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奇怪的要求

望舒慕羲和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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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接替刘钰的,是一名中吉营的威武将军,还带来了四百多的中吉营士卒。

    估计朝廷也知道这变了味儿的府兵边军的德行,得有人来压制他们。

    否则鬼知道他们会不会见守不住、战事不顺就跑路回家,去守自己的小日子。正所谓,顺风抢攻进展如风、逆风坚守另请高明。

    派来了个级别不高不低的威武将军,也是为了等水师抵达后统领配合,以免出什么纰漏。

    那边的命令是让刘钰带着当初跟他去永宁寺的一批京营兵,再从府兵中挑选一些之前战斗中见过血、表现好的。

    交接过后,一众军官都悄悄跑来给刘钰贺喜。

    西边打的不顺利,按说这是个挺不好的事,但人的悲喜并不相通。

    一众军官都觉得,西边打的不顺,岂不是正显得我们跟着刘大人在这边打出了威风?此番一去,这是要高升了?

    刘钰也没有沾沾自喜,而是仔细询问了一下前来的威武将军和杜锋,西边前线到底是怎么回事。

    自己很可能要被皇帝抓过去当救火员,还是先问问清楚朝廷五营精锐到底是个什么水平为妙,自己心里也好有数。

    威武将军将西边木里吉卫的战事细细一说,刘钰大为震惊……这精锐就是精锐,打的相当漂亮啊。

    这群人觉得那边打的挺难,主要是有刘钰这边的伏击战和野战的战报做对比。

    可在刘钰看来,西边分明打的很好。

    这精锐战斗力很强呐。

    前期的确是因为不太懂棱堡攻防,死了不少人。

    这种经验,都是实践出来的,不可能天生就会。死人是不可逾越的代价,很正常,这才死了几个?欧洲那边弄出来的棱堡经验,可是少说死了几万人堆出来的。

    后期重炮压制了棱堡火炮后,河套抽调的精锐重斑鸠铳手顶着棱堡的火力列阵对射压制而不乱;掩护之下,勋位老兵短兵肉搏,愣生生冲开了棱堡的最后防御线,硬是靠着简单的木梯登城成功。

    强攻个四五百人驻守的棱堡,才死了千把人,而且打到最后那份上,居然还能组织骨干老兵搏一把,这抽调精锐的战斗力绝对对得起精锐二字。估计全国也就能抽调出两三万这样的部队吧?

    相对而言这么强的战斗力,只要战术得当,罗刹人在这边的几座堡垒根本守不住。谈判的时候,完全可能多咬几口。

    既是皇帝下了令,刘钰也不敢拖延。挑选了一些府兵轻骑跟随一同去,找了几个当地部落的人当向导。没有走水路,而是直接穿过小兴安岭断岭山谷路,直奔木里吉卫。

    快到木里吉卫,就能感觉到这里防御森严。

    喀尔喀蒙古诸部的首领已经抵达,皇帝并没有举行会盟,因为军威还不足够威慑。

    为了防止喀尔喀蒙古有什么异动,将近一万两千名的皇帝亲军、勋卫散骑等,严阵以待。

    被攻克的木里吉卫简单修缮后,皇帝的行营大帐暂时驻扎在那。

    没有合乎规格的房屋,就用了明黄色的大帐篷。城内也设置了几座朱红色的大帐篷,那是为蒙古首领准备的,其余的蒙古骑兵驻在城外。

    嫩江上不断有运送粮草的木船,沿江一线也不准蒙古骑手搭建帐篷,可能是为了防止出现意外情况方便皇帝沿河跑路。

    到了城外,全权负责警卫的鄂国公先接待了一下刘钰,把刘钰带来的人安排在城下附近驻扎。

    立功受赏的事,要等仗打完了才能进行。加之刘钰抓的那些俘虏走的水路,此时也没办法战时大阅以壮军威。

    众目睽睽之下,也或许是气氛过于紧张,鄂国公没有和刘钰多说额外的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冲他点点头。

    休息了小半个时辰,换了衣服,就听到了皇帝的召见。

    进了大帐,磕头行礼心里骂娘一气呵成,帐内居然除了皇帝和太监、禁卫之外,再无他人。

    皇帝既没有夸,也没有赏,而是开门见山,直接问道:“罗刹人在西边的城堡,卿可有把握攻下,以彰国朝军威于喀尔喀人之眼?”

