了。
好不容易到了颐远殿,对于慕容渊的突然到来,顺妃也是惊讶非常,“渊儿,你怎的过来了?”
慕容渊神色淡然,“儿臣回京与父皇述说军中情况,听闻母妃身体不舒服,便过来看看。”
慕容渊说话的时候,虽然面上的表情仍旧是冷硬的,但是,语气里边,不难听出已经多了许多关心与温度。
顺妃还顾不上苏云初,却是道,“无碍,只不过是人老了,身体自然也是经常出现一些无法避免的乏力罢了,不碍事,你不必担心,这几日给云初调理之后,倒是好了许多了。”
说着,看向苏云初,“云初,来,过来我这儿。”
顺妃语气里边,也是对苏云初的疼宠与照顾,只是,比起永业帝,苏云初更轻易接受了这位温和的中年妇人,听到顺妃这么说,苏云初也走过去,“娘娘……”
顺妃却是道,“你当着靖王的面给我诊断诊断,不然,他该是不信我,以为我是怕他担心而说谎了罢。”
听着顺妃这么一说,慕容渊却是皱眉,“母妃……”
语气里边还带着不满和隐隐的控诉,却是像一个不被母亲信任的小孩一般。
苏云初听着,嘴角不自觉微扬,“好。”
说着,便给顺妃诊脉,之后,才对着顺妃道,“娘娘的身体无碍,只需日后饮食得当便好了。”
顺妃这才看向慕容渊,“可听见了?”
慕容渊皱眉,“儿子知道了。”
顺妃这才笑着对苏云初道,“你去给我煮药吧。”
先前的药物,其实苏云初也是在颐远殿煮的,只是,一般都是玉竹和周嬷嬷去煮,顺妃却是拉着她说话,今日,却是叫苏云初去煮药了,也不难看出,是顺妃想要与慕容渊说话,
苏云初应了一声是,便下去了。
房间里边,便只留下了顺妃和慕容渊,还有一个周嬷嬷。
“渊儿,这次回来,可还要多久才再回来?”
“再回去两日,处理好了那边的军营之中的事情,儿臣便回来了,父皇让儿臣在休战期,好好在京城之中修养。”
顺妃点点头,却是眼眸微动,永业帝的心思,她岂会不知?
母子两人,对于此事,并不多说,顺妃却是道,“渊儿,你的眼睛,要不让云初那丫头看看,母妃看着她医术了得,想必也是会有法子的。”
慕容渊却是摇摇头,“不必了,如今已经不碍事,儿臣功力深厚,也能克制毒素,不碍事。”
可顺妃却是轻叹一声,“借助功力来护体,终究不是长远之计,都快二十年了,唉……”
面对顺妃的喟叹,慕容渊便是不善于安慰,也只能道,“母妃不必担心,儿子自会有分寸。”
对于这个问题顺妃也不再多说,却是跟慕容渊说起了苏云初,说起了苏云初这几日为她调理身体的事情,更是对苏云初评价颇高,无论是从医术上,还是从为人处世的性子之上。
慕容渊也只认真地听着,时不时应上一两声。
正说着的时候,苏云初也拿了药过来,“娘娘,药煮好了。”
顺妃却笑着,“刚刚说到你,你便出现了。”却是接过了周嬷嬷端过来的碗,趁热喝下。
这才对着慕容渊道,“你今日还要再回军营,我也不多留你了,深秋夜晚露水浓重,你也早些回去吧。”
说着,却是看向苏云初,“你也劳累了一日,这几日也是在御书房与颐远殿两边跑,也早些回去吧。”
苏云虎应了一声,便准备起身,顺妃却是对慕容渊道,“你顺便帮我送送云初。”
对于顺妃这番,苏云初与慕容渊到都是默不作声,但面对顺妃疑惑的眼神,慕容渊终是开口,“三小姐,请吧。”
苏云初只客气点头,“劳烦王爷。”
说着,向顺妃告了礼之后便齐齐出去了。
顺妃却是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云初若便是的云涵,这样的话,岂非不是早便与渊儿相识?今日见着,这两人,为何却是像陌生人一般?”
周嬷嬷却是笑道,“老奴看来,并非如此,虽然靖王与三小姐看着如同陌生人,但是老奴却是注意到了,往常的时候,娘娘若是跟靖王说起了哪家的姑娘,靖王便会打断娘娘的话,顾左右而言他,今日,靖王却始终听着娘娘说三小姐,这,不是已经不一样?”
听着周嬷嬷如此说,顺妃才恍然大悟,“倒是我没有注意到这事情,你的意思是说?”
周嬷嬷眉眼带着笑意,点点头。
她可没有看漏,苏云初在的地方,靖王的视线就在。
可是顺妃却是有些摇摇头,不太敢相信,“渊儿的这个拗脾气,唉……”
慕容渊将苏云初送回昭和宫的一路之上,两人却也是如同去颐远殿的时候一般,并没有说话。
这次,走在前边的是苏云初,可她始终有一种怪异的感觉,觉得身后有一双灼热眼睛在盯着她看,可是一路无语的两人,却是让她并没有像跟着慕容治同行一般即便无语也坦然的心境,心中不知为何,生起丝丝烦躁。
突地,她转身,嘴角带着一丝笑意,“王爷公务繁忙,不必相送了。”
慕容渊对于苏云初的突然转身,有些意外,但是看她嘴角客气的笑,却是道,“母妃有命,本王既然已经答应,便不好半途变卦。”
听着慕容渊这么说,苏云初却是笑道,“王爷原来还是一诺千金之人?”
