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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 因为薄春山当了捕快的事,在定波县里引起了无数小震动。
而第一天当公差,也让薄春山觉得十分新奇, 他颇有一种乐不思蜀的感觉。
与此同时,西井巷里在议论薄家儿子当了捕快的同时, 也有人在议论顾家退亲的事。
据说顾家和小齐秀才退亲了?
因此事实在匪夷所思, 说者犹豫, 听者也犹豫, 也就形成了一种情况——大家都不敢在面上大肆宣扬,而都是神神秘秘鬼鬼祟祟悄悄议论两句,以至于后来传得人尽皆知,顾家人反而成了最后一个知道的。
另一头,薄春山终于瞅着顾玉汝出门去顾大伯家的时候,与她私下里见上了面。
“顾玉汝,你觉得我这身行头怎样?”
顾玉汝板着脸, 看了他一眼。
“你别跟我走在一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犯了什么事。”
薄春山一愣,实在没想到她是这么个反应。
可能他表情太呆, 顾玉汝没忍不住笑了。
“你是怎么想着要去当捕快的?”
此时, 薄春山也意识到她在故意捉弄自己,从来只有他捉弄她的份儿, 没想到今天反了过来。
他先笑,又道:“你不觉得当捕快其实挺威风的?”
顾玉汝上下打量他一阵,点点头。
“确实挺威风。”
一听这话,薄春山更是得意,若有尾巴,估计已经举上了天。
他煞有其事地围着顾玉汝走了两个半圈, 让她可以完整地欣赏到自己的英姿,之后才掸掸衣袖,淡淡然地道:“你觉得威风就行。至于我为何想去当捕快,不是你说让我去找个正经行当做,你可别瞧不起捕快,虽然每个月没多少银子,但我很快就能升捕头,等升了捕头,说不定哪天就能混个典史当当。”
他现学现卖,把刘成说的一些关于衙门内部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些,其中着重点了典史那个位置。
大意就是在说,你等着吧,别看我现在是个捕快,以后还指不定在哪儿。
顾玉汝眼含惊奇。
这厮竟然知道典史,还知道上进往上爬?
可同时,她心里一动,想起一直惦记在心的那场事。
至今,她都不知道那场寇乱到底是从何而来,又是为何而来,甚至连具体的时间都记不太清,只记得一个大概时间。
这也就造成了,她现在根本没办法做什么。
其实顾玉汝想过,要不干脆劝家人离开定波,可故土难离,没有一个正当的理由,她爹娘是绝不会同意的。
而且据顾玉汝所知,这场寇乱并不只是袭击了定波一城,而是明州府附近许多城池,甚至明州府城都遭了殃。
也就是说,除非她能说服家人举家北迁,不然就算离开定波,也不一定能躲过。
既然放弃了离开定波的想法,唯一剩下的就只有到时候自救了。
本来顾玉汝打算的是,让家人在家里挖个地窖,等事发就躲在地窖里藏起来,如今薄春山当上捕快,还说自己以后说不定能混个捕头典史,这让顾玉汝多了很多联想。
首先,地方县衙是有保护当地的职责的。
前世顾玉汝也不知为何,反正县衙并没有形成有效的抗击,反而据说死了不少人,连县太爷都被斩杀当场,因此定波城破这事最后不了了之,因为朝廷已经没人可以追究了。
如果薄春山真能做到他说的那个地步,哪怕做不上典史,只是个捕头,再经由她的提醒,是不是就意味着有很大可能会改写前世的定波县城破的惨剧?
毕竟身在衙门,才能好办事。
哪怕不能阻挡城破,是时他们自救也便宜许多。
“我没瞧不上捕快,我觉得这差事很好、极好。”
为了强调,她特意说了两个好字。
“真的?”
顾玉汝点点头。
薄春山面上不显,心里却松了口气。
“那你说我要是去找你爹提亲,你爹会同意?对了,我听说你家和齐家退亲了?”
顾玉汝一愣:“你是听谁说的?”
这件事可以说很隐秘了,顾家并没有张扬,齐家那边不用说,估计也就齐顾两家人知道。
她娘这两天还在犹豫要不要对外透露,她倒觉得透露不透露无所谓,反正总有一天会被人知道,可薄春山怎会知道?难道他真有千里眼顺风耳?
是呀,他是怎么知道的?
此时,薄春山也意识到不对。
“顾玉汝,我说我是走在巷子里,听那些长舌妇嚼舌根听来的,你信不?”
“我为何不信?”
这种事薄春山没必要骗她。
“不过她们是怎么知道的?我听她们说得煞有其事,也没放在心上,因为之前我就知道你家可能要跟齐家退亲,可那些人是怎么知道的?”