    “回禀陛下,城堡高矮如何、守军多寡、土质如何,微臣均不知。不敢回是否。”

    李淦嗯了一声,心想这倒是,自己又急躁了。不过这刘钰胜而不骄,极为难得。

    “陛下既要攻城,微臣自当尽力。不知臣当日所制的大孔明灯,可在?”

    皇帝一怔,这才想到那个东西。

    当初做出来的时候,京城震动,刘钰侃侃而谈就说是思虑边关战事,拳拳忠君爱国之心,实则皇帝保守他就准备破家跑路去南洋了。

    后来金水桥问话,那东西也没立刻还给刘钰。这一次出征,皇帝也根本没想着那东西有用。

    现在刘钰这么一说,皇帝一下子反醒过来。

    对啊,那东西可不是攻城利器吗?飞到天上,借助千里镜一看,城中情况不是一清二楚?向西就是大片草原了,树都难找,做瞭望塔也实在做不了热气球那么高。

    再者,那些喀尔喀蒙古人料想也没见过这东西,到时候也正好震慑他们一下。

    本来,李淦是准备借助这一次战争让喀尔喀蒙古彻底臣服。打完仗是要会盟的,而会盟又是需要多种准备的。

    蒙古人信红黄教,都是佛教,一些佛经中的动物有特殊含义。

    会盟时候,李淦是准备派人从京城把进贡的大象、狮子之类的动物弄来的,一则是天朝气派、二则也是尊重一下他们的信仰。

    喀尔喀蒙古投顺的一大原因,是罗刹人信东正,而京城是有喇嘛和黄教佛寺的。弄两头大象装点门面,做祥庆之意,喀尔喀人那边也乐呵,反正肯定比整天唠叨圣母的东正更亲近一些。

    这些东西运送缓慢,不过若走草原驿站线八百里加急,一些小物件的东西还是可以快速运来的。

    想到这,也不知道刘钰又会提什么奇怪的要求,便道:“你还有什么要求,一并说了。叫快马运送过来就是。你只管说,朕只要这一战让喀尔喀人拜服。”

    刘钰试探着问道:“微臣的确还有一物想要。只是臣虽想要,此物是否可用,还需陛下裁定。”

    “但说无妨。”

    “微臣家中也有过几件法兰西国传教士贡来的西洋戎装。想必朝中京城这种贡来的西洋戎装必然不少。臣请几十套法兰西国的蓝色西洋戎装、一面法兰西国的蓝鸢尾花旗、一面白底的法兰西国军旗。两军交锋,兵不厌诈;谈判桌上,更该尔虞我诈。这几样东西,或可为天朝从罗刹那多骗回数里土地。”

    这要的东西实在是有些天马行空,李淦一时间有些不解,随后反应过来。

    “你是说,叫我朝兵将穿上,诈使罗刹人以为法兰西人亦在此战中出力?法兰西国远在万里之外,似也不与罗刹国接壤,纵然有些兵丁,却有何用?”