这话语里边,却是带上了苏云初情绪之中难掩的怀疑和不屑,苏云初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却是慕容渊和一旁的玉竹听出来了。
玉竹不知苏云初今日,或者说是为何见到慕容渊之后,便变得有些不一样的,慕容渊只是皱眉,并没有为自己多做辩解,“昭和宫快到了,走吧。”
苏云初却是冷声道,“不必了,我认得路!”
说着,不待慕容渊反应过来,便已经快步离去了,玉竹只得跟着上去。
慕容渊的相送,终究只是到一半便停止了,看着苏云初离去的背景,他冰蓝色的眼睛看起来更为冰冷,已经积累了一层阴气,却也转身离开了原地,只是离开的方向不是离宫的方向。
而刚刚拐过了一个转角的苏云初,却是冷笑了一声,不知道笑的是自己,还是笑慕容渊,是该笑自己再次看到慕容渊的时候,还管不住自己么?还是笑慕容渊不半途变卦的说辞,若是不变卦,那么,为何会有当日慕容治接她来宫中的时候,马车之中的那句话?
玉竹跟在苏云初的身后看着苏云初这般,却也不知从何问出口,只是发现了苏云初一碰到慕容渊,就会变得不一样。
这般走着,昭和宫已经近在眼前。
然而,才堪堪到了宫门口,景怡便里边走了出来。
苏云初有些惊讶,“怎么过来了。”
景怡走过来的时候,却是首先看到了苏云初面上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黯然神色,虽然看到她的时候,便恢复了过来,只是,她看错不了。但是看着苏云初若无其事的样子,便也不再开口相问,“我今日无事,便过来看看你,却是不知道,你去了御书房之后,还要去一趟颐远殿。”
苏云初笑笑,“顺妃娘娘的身体不太好,我便过去看看,前几日你没有过来,不知此事罢了。”
景怡听了,却也担忧道,“顺妃娘娘怎么了?”
苏云初跟景怡简单解释了一番顺妃的情况,,却听得景怡道,“那你可要好好调理一番,顺妃娘娘是五哥的母妃,顺妃好了,五哥在前方才没有后顾之忧。”
景怡说这话的时候,真心程度如何,苏云初自是听得出来了,当即点点头,两人便在昭和宫里边如同往常一番,自是姐妹一般的交谈。
待景怡离开了昭和宫,走了一段路之后,在一处花园的假山之处,原本消失了的慕容渊才突然出现,景怡却是轻呼一声,待到看清了慕容渊之后,才拍拍胸脯,“五哥,你吓死我了。”
慕容渊却是看向她,皱眉不语。
景怡却是一脸笑意,笑嘻嘻地看向慕容渊,一双小手伸向他。
慕容渊看了她一眼,将手中的白玉暖棋放到她手中。
景怡一脸笑意接过去,“虽说君子不夺人所爱,不过,五哥,景怡只是一个小女子而已,还是你的妹妹,这白玉暖棋,是当年你对弈赢来的,我一直垂涎不止,可你却是收得很好,今日,终于让我拿到手了。”
慕容渊冷哼一声,不说话。
却是听得景怡道,“先说好了啊,云初现在是我的好朋友,我可不是因为你一盘棋子才去跟她相交的,我是为了朋友之义。”
慕容渊看着景怡手中的白玉暖棋,口中却道,“你的朋友之义,看来也不过如此。”
景怡却是不被慕容渊的这句话惹恼,只是笑道,“不管五哥怎么说,如今我是人财两收,景怡也托了五哥的福,庸俗了一次,不过,我却是很开心能够与云初相交。”说着,摇摇手中的棋子,“总之,谢谢五哥了。”
不等慕容渊回话,景怡已经再继续往前走,只不过,走了两步之后,突然顿住脚步,对着慕容渊道,“五哥,云初是个好女孩,虽然我也喜欢三哥,不过,比起来,我还是更崇拜五哥。”说着,便悠悠然离去了。
慕容渊听着景怡这番话,冷硬的唇角终是微微翘起,在日落之前,稍稍昏暗的花园里边,倒是显得他没那么冰冷了。
第二日的时候,宫人之间,不知为何,纷纷传着一个消息,据说,华妃娘娘宫中所养的猫,一夜之间,全部死亡。
华妃娘娘为此大怒,太医去检查之后,也检查不出什么,只是看着那些猫的惨状,便令人毛骨生寒。
华妃要求皇上彻查此事,在御书房闹了小半日,最后,皇上实在受不了,不知说了什么打发掉了华妃,华妃只面色不好的出了御书房,而凝华宫这件事情,终是不了了之。
苏云初在听说了这件事的时候,也觉得有些诧异,她放下的药物,最多只是只能让那些猫持续兴奋七八日,变得异常凶猛,脾气古怪,直到如今,药性早已过去了,即便是有后遗之症,也不至于离奇死亡,实在有些想不通怎么回事。
景怡听了,眼神微闪,却是道,“唉……可怜了这些猫了,这下手也太狠了。”
苏云初奇怪,“你知道是谁做的?你先前还愤愤不平,说凝华宫的猫频频伤人呢,如今倒是同情起来了?”
