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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是不是沈雁鸣戴了有色眼镜看人, 打比赛前和对方选手握手的时候,沈雁鸣总觉得moonlight这个人看上去斯斯文文,笑容底下却藏着不怀好意。
可能也不是沈雁鸣的错觉, 毕竟正常人想表达友好的话, 应该不会只翘一边嘴角, 翘得整张脸都失衡了,简单说来,就是整张脸都是扭曲的。
管他是不是不怀好意, 比赛场上一切以实力说话。早年间电竞产业还未成规模时, 电竞比赛中偶尔会有一些不合规矩的行为, 比如通过场下观众反应判断局势, 甚至直接让观众报点, 再比如公屏嘲讽,还有些更夸张的过激粉丝会往台上扔瓶子……现在比赛早就规范化了, 有些人就算想作妖也很难。
也不知道这个moonlight在得意什么,光靠实力的话, tr虽然也说不上菜,但不至于让moonlight信心爆棚到能露出这么志得意满的表情吧?
沈雁鸣很想跟他说一句,与其在这努力歪嘴邪魅一笑整得像个赘婿似的, 还不如操心操心自己。
沈雁鸣之所以这么想,除了有想赛场上见真章的意思,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此刻同时担负起主持职责的漂亮女解说走到观众席第一排, 把话筒递给一位女观众。那女观众对着镜头笑得羞赧。
场上起哄声渐起,沈雁鸣认出来了,这就是moonlight那个女朋友。
他们的恩爱模范情侣人设的确深入人心,主持人这会儿已经开始采访了,这女友说自己本来在两千公里外的另一个城市上学, 为了看moonlight比赛特意紧赶慢赶把课题赶完再请假过来,虽然错过了前面的不少场,不过终于还是赶上了这一场。
沈雁鸣越听越觉得心里不舒服,也不晓得这傻姑娘知不知道他男友是个感情骗子。他心说这事要是抖出来了,moonlight基本也就告别职业生涯了。就是可怜了姑娘。
他看了一眼pudding,刚好pudding可能想着同样的事,也看了过来。两人对视一眼,沈雁鸣瘪嘴,摇了摇头。
贺长空站在两人中间,看他们越过他在做奇怪的眼神交流,颇为不解。他把手搭到沈雁鸣肩上,给了个疑问的表情。
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搭肩而已,沈雁鸣不自觉发了点颤。这八卦不好说得太名目张胆,他凑到贺长空耳边:“回去再跟你说。”
说完沈雁鸣重新站好,等着主持人那边下达可以进选手房的指令。
贺长空摸了摸耳朵。
噱头搞完了还是要好好打比赛的。
出于某些原因,tmm并没有和tr约过训练赛,然而老话说得好,赛场上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比赛前他们研究过不少tr在其他场次的录像,这支队伍的打法算是中规中矩,比如一般开场也是分两路,一路主要寻宝一路和敌方对线。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开场好一段时间,在外头游荡的奶刺二人组没能找到架打,直到pudding一声“卧槽”响起。
pudding:“他们直接四个人一起过来我这边了。”
四个人抱团以多欺少也不失为一种战术,只不过一般情况下都是优先围攻更为脆皮的输出才对,这几个人却失心疯一样,将pudding边上的nightmare视若无物,只围着pudding打。
这着实令人有些捉摸不透。
甚至过了会儿tr的奶妈和坦克直接拖住了nightmare,就和他耗,剩下的俩输出集火,技能跟不要钱似的甩到pudding身上。
连解说都有些不得其解:“这是他们新开发出来的套路吗?但是这个时候用会不会太早了?”
一般有什么新奇打法和操作那都是拿来压箱底的,不会在常规赛这种还不算最后鏖战的阶段用。就算对手是相对较强的队伍,可赛制又不是说输了就得回家,最后是按积分来结算的,没必要这么早就交底牌。
沈雁鸣看着也挺懵的:“要我们过去吗?”
贺长空问了句:“还能撑一会儿么?”
pudding/点头:“行,我抗揍。”
贺长空在地图上标了个点,又对沈雁鸣道:“这边刷了两只地精出来,我们先去看看能不能拿buff,拿了buff再去支援。”
按他们平时的游戏数据来分析,触发完一个随机事件再去打团,时间绰绰有余。
这时候意外陡生。
孟衍被对面的奶妈和坦克拖着,他俩虽然没什么输出,但是一个血厚一个能续航,跟永动机似的,孟衍打出去的技能就跟投进深海里的石子一样,溅起一点水花之后就消失在水中。他后来干脆不想搭理这俩了,然而他想过去帮pudding打架时,奶妈一个控制技能丢过来,他躲开,躲开之后则离pudding更远了。
好不容易借着地势换了个方向跳到pudding身边,孟衍把刚才攒的连招对准了对面同为法师位的moonlight。
奇怪的是moonlight躲也不躲,孟衍暗想糟了,对pudding喊了句:“撤撤撤!”