    刚才刘钰只是试探一下,要是皇帝没兴趣、或者根本不想这么做,那他也没办法。乖乖闭嘴,继续往上爬,爬高了之后再考虑开眼看世界的问题。

    既然皇帝没有立刻否定,那显然就有机会。

    如果这时候在欧洲选盟友,或者说潜在盟友,最好的目标就是法国。

    一则法国海军打不过英国,英国如今已经到了印度,在东南亚势力也日渐增长。法国暂时没机会与大顺有任何冲突,陆地也不接壤,法国海军和东印度公司肯定被英国海军玩的团团转。

    二则法国是天主“孝子”,不像是西班牙或者葡萄牙那样热衷于传教,还早早就和土耳其结过盟、抓过教皇软禁过。在国朝内部教案频发、禁教即将施行的情况下,法国应该也愿意趁着这个机会取代一下耶稣会在中国的主导位置。

    三就是法国和大顺之间的来往也算密切,带经纬度的地图也是一批法国人帮着绘制的。而法国虽然有图,却没卵用。在打赢英国、吃下印度之前,对中国完全没有觊觎的能力。要是法国爆种干爆了英国、吃下了印度,大顺这边还没有完成初步军事变革……那也没救了,等着一声炮响红旗漫卷以自救吧。

    眼瞅着这一仗打完就要禁教,刘钰还是希望趁着这个契机为对外交流留一个大窗口的。

    他的“恩师”、礼政府侍郎、钦天监监正戴进贤已经要出使罗马,但想都不用想,没有任何效果,罗马那群八十多岁的死板老头子不可能有这个变通的。

    这不过是朝中为禁教而堵住国朝教徒的嘴,做的象征性努力罢了。

    刚因为新教、旧教打了几十年,注定了谁最保守谁教皇,这是应激反应,没办法的。

    一直要到伪满洲国成立,教皇才允许国朝教徒祭祖祭孔。

    那还是因为在日本,有教徒不拜天皇被“天诛”了,顺带伪满洲国要祭孔以灌输奴化教育,这才翻出来一张旧纸认为教徒祭祖祭孔不算偶像崇拜——纸,是1258年签发的。原因也很简单,那一年蒙古人攻下了巴格达、踩死了哈哩发,大有攻下耶路撒冷之势,拖雷的媳妇和儿媳妇都是基督教聂斯托利派景教徒,教皇惊呼十字军来自蒙古,为了舔蒙古人,只好出了个喻令,说是风俗祭拜不算违背教条的偶像崇拜——现在这张纸当然有,但那群老头子此时不可能翻出来的。

    这一次对俄战争,或许是大顺几十年来最有机会接触西方的机会。

    一旦对俄战争结束,西北平定,禁教一起,国内很可能转为保守。

    虽然此时大顺的官方意识形太是源于叶适、陈亮,被王夫之、黄宗羲融合后的事功学派,但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趁着这一次禁教风波全面复古守旧。可能都不如一个大草履虫在外界刺激下的应激反应,而是埋头做天朝上国的梦。

    只要不睁眼,外面的世界就不存在。

    如果不能趁着这个机会为将来留一道门,刘钰估计就算自己将来爬上去了,想要开门看世界也会极难。

    如今故意提及此事,之前已经让杜锋给皇帝打了打预防针,这时候再提起来,皇帝果然没有那么错愕。

    刘钰顺势道:“也可让齐国公在对罗刹谈判时,加上一条。待波兰王薨,罗刹应支持法兰西国王之岳父复波兰王位,叫罗刹人确信不疑法兰西国亦在此战中出力。”

    “波兰王位,与国朝自是没有关系。但所谓谈判,不过漫天要价、就地还钱。既要了价,叫罗刹人还价就是。无非几十件戎装、两面旗帜,若能换回哪怕一寸土地,那也省了将士血、征夫汗。若是无用,陛下只当赏赐给将士穿着就是。”

    “陛下,旗帜戎装,不过布匹。布匹没了,松江棉、苏州锦,哪里还产不出这点布匹呢?可土地呢?试问如今天下,谁能产出哪怕一寸土地?”

    “商周之际,江南皆蛮荒,焉知日后鱼米?汉武之前,西域无所知,焉知凿通之利?此地时虽不毛,谁又敢断言将来不会东北熟而天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