景怡却是摆摆手,“我可不知道是谁做的,虽然我也不喜那些猫,但毕竟,这么多,是在是有些不忍啊。”
苏云初很是怀疑地看着她,一点也不相信景怡的话。
景怡却是一脸怅然地看向苏云初,“明日,你就要离宫回府了,到时候,这偌大皇宫里边,便只剩下了一个人了。”
苏云初笑道,“你若是要出去,该是不难的吧。”
景怡却是摇摇头,“公主出宫,还得向各个宫门的人请示一番,请示之后,我出宫的心思都没有了,何况,那时候出宫,必定有一帮人相随,实在是不尽兴。”
苏云初理解这层关系,然而,却是听得景怡换了一个语气,“没关系,便是再有许多不便,为了你,我也会出宫的。”
苏云初嘴角微抽,这变化倒还真是快。
却也道,“好,那我便在宫外,恭候你的大驾。”
两人自是一番交谈。
苏云初第二日出宫,因为她为永业帝看病有功,永业帝的赏赐,几乎是堆满了昭和宫,加上她如今身价上涨,这一番救治帝王的荣誉,已经足够让很多人都来巴结她,因此,除此之外,后宫各个宫殿之中,也给苏云初送了不少礼。
苏云初即便不想收下,可是频频送来的礼物却也还是在昭和宫之中堆积如山。
难道明日,让她将这这些搬回侯府之中?
看着这一箱箱一件件的,苏云初也觉得头大了,其中,除了永业帝的赏赐之外,便数顺妃的颐远殿和怡妃的清和宫送的多,还有苏云初始终没有见过面的皇后娘娘娘娘也送了不少礼过来。
玉竹看着这一堆礼物,问道,“小姐,这些该作何处理?”
苏云初已经头大了,“我也不知道。”
玉竹有些咋舌,却是听得苏云初道,“过后我去与皇上说说。”
苏云初最后还是去见了一趟永业帝,提起了那一堆赏赐的事情,永业帝本是坚持让苏云初拿回去的,但不知后来苏云初与永业帝说了什么,永业帝终是松口了,让那一堆东西,除了留下一些皇后和怡妃顺妃的几件物什以及永业帝的赏赐之外,其他的全部充入国库之中。
如此一来,各宫各院送给苏云初的礼物,最终成了国库所需,送出去的人情,都打了水漂。
第二日将近午时时候,苏云初用过午膳,慕容治便来接他回去了,当日是慕容治带苏云初来宫中的,今日,送苏云初回去的还是慕容治。
苏云初离开宫门的时候,毫不犹豫,没有留恋,那个深墙高院的地方,完全不是她想要的生活,住在里面一个月,她觉得自己就是囚笼之中的鸟,没有自由。
慕容治这次仍旧是没有给苏云初准备单独的马车,依旧是让苏云初与他同车而行。
马车之中坐着的两个人,如同来时的时候,苏云初也不多话,却是慕容治看着她笑道,“父皇给你的赏赐,虽然你都推掉了,但是,赏赐却是不仅仅如此而已,你等着吧,明日之后,最迟后日,便会揭晓。”
对于赏赐,苏云初没有多大的兴趣,她一直都知道,若想承受多少名头,就要往身上多加多少层包袱,自古至今,一直如此,因此对于慕容治的这句话,苏云初只是淡淡而应,“臣女不在乎赏赐。”
慕容治却是看着她,“那你在乎什么?”
苏云初不说话,却是抿唇不语,她不在乎赏赐,她在乎什么?在乎的该是无论在哪一方天地,都能做她苏云初。
看着苏云初抿唇不语,慕容治却是道,“云初,不管你在乎不在乎,今后的荣誉,赏赐,你都该一一接住,那些,都是所有人求之不得之物,有了他们,你会活得更加轻松自由,也才能活出你自己想要的样子。”
听着慕容治这番话,苏运粗看向这个面目温雅的男子,却是觉得有那么一会儿的恍惚,“这就是皇家之子吧,不论外边看上去如何,心中对于权力的追求,都不会消失泯灭,慕容治脱不开这个命运,慕容渊也脱不开不是么?
其实人生在世,何尝不是如此,也许你口口声声云淡风轻,不在乎所得所失,但终究会有所追求,慕容治的这番话,已经无疑说明了他对于至高权力的向往,再想想她苏云初自己,即便她自任看淡这一切,但是,她何尝不是也在想要获得自由的权力?
这么想着,苏云初突然就明白了什么,人生一世,终究逃不开这些,却是看着慕容治道,“王爷有王爷的所求所需,臣女有臣女的所求所需,即便如此,靠赏赐,终究不行。”
可是慕容治一双眼睛却是紧紧看着她,“若是本王给你这个权利呢?”
这句话,说得低沉,然而,苏云初却是听见了,看着慕容治紧紧盯住她不放的眼睛,她也明白慕容治这句话的意思。
轻轻摇晃的马车,并没有让慕容治看着苏云初的视线散开,反而是紧盯不放。
苏云初却是突然轻笑一声,“王爷,臣女不需要那些权利,即便臣女没有,苏云初还是苏云初。”
说着,感受到停住的马车,对着慕容治道,“王爷,侯府到了。”
慕容治却是伸出手抓住苏云初一只胳膊,“若本王一定要给你呢?”