只见moonlight的角色拿了一面镜子,对着pudding的方向,直接把孟衍打出来的伤害反射到了pudding身上。
这面镜子也是随机事件给的道具,可以反弹伤害,不过实在太稀有了,一般情况下玩家不会对这东西太过防备。要是每次打架都担心伤害会反弹那还怎么打?打太极算了。
孟衍也是没想到对面运气这么好,开场没多久就拿到了镜子。
其实正常情况下pudding是躲得开的。
现在他也差一点就躲开了,然而还是慢了那么一点点,他本来刚才被两个输出围攻,血量就不大健康,现在再被这么一击,整个猛汉倒地。
pudding咬了咬唇:“……对不起。”
一开始孟衍没搭理他,pudding没了他就得一对四,然而一对四丝血反杀这种事需要天时地利人和,除了过硬的技术和心理素质之外,真的还要靠那么点运气。
他一通操作猛如虎,最后还是没能逃过被对面四人群殴阵亡的命运。等两个角色的尸体并排倒在一起了,孟衍才转过去看了pudding一眼。
看见pudding发白的脸,孟衍也蹙起眉:“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又痛了。”
pudding现在脸上的白就不是粉底的白,哪怕有粉底盖着,是个人都还是能看出他的状态不太行。
pudding摇了摇头:“真没。”
他没说谎,他是不疼。
他昨晚回家,和他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局子里出来的爸吵了一架,吵到后面他爸又想对他妈动手,他拦在前头,伤处不可避免地被拉扯,甚至受到了些二次伤害。
那个时候是疼的,到了第二天也疼。不过他回基地之前偷偷去打了一针封闭,现在暂时是感觉不到疼了。
正常打比赛应该是没问题的。
可是他忘了他精神状态不太行,他太高估自己了。
能进到常规赛第二轮的队伍都不菜,除非有演员出没,不然很难出现什么碾压的情况。他们拼的可能就是千钧一发之际的反应。就像刚刚,他就是迟了那么一点点,那么一点点,可能就是眨一下眼的功夫,他人就归西了。
他不想找借口:“确实是我的锅,不过跟肩膀没什么关系。”
贺长空道:“没事,接下来好好打。”
孟衍也“嗯”了一声:“没事的。”
沈雁鸣也跟上:“打比赛的时候就不要想漂亮姐姐啦。”
pudding:“……好。”
连拿了tmm两个人头之后,tr那边似乎是想一鼓作气把剩下的两人也灭了。不过很遗憾他们没能做到。
只是贺长空逮着空将他们队两具尸体复活之后,pudding接下来的表现也仍旧不大尽如人意。大的失误没有,但是关键时候总会慢那么一拍。且大约是恶性循环,越到比赛后期,pudding就越有些力不从心。
和tmm这边相对沉闷的氛围相比,tr那边明显喜气洋洋得多,充满了欢声笑语。
有名队员揶揄了下moonlight:“你小子行啊,能想出这么个战术来。”
moonlight只是笑了笑。
他一开始提出要所有火力对准pudding的时候其他人还觉得他疯了,他费了很大功夫才让队员们相信pudding这一局绝对会是tmm的短板。围攻一个短板是为比赛找到突破口,和单纯围攻pudding这个选手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但他没告诉别人他是怎么知道pudding会成为短板的。
他搞了pudding心态。
这年头想搞人心态,可不像当年那样,随便嘲讽几句就完事了。能当这么久选手的什么辱骂没听过?还怕你几句不痛不痒的言语攻击?更别说出言嘲讽是要挨处分的。
不过他做的比嘲讽过分多了——他自己也知道做得挺恶心人,因此没对其他人说。
pudding有个渣爹,这事不是什么众所周知的事,但也不算什么秘密。当年pudding或许是为了显得自己坦然,有关系还不错的人问他他都会直说。
pudding的渣爹长期赌钱酗酒,喝醉了还会在家打老婆打孩子,小时候pudding只能跟着一起被揍,也偷偷报过警,不过他们小地方的民警觉得这是家务事,来了也就和稀泥。长大了能反抗了,他爸倒是不打人了。pudding本来以为他爸改了,直到有一天提早从学校回来目睹他妈被打的现场,才知道他爸不是改了,只是懂得挑他不在的时候欺负人,他妈是个软弱的传统家庭妇女,也不敢跟儿子说这事。