苏云初看着慕容治抓住自己胳膊的手,有些皱眉,声音却是清冷,看着慕容治,一句一顿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慕容治却是冷笑一声,“好一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云初,两年前大新与西原边境,你我相识一场,相伴半程,如今难道只换来如今一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这是首次,慕容治首次这般清楚明白地提出两年前的事情,那时候宋言刚刚过世,宋言最是疼爱苏云初,宋言的过世,让苏云初对两世为人的经历感慨嘘唏,宋家的人以为她被伤得过大,便提议她出门走走,也是那时候,她首次走到了大新与西原的边境,以自己的医术救下了一个受伤的年轻男子,只是,两人一个易容,一个伪装,谁也不认得谁,却是相伴半程路途,虽是互不相识,一路之上,若是抛开各自的防备之处,却也是相谈甚欢。
两年过去,苏云初早已忘却这件事情。
慕容治还是抓着她的手不放,苏云初皱眉,她尤其不喜欢非亲近的人的肢体接触,她不明白慕容治的执着,两年之前的他们,甚至不是拿着自己真正的一张脸示人,可是,慕容治如今的执着和质问又是从而而来?
所以,慕容治这句隐含激动的问话,和他眼睛里便浓郁的愤怒神色,苏云初稍稍退离他的身边,冷眸看他,“王爷,生命之中匆匆过客如此之多,当年的事情,实在不必介怀至今,并且没有必要介怀至此。”
“匆匆过客?原来,本王在你心中,不过是当年匆匆过客,已经记不清?”慕容治放开苏云初的手臂,却是满眼失望看向苏云初,倘若说,除了失望之外,便是不可置信的怀疑。
苏云初无意于在此事纠缠,对于慕容治的这番话,也没有要解释什么的意思,默默收回了自己的手臂,应声道,“是,匆匆过客,我也是王爷的匆匆过客罢了。”
可是慕容治却是抬头看向她,“不,你不是!”
苏云初不再多说,正待推门下车,慕容治却是再次抓住了苏云初的手臂,“那么他呢?是不是你生命的匆匆过客?”
对于慕容治口中的他,苏云初没有多想,但是频繁地抓住她手臂的行为,苏云初却是不满了,而此时外边却是传来了苏亦然的声音,“三妹妹?”
听着这个声音,苏云初实在不想跟慕容治在府门口上演这么一出无厘头的戏码,当即便想用力甩开了慕容治钳制她的手,但是,男女的力道在很多时候都是有优劣的,苏云初虽是是会各种武术并且对于力道的掌握也强于一般人,但是,却是因为这个下车的动作,让力道减弱了,挣扎不开。
慕容治却是不理会苏云初的挣扎,“回答我!”
如此强势之态,苏云初皱眉,“王爷,与我而言,能够忘记的,都是匆匆过客。”
她没有回答慕容治先前那句他,只是表达了自己的心思,能够忘记的,都是过客,过客自是不必记得太多的,她忘记过两年前的事情,所以,慕容治只能是一个过客。
慕容治听着这话,却是一怔,苏云初也趁机甩开了慕容治的手,当先下了马车。
这次再回致远侯府,却是大不一样,也许,她给永业帝治好病的消息早先便传回了府中,府中的这些人也都知道了永业帝对苏云初的照顾,更是赏赐一大堆,明白,苏云初如今不仅仅是致远侯府的女儿,更是一个与皇帝有救命之恩的红人,因此,除了苏母,便是苏坤也亲自来府门口相迎接。
茯苓已经将近一个多月没有看到苏云初,她自是明白皇宫不比别处,虽说是相信苏云初,但是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却是为苏云初担心不已。
当即便向苏云初奔了过去,“小姐,你可回来了。”
声音里边已经带了一些哽咽。
苏云初本来因为先前马车里边的事情而心中不快,此时看着茯苓这个模样,心中的阴郁也是一扫而光,却是笑道,“对,我回来了。”
正说着,慕容治也从马车里边下来了,下了马车之后的慕容治,已经恢复了一派温雅的模样,致远侯府的众人也纷纷上前去行礼,苏坤更是客气,“多谢治王送老夫的女儿回来。”
慕容治只摆摆手,“致远侯不必客气,三小姐医治好了父皇的病,便是我皇家的恩人。”
这一番话,便是代表了皇室对苏云初此行的最高评价。
致远侯府的人虽然先前的时候,已经知道了苏云初此时今非昔比,如今听了慕容治的这番话,心中更是默默不语。
苏坤听罢,虽是稍微沉吟了一声,“小女该做的,该做的,这一身医术,便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报答君恩。”
听着苏坤如此说,苏云初面上始终只是挂着淡淡笑意,没有什么表示,只是茯苓听着这话,倒是默默轻哼一声,表示不满。
对此,慕容治没有再多说,却是看向马车后边的几口大箱子,“原本父皇赏赐了不少物件给三小姐,可是三小姐深明大义,将大半都充当了国库,因此如今这带了这些回府,不过,父皇的赏赐不止于此。”
众人看向马车后边的几口箱子,再想想慕容治说的大半充当了国库,心中心疼不已,大多不明白苏云初这么做,究竟是假装什么清高,其中,就数孙氏面上的表情最盛,这些人里边,就是她最是贫穷了。
一帮人自是不可能只呆在致远侯府门口的,苏坤当即邀请慕容治进府喝茶,可是慕容治却是摆摆手,“不必了,本王就不打扰了,三小姐还是先回院中好好休息罢。”说着只向苏云初深看了一样,便转身离去了。
众人看着慕容车的马车离去之后,这才回了侯府之中。
苏云初离府一个多月,再回来,自然是要去跟苏母请安的。
这一次进福寿院,苏母的态度却是真的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原先的时候,见到苏云初,无不是给苏云初不好的而脸色,今日,苏云初才刚刚踏进苏母的院子,苏母便开心唤道,“云初,祖母的好孙女,如今可算是回来了,快来祖母这儿,让祖母好好看看。”
说着便向苏云初招招手。
苏云初无法,只得向着苏母的位置走过去,苏亦然与元氏看着这一切,互相对视了一眼,心中都已经明白,如今的苏云初,才是真正给致远侯府带来直接利益的那个人,毕竟,皇室的恩人,这样的头衔,就能让她安稳吃香。
而苏母所求,不就是侯府的最大利益。
苏母却是不知底下的一众人看着她对苏云初态度转变而引起的心思变化,只拉过了苏云初,上下左右地看了一遍,却是对着身后的嬷嬷道,“我看,这进宫一个月,这丫头倒是瘦了一些,回头你吩咐下去,多给水云间准备一些补品,好好补回来。”
苏云初有点无奈,她哪里是瘦了,宫中的吃食精细,并且很好,加上景怡时不时来昭和宫蹭饭,她吃的东西简直就是公主的待遇,原本已经消下去的婴儿肥,如今却是肥胖代替了。
苏坤在一旁也是应着苏母的话道,“母亲说得对,是该好好补补了。”
苏云初明白苏母态度转变的原因,对此,她没有太多的心思,只在福寿院里边与苏母说了一通在宫中的情况,便打算告辞回去水云间。
但是,此时元氏却是出声了,“母亲,这云初带回了诸多宫中的赏物,这是要进入府中的中公,还是……”
对此,苏母连犹豫一点也没有,“自然是进入府中的中公。”说着也看向苏运粗,“你还小,还不会掌家,这些东西,留在水云间,你也管理不好,还是先放入府中的中公吧。”
苏云初本就不在意这些东西,但是,此时,看到这番景象,却是不想轻易处理了,“祖母,云初已经长大,许多东西都已经明白。”
对于苏云初这番话,苏母面上的笑意也僵住了,“水云间里边也没有专门的库房,你也不好管理。”
苏云初却是看着苏母道,“祖母,皇家赏赐之物,您真要将其充入中公?”
苏母听了面色有些微微变化,下边的孙氏却是开口,“瞧三小姐这话说得,好像赏赐之物进入了中公之后,侯府便会用掉了,不还给三小姐了似的。”
苏云初却是淡淡看向他,“孙姨娘若是不懂宫中之事,还是让夫人教教你吧。”
孙氏听了,当即讪讪闭口。
苏母却是真的不开心了,宫中赏赐之物是什么,可都是一些平常难见的物什,若是放进了中公之中,也许她还能多拿几件,可是放进了苏云初的水云间,她如何拿得到,她不敢确定这个孙女会不会拿那些东西来孝敬她了。
因此,这般想着,她也是有些怒了,“难道你还怕我真的拿了你的东西不成。”
苏云初不看苏母,却是看向苏坤,“父亲觉得呢?”
苏坤看着这一切,实在不明白,为何原本就很好的气氛,一遇上苏云初,总会轻易发生变化,轻易被破坏。然而,不说是皱眉了一下,他便道,“将东西放在水云间便好,再过半年,你也该及笄了,也自己学着掌家的东西吧。”
听到苏坤都这么说了,苏母便是有也不愿意,却也不能再说什么了,只是,对苏云初却是没有了开始时候的亲近了。
如此,苏云初也告辞,回了水云间。
宫中的赏赐,苏云初自是拿了一些去给苏母,只是,即便收到了苏云初送来的东西,看着这一两件小物什,再想想水云间里边的几口箱子,苏母面上的不满神色更是明显,“真是养不活的白眼狼!”
对于苏云初这次回府,各院的人皆是看法不一,元氏害怕苏云初抢了苏亦然的地位,即便苏亦然如今看起来也无太多焦急,可是,元氏的心中却是不如苏亦然平静,“然儿,你说,这次你父亲和祖母会不会因为苏云初,从而把你……”
苏亦然虽是面上有些皱眉,却是拍拍元氏的手,“娘,你莫要着急,如今苏云初刚刚回来,且承了如此大的恩惠,祖母与父亲自然是要对她不能如同先前一般冷淡的,只是,依苏云初的性子,恐怕,父亲与祖母的这份看重,也维持不了多久。”
听着苏亦然如此说,元氏的担忧也并没有减少多少,即便苏亦然的心性甚至凡事都能比她明白得更深,她还是担忧道,“娘是怕,你父亲和祖母把对你的期望转移到苏云初的身上,若是如此,到时候,你该如何?”
想到此处,苏亦然也想起了先前苏云初坐慕容治的马车回府,在府门口,马车分明已经停下来,而车内的两人却是迟迟不下车的情景,还有她有意走进马车时候,隐隐约约听到了里边传来的听得不真切的声音,思及此处,她心中更是烦躁。
慕容治虽说是大新王爷里边最是温雅的,但是,治王府的马车却不是轻易谁都能坐进去的,连她自己都没有坐进去过,可是苏云初却是屡次坐进去。
苏亦然对慕容治的爱慕,在当年的淑妃赏花宴会上那惊鸿一瞥,就已经根植入心,直至今日,无法自拔,可是,她关注慕容治,又怎么会看不到慕容治看向苏云初时候,眼神的不一样,那是从未对她流露过的眼神,那是令她羡慕嫉妒的眼神,温雅不见,取代的是势在必得的灼热与与温柔。
元氏看着苏亦然面上表情的微微变化,有些担忧,“然儿?然儿?你怎么了?”