pudding那时候和他爸打了一架,一时冲动就带着妈妈连夜坐火车到了海城。
学也不上了,身无分文,好在平时会打一点游戏,他给所有发布了招新信息的俱乐部都发了自己的段位信息,进了青训队,一开始只能拿小几千块,不过也够母子二人对付生活了。
后来听说他爸喝醉酒打伤了人进了局子,pudding帮着他妈向法院提起诉讼,终于让他爸妈离了婚。
pudding也有出息,游戏越打越好,最后都打成了冠军。
他们母子二人就这么风平浪静过到了现在。
当然或许pudding是没跟别人说得这么具体说到这么多细节的,不过这种事经过多方转述大家慢慢就会把整个故事都完善起来。moonlight心想怪只怪pudding个人隐私保护得太差,人说家丑不可外扬不是没道理的。
他本来也不想搞这些有的没的,就是新好上的小男友之前有意无意暗示他说tmm的人看不上他,他也是昏了头,在小男友面前说了肯定能拿下对方一局扬眉吐气。话都吹出去了,本来也只是想试试拼尽全力看看能不能打赢,毕竟骚操作这种东西还是很难做得出来的。
结果瞌睡就有人递枕头吧,无聊逛论坛的时候他看见了一个帖子。
帖子里说他们那儿新搬来个男的,听说以前是个地痞流氓,进局子又出来了,天天在他们面前说他儿子是世界冠军。别人让他别光说,他又因为拿不出证据而无能狂怒。
这帖子其实没什么人理,毕竟就是个无聊的闲谈,而且发帖人也没具体说这个世界冠军是谁,很快帖子就沉下去了。
只不过凑巧这帖子还飘在首页的时候让moonlight看见了。
moonlight回想起以前打青训时听过的陈年八卦,试着联络了下,发现这人还真是pudding他亲爸。
他也没做什么,就是找了张新手机卡给人家爸发了条信息,说你儿子现在打一场比赛赚的钱有的人一辈子都赚不到,你是他爸,他得孝顺你,你跟他拿他肯定要给你的。最后还发了个pudding在海城的私人住址过去——住址这东西也好打听,圈子里关系好的平时聊聊就问出来各自的住址了。
而且刚好卡在要比赛的时候,moonlight做了这么一件事。
他如愿了。
pudding确实发挥得不太行。
他觉得他们这次赢定了。pudding要是继续打,肯定还是越打越拉胯,换个名不见经传的替补新人上来也不一定能打好。反正优势是在他们这边了。
pudding是很难集中注意力,从一开局就是,他昨晚勉强把他那爸轰出去了,可是今天来比赛,他还总记挂着他妈妈的安危。后来真失误了,他又觉得都是因他而起,压力骤然就大了不少。
明明也打过很多次比赛了,心里也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要稳下来,可他就是很难做到。
第一局艰难打完,以失败落幕。
pudding没说别的,回到休息室以后,他再次跟兄弟们道了歉,他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闷:“我状态不行,换日天上去吧……对不起,第一局就应该让天天打的,是我高估自己了。”除了高估自己,也是因为担心日天没有经验,怕他吃不消,还是想着自己能坚持就坚持一下。
复盘、找出问题,以后避免类似问题发生还是要的,但这事也不是现在要做的。
队员们看pudding脸色很差,心里也知道现在最难受的人应该是他本人,输都输了,这时候再指责他们的兄弟也没有意义。
孟衍过去揽过pudding的肩,平时他老吐槽他,现在这张嘴里也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没事,你在后面看哥几个秀就行了,等我们打完了再好好聊聊。”
pudding闷闷地应了一声。
教练欲言又止,最后看了看也凑到pudding身边的sunday:“sunday,你可以上场吗?”
sunday握住拳头点了点头,眯眯眼里闪着光:“窝没问题!窝现在不是sunday,窝是ipudding plus,窝要带着窝的丁丁hiong的意志,打爆他们!”