苏亦然回过神来,看到元氏面上的神色,“娘,我们不能把所有希望都押在父亲和祖母的身上。”
可是元氏却是叹了一口气,“话是这么说,可我们能如何?你的婚事,由你父亲和祖母做主,即便娘亲是府中的主母,可上头还有一个老太太,当年的宋氏都不能完全当家,即便我是老太太的侄女,也不过是比元氏多得了一些权力罢了。”
女人能够依靠的终究只有丈夫,这是元氏这个深宅妇人,半生争斗得出的结论,否则,当年的宋氏也不会早早去世了。
苏亦然听罢,却是道,“母亲,即便我们要依靠父亲和祖母,但是却不能守株待兔。”
元氏抬眼看她,“然儿,你心中可是有什么想法?”
苏亦然却是嘴角微弯,“娘亲,我们只需要等待机会而已。”
两日之后,永业帝的圣旨果然来了致远侯府,这一次,传旨的人,正是永业帝身边的方明。
看着苏府前厅等待接旨的一众人,方明也对着苏云初笑道,“三小姐,接旨吧。”
说着,众人当即跪下听旨,方明尖着嗓子,念了一通永业帝这份洋洋洒洒书就的圣旨,嘉奖了苏云初的医术高超之类云云,最后,两句话才入了主题,“……致远侯三女苏云初,秉性端恭,医术高绝,有救君之功,更有救民之义,特赐封正二品郡主,封号景和。钦此。”
众人一听,当即面色各有变化,虽说当日慕容治说了,皇上还会再有嘉奖,他们都以为再嘉奖,也不过是再给苏云初一些金钱之类的赏赐,便是苏坤,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如今,赏赐不来,一来,就是一个天上掉下馅饼的事儿,直接赏给了苏云初一个郡主的封号,若是这个郡主是一般封号也就罢了,而是景和的封号。
永业帝的女儿之中,封号之中全部排景字,苏云初虽是郡主之名,比真正的公主低了一个品级,但是,单单是看这个封号,就知道,即便是一般的郡主站在苏云初的面前,依然是要低苏云初一等的。
苏云初也是没有料到永业帝真的给自己封了郡主的封号。听着这份圣旨,她只觉得心中有些沉重,入宫一个月,几乎日日见到永业帝,即便没有过多的交流,但是,永业帝频频提江南,苏云初又岂会不知永业帝心中打的是什么主意,可是苏云初却是更加知道,宋家,其实,无意入朝为官,江南那片净土养出来的读书人,只为往圣继绝学,不求闻达于世间,只求在浊世青泥之中为知识与文化守护一方安宁。
所有的思绪不过是在几息之间罢了,方明念完了那份圣旨,看着苏云初仍旧是一派淡然,宠辱不惊的模样,心中却是多了几分赞赏,方明是跟在永业帝身边的人,什么人没有见过,见过多少面对永业帝的赏赐喜不自胜的人,苏云初虽是一个尚未及笄的少女,但是这份心性,却是多少人不能比及的。大概,这也是永业帝在见到了苏云初之后,将江南四家收入囊的决定更加坚定的原因了吧。
所以,他看向苏云初,笑道,“三小姐,接旨吧。”
苏云初微微起身,从手中接过了那份明黄圣旨。
方明却是笑看苏云初,“景和郡主,咱家恭喜郡主了。”
苏云初淡笑,“多谢公公,有劳公公了。”
说着,向玉竹使了一个颜色,玉竹会意,将手中一只袋子交到方明的手中,“公公一路辛苦。”
玉竹先前的时候,是陪着苏云初进宫的人,所以方明对她倒是更熟悉了一些,却是推辞了一般,“玉竹姑娘,客气了,咱家这也是为皇上办事。”
玉竹却是很明白,因此,将手中袋子放在方明的手中,“小姐体谅公公一路辛苦,公公莫要推辞了。”
方明自然明白其中的窍门,也不再推辞,却是对苏云初笑道,“咱家多谢郡主体谅。”
说着,眼角不经意扫过前厅之中的一众人。
苏坤这才意识到,没有给传旨的方明准备一些东西,瞪了元氏一眼,却是笑着开口,“公公可要先喝一口茶休息休息。”
方明面上虽还是带笑的,但说话的语气却是不如对苏云初一般客气,“不用了,咱家还要回去给皇上复命呢。”
说着,便转过身来,对着苏云初道,“郡主,咱家先回去了。”
苏云初点点头,“公公慢走。”
方明点点头,也离开了这一处地方。
苏坤这才看向苏云初,却是沉吟不语,只盯着手中那份明黄圣旨。
苏云初掂了掂自己手中的这份圣旨,看向苏坤,“父亲怎么了?”
苏坤摇摇头,“如今你得了皇上的恩赐,切记勿骄勿燥,不可借用郡主之名压人一等。”
苏云初好整以暇看向苏坤,“父亲怕我借用郡主一名欺压府中姐妹还是欺压祖母与夫人?”
苏坤一哽,说不出话来。
苏云初不服软的性子,经过了这么些日子,他岂是不明白的,因此,得到了这个郡主封号的苏云初,虽然让苏坤心中有喜,但却也是担心,因为这个郡主封号,连他自己都不能拿捏得住这个女儿了。
“父亲放心便是,云初历来不会主动惹是生非,但是,倘若有人没有眼力,偏偏要来惹我,我自是不会任人宰割的。”说罢,苏云初不再说话,便转身回了水云间。
众人看着苏云初这模样,面上虽是不动声色,但心中亦是百转千回。
惹过苏云初的人,或多或少,直接或者间接,他们都有过这样的经历,如今,听着苏云初这句话,皆是担忧苏云初会借此机会报复她们。
原本,苏艺烟便是看苏云初不顺眼的,苏云初离府之前的那一日,发生那样的事情,苏坤已经是对她不满,虽是为了维护侯府的名声,并没有对她有什么惩罚,只让她思过而已,可她心中却是明白,那一日之后,苏坤对她,恐怕也不如从前了吧。而苏云初离府一个多月,她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才让苏坤与苏母对她再多了一些关注,原本以为,苏云初可能会医治不好永业帝的病,从而获罪,却不想,苏云初不仅仅医治好了,更是获得了一份巨大的荣耀,同样是侯府的女儿,凭什么苏云初不过回京几个月,就能从名不见经传的侯府之女,成为才女,更是成为了皇室的恩人,成为了具有品级的郡主?
苏艺烟越想越不甘心,看着苏云初离开的背影,眼中迸射出来的恨意几乎可以将自己湮灭。
而这份眼神,没有被已经转身离去的苏云初看见,却是被苏亦然看见了。
见此,苏亦然心中原本的不平,却是消失了不少,嘴角却是扬起了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苏云初被封景和郡主的事情,永业帝自然是要昭告百姓的,因此,第二日开始,京城之中的权贵,纷纷向致远侯府赠送礼物,理由很简单,苏云初被封为郡主,是一件大喜之事,有意结交的人,自然多不胜数。
因而,来拜访苏母的人也是络绎不绝,苏母也是笑得合不拢嘴,似乎是从这种虚荣感之中看到了致远侯府兴旺的未来,门庭若市,钟鸣鼎食。
而有人来拜访,苏母自然会叫苏云初过去一齐接见,向苏云初介绍了一番这是哪家的夫人,那是哪家的老太太,还不断夸耀苏云初,直直表达了对苏云初无尽的疼宠。
在第一日第二日的时候,苏云初还能忍受,直至第三日,拜访的人依旧络绎不绝,苏云初看着这一切,已经是皱眉不已,如此下去,恐怕……她想不明白,既然苏坤和苏母都希望致远侯府能够保住几代不衰,面的如今的这个情况,难道不难看出其中关键?
今日来拜访的人之中,甚至还有人询问苏云初有没有许配人家,这意思,是想要跟苏府结亲了,只是,若是往常,苏母必定是择一足够让侯府获利的,给苏云初定下了亲事,只是如今苏云初还是皇上钦封的郡主,这个婚事,却是由不得侯府就可以决定的了,还需要跟永业帝打一个报告。
思及此,苏母的眼中也是布满了可惜之色,一个不能让家人随意支配婚配的女儿,其实,并不见得是一件好事,但是,想到苏云初一个郡主之身,想来也不会太差。
可是她却是忘记了,不管苏云初是不是郡主之身,她自己的婚姻与爱情,都不会任由别人来支配,即便那个人是永业帝也不行。
直到今日的会客结束,苏云初出了苏母的福寿院之后,看到往福寿院而来的苏坤。苏坤看着苏云初面上似乎是有疲惫之色,也不免多说几句,“近几日来拜访的人也是多,你刚刚获得了这份殊荣,如此也是人之常情,你再忍受两日,大概也就无事了。”
苏云初却是看向苏坤,“父亲觉得,您认为的人之常情,是否皇上也会如此认为?”
苏坤却是皱眉看向她,“这话何意?怎可揣测圣上之意?”
苏云初冷笑一声,“父亲不知已经揣测了多少次了,父亲认为,如今,我不过是得了一个郡主的封号,便有如此多的人上门拜访是一件好事?殊不知,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的道理,今日父亲看着苏府门庭若市,觉得苏府未来近在眼前,却是不知,皇上看了,会如何觉得?”