sunday的普通话委实说得太差,这个“意志”听起来就像“遗志”似的,pudding没什么血色的脸上终于现出一点笑,他摸了摸sunday的脑袋:“你也不用说得那么恐怖,爷还在世……”
sunday蹭了蹭他:“窝会好好打的。”
沈雁鸣过来拍了拍pudding的肩:“好好休息,丁丁哥。”
pudding这会儿感觉自己就像什么风景名胜打卡地,每个人过来都要在他这儿按个手印表示到此一游,甚至连贺长空也过来拍了他的肩。
pudding长呼了一口气。
剩下几个人和教练、经理一起又讨论了一下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沈雁鸣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不过看上场前卓敏行和moonlight的反应,他现在却隐隐猜出来了些。
当时被卓敏行他们挑衅,沈雁鸣只觉得他们发癫、虚张声势,根本没往深处想。
一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自信过头的,除非他事先猜到了结果。
moonlight他们那么踌躇满志,再加上那个离奇的打法,很可能就是知道pudding这局会出问题。
当然他这么想是有些太过绝对了,只是如果有这种可能在的话……
说不定第二局会换人这件事也是tr他们事先能判断出来的。
不过sunday其人,除了沈雁鸣他们几个,其他人对他都是知之甚少的,连二队的人也不知道这人什么来头。
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刘日天”这个id骂人太难听,俱乐部在商议之后决定不公开身份,免得太影响形象。因此外面几乎就没人知道sunday是刘日天,是路人里的第一坦克。
而且sunday之前也没在青训队待过,一来就是直接跟一队的人一起玩的,其他人也很难知道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实力。
沈雁鸣扯了扯他的帽子,郑重道:“有人搞我们兄弟,那我们必须十倍给他揍回去。”
其实他觉得自己还说得轻了,新仇加旧恨,不百倍揍回去难泄心头之愤。
sunday振臂高呼,顺便拽了个成语:“窝同意,以牙换牙!”
孟衍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对这种无关紧要的发音错误进行了纠正:“还,二声。”
sunday:“还!让他们把牙还回来!”
孟衍:“……哎呀,倒也不是这么用的。”
沈雁鸣把自己的想法说了:“tr他们赢了一局,可能觉得我们士气低迷,而且他们不知道日天打得怎样……实际上我们和日天也打了很多把,配合绝对没问题的。但他们不知道啊,他们下一局一开始肯定会观察一下日天的表现。”
其他人也认同他的说法。
沈雁鸣又说:“我们可以将计就计,先让日天故意搞点在我们可控范围内的小失误,请君入瓮吧就。”
贺长空:“瓮中捉鳖。”
沈雁鸣惊奇地看向贺长空:“你骂人了。”
贺长空:“?”
沈雁鸣:“你说他们是王八。”
贺长空一滞,随后笑了笑,隔着沈雁鸣的帽子揉了揉他的脑袋。
几个人又凑在一起讨论了下具体怎么操作。
上场前每个人又再次把pudding当作名胜打卡地,这次是每个人都在他的头上按了下。
pudding怒了:“我绑的马尾都让你们弄散了!”
沈雁鸣大笑着走出去:“哈哈哈哈,终于报了我头发被染残之仇。”
第二局开始,tmm几个按计划好那样,在对面打上来的时候让sunday故意没躲开,甚至搞了个清奇走位。
孟衍看似故意埋伏在了石头后面,按理说是躲得越深越好,不能这么快叫敌方发现的。然而sunday的走位直接把孟衍暴露在了敌方的视野里。
如果他们这时候能听见场下观众反应或是看见直播弹幕,就可以听取骂声一片了。
说什么的都有,说布丁拉胯已经是没想到了,替补上来更加菜得抠脚,这把tmm必凉无疑。
tr那边的队员也还沉浸在一派欢乐祥和的气氛当中,本来他们还担心换上来的替补会不会是什么杀手锏。
结果,就这?就这?
tmm的队员其实也能猜得到其他人的反应大概会是这样。
不过他们并不放在心上。
此刻沈雁鸣代替平时贺长空的位置,做起了这一局的指挥——毕竟这局基本上怎么打都是他先想好的。
他和贺长空无声蹲在树上,紧盯着底下的情况。
看起来孟衍是埋伏的那个,tr那边肯定觉得埋伏被发现了就没用了,他们还想着去抓孟衍呢,没想到他们现在的境况完全符合了那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各部门注意,王八来了,捉王八行动现在开始——”沈雁鸣吹了个口哨,又用余光瞟了边上的贺长空一眼,“空哥我要跳下去了啊,记得保护好我!”
“嗯,”贺长空在沈雁鸣落地的瞬间给他上了个罩子,“放心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