听着苏云初冷静理性的声音,苏坤心头一紧,他倒是忘记了这一回事,只被这两日苏府短暂的盛况给迷住了双眼,也被苏母开心的面容止住了心中的思绪,却不知,这番景象,也是一个危险之象。
然而,再看看苏云初这个尚未及笄的女儿,她面上的神色,似乎是早已料到了此事,也明白了其中潜藏的危害,苏坤这才第一次意识到,他的这个女儿,其实,心智都不是他的其他女儿能够比得上的,甚至是他自己都会迷失在一时的假象之中,而她,却是坚韧无比,始终清醒。
对于苏坤的探究与沉思的眼神,苏云初不再多说,“父亲好好想想吧,是否该闭门谢客了。”说罢,便往水云间走回去了。
经过了今日这一出,第二日的时候,苏府自是真的闭门谢客了。
苏云初的也终于是获得了清净的日子。
这一日苏云初在水云间里边依旧拿着大新和周边三国的地理志和人物志在看书,玉竹却是走进来了,给苏云初递上一个信封,“小姐,江南那边来信了。”
苏云初有些讶异,接过来一看,确实是宋皓流的笔迹不假,当即也撕开了信封,里边却是重新装了一只信封,苏云初觉得怪异,当即先拿了宋皓流的信笺来看。
宋皓流在信上说,这是从西原传过来给苏云初的信件,大概是不知道苏云初已经回了京城,因此,将信传往了宋家。
西原来信,苏云初心中已经有所猜测,当即,拆开另一只信封来看,这一看之下,也不禁有些皱眉了。
再看看桌上放着的西原地理志和人物志,苏云初在心中喟叹一声,当即叫玉竹拿来纸笔,回了一封信,却是道,“先传回江南吧啊,表哥必会知道如何处理。”
玉竹不再多问,对于苏云初的许多事情,她心中自是有几分明白。
初冬的天气,已经有了一些微微的寒意,大新的京城偏北,这寒意来的更是早一些。
这一日午后,苏云初走在致远侯府的花园之中,却是远远便听到了一阵幽幽的琴声,琴声在这微微泛寒的冬日里,悠悠散散的,从远处传过来,苏云初听着,虽是品味不了多少,但是,却也觉得琴艺至此,当真也是高的了,而府中能够有这般造诣的,恐怕也就是苏亦然了吧。
只是琴音幽幽,听着,却是不免让人觉得有些伤感之意,苏云初挑眉,她曾在淑妃的赏花宴会之上,听过苏亦然的琴声,那时候,苏亦然大概也是花费了不少心思,那一曲琴音,只让人觉得余音绕梁,清美无比,哪里像今日这般,欲诉不诉,缠绵不绝。
挑挑眉,苏云初与玉竹对看一眼,便朝着琴音的方向走了过去。
说实在的,回了致远侯府这半年,她与苏亦然之间的交集并不多,但是,她却也是看出来了,比起苏艺烟,苏亦然显然会做人多了,能够忍耐许多即使让她看起来不开心的事情,也懂得在什么样的情况之下掌握火候,做什么样的事情,说什么样的话,有女如此,也不怪苏坤对她抱以厚望,苏亦然,这简直是按照国母的标准来培养的。
朝着琴音飘出的方向看过去,隔着一条小河的凉亭对面,轻纱在初冬的冷风之中飘扬,苏亦然就坐在凉亭之中,双手抚琴,大概也是没有感觉到苏云初在隔着一条河看着她,她依旧表情投入,素手飞扬。
初冬的侯府,加上北方气候寒凉,因此,此时已经是万木凋零的时候,苏亦然身穿一身白衣,在随风飘扬的幔帐之中弹琴,这画面,这么看,其实都是美得,再加上,苏亦然本就生得美丽端庄,如今一看起来,当真是养眼,周旁的景物,无意也让亭中抚琴的苏亦然看起来尤为惹人怜惜。
苏云初突然想起一句话来,“靥笑春桃兮,云堆翠髻,唇绽樱颗兮,榴齿含香。”
这么想着,苏亦然旁边的侍女明月却是轻碰了苏亦然的衣角。
琴声戛然而止,朝着侧方看过来,却是看到苏云初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河对岸。
苏亦然没有一丝被苏云初突然的出现打扰到了的恼怒,却是站起来,朝着隔着两丈宽的河对岸的苏云初道,“三妹妹,可要过来一坐?”
苏云初听着,嘴角挂着淡淡笑意,却是走向了一边的小桥,朝着苏亦然那边的那个亭子走过去。
却是对苏亦然不吝夸赞,“大姐的琴艺,果然高绝。”
苏亦然听着,嘴角虽是接受了苏云初的这番夸赞而泛起了一丝笑意,但是再看一眼自己那把琴,嘴角却是若有若无生起了一抹苦笑。
苏云初看着,想着先前苏亦然琴音之中的哀婉,也不再多说了。
然而,苏亦然却是道,“三妹妹回来这些日子,我倒是从未听闻三妹妹抚琴过,不知,三妹妹,可会抚琴?”
“说不得精通,不过能弹一两首罢了。”
“是么?”苏亦然眼神微闪,却是看向苏云初道,“不若三妹妹今天也弹一手。”
苏云初看向苏亦然的那把琴,心中却也是有手痒之感了,当即也不推脱,自是坐在了先前苏亦然的地方,弹起了一曲。
琴音悠扬,不若苏云初先前的哀婉缠绵,如泣诉如,却是如云悠扬,让人感觉翱翔与自由之感,洒脱之情,一见如初。
琴艺虽是比不上苏亦然的,但是,贵在在首曲子比苏亦然洒脱。
一曲弹罢,苏云初才离开了苏亦然的位子。
苏亦然自然是听得出来,苏云初的琴艺不如自己,这京城之中,有谁的琴艺能够比得上她的,也只有唯一的那个人了。却还是开口道,“三妹妹琴艺也是不错。”
苏云初对此,倒是坦然,“不若大姐。”
苏亦然重新坐回凳子之上,“不知三妹妹先前所弹的是何曲子,我似乎从未听过。”
苏云初所弹,是前世听得最多的一首曲子,“阳春白雪。”
“阳春白雪?”苏亦然似是不确信,想她学琴多年,搜集到的琴谱何其多,却是从未听到过如此曲调,当即也是不明白。
苏云初却是不欲多说,这些,苏亦然不会明白,而她与苏亦然之间的交情还不至于让她对苏亦然解释一番这段阳春白雪。
苏云初不欲多说,苏亦然也不会多问,以她对乐理的精通,自是记下了先前苏云初的所弹的曲调。
而恰逢此时,小亭不远处,却是传来了苏坤的而声音,“亦然,云初,过来见过两位王爷。”
苏云初和苏亦然齐齐转过头去,却是看到了慕容治和慕容渊与苏坤同时出现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