你望我,我望你,两人都没有答案。
因为这事,顾玉汝去顾大伯家做事时,不免就带了些心事。
赵氏将她叫到一旁,安慰她道:“你家既然决定要退亲,大娘也不好说什么,只要你跟你爹娘想好了就成。亲退了就退了,你也不要放在心上,等大娘哪天给你堂哥托个信,让他也帮你谋划谋划,定能找到一个比齐家秀才更好的夫婿。”
像定波县这种小地方的人,总觉得府城的什么都比县城好,包括在府城做事的人也比在县城做事的人有出息。顾大伯的独子顾晨在明州府给人做账房,据说东家生意做得很大,赵氏才有这么一说。
“大娘,我没有因为这事发愁。”
“不管是不是,总之你是个聪慧通透的孩子,以后的日子绝对不会过得比别人差。”
说是这么说,赵氏心里却有些担忧。
到底顾玉汝不小了,十六岁的大姑娘,按理说这般年纪正值婚配的好时候,可突然退了亲,再说亲需要时间,挑选对象也需要时间。
且定波这种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真正适龄又合适的人选可不多,赵氏就怕这么一拖下来,耽误了顾玉汝,这也是她为何会提到让儿子顾晨帮忙谋划的主要原因。
与此同时,齐家正闹得一片不可开交。
齐永宁的箱子已经装好了。
他的行李不多,不过几件衣裳和几本书,他打算搬去浩然学馆住一阵子。
陈夫子是他的开蒙之师,浩然学馆后面有个不大的院子,环境清幽,最是适合读书不过。他早就跟陈夫子说好了,回家收拾行李时,顾家人才知道。
齐柔眼中含着泪道:“哥,你真要搬出去住?你还在生娘的气?你为了顾家那群人和娘置气,你是鬼迷了心窍吗?那顾家大女儿就那么好?”
齐柔今年十三,正值豆蔻年华,已经有了少女的雏形,也是个小美人儿胚子。
宋氏见儿子回来让书童收拾行李,心里就慌了,她不好出面,就让女儿来阻。谁知齐柔早就因最近家里发生的这些事对顾家生了怨,一张口嘴里自然没什么好话。
“谁教你说的这些话!”齐永宁皱起眉,“我搬去浩然学馆,和顾家没什么关系,只是那里读书安静。”
“谁也没教我,哥你是不是因为我年纪小,就觉得我什么都不懂?顾玉汝就是个狐媚子,勾了哥你所有的魂,她还是个灾星,不然也不会把表姐姨母害成那样!”
可能那晚顾玉汝说的话实在让齐永宁震惊,此时听到妹妹说的这些话,齐永宁反而没那么生气。
他只是自嘲地在想,她果然说的没错。
见平安已经把所有东西收拾好,齐永宁想了想,转过身来道:“柔儿,你今年也十三了,是个大姑娘,有时不要总是听别人说,而是要自己看,自己想,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我要去看什么,想什么?”
齐柔哭道:“我就看到了咱家因为顾家的事闹得一片不可开交,爹和娘一直怄气,娘一直闷闷不乐,动不动就哭,就连哥你也一直给娘脸色,回来也不跟家里人多说一句话,如今还要搬出去住。”
齐柔确实也说得没错,她不是顾家人,没办法设身处地,她就觉得都是因为顾家的事让家里一片大乱,她会埋怨也没错。
那到底是谁错了呢?
“永宁,你真要搬出去住?”
门外,宋氏捏着帕子站在那里,面色一片惨白。
她眼中含泪,甚至有些摇摇欲坠,全靠荣婆子在一旁撑着她才能站稳。
“儿子不是要搬出去住,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看书,马上八月秋闱,也没多少时日了,儿子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备考一阵再去临安。”
“你觉得家里不安静?”
其实此时齐永宁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是因为齐柔是他亲妹妹,又年纪还小,他才耐着性子讲道理与她听。可他娘这阵子,要么抱怨要么埋怨要么就是哭,他从一开始还会耐着性子默默听,到现在完全不耐。
“平安,把东西送到车上去。”
边上,叫平安的书童一愣,忙去抱箱子。
齐永宁没再去看宋氏。
“娘,我先走了,有空我会回来的,反正也离得不远。”
宋氏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儿子带着书童走了。
她想去叫,想去喊,全靠荣婆子在一旁死死拉住她。
“太太,少爷说的没错,现在什么都没有少爷秋闱重要,如今家里这样,不如让他去外头安心读书。”
“他是在要我的命,要我的命啊!”
宋氏一直看着齐永宁的背影消失后,才凄厉哭道:“我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竟让我碰到这样一家人,老的要人命,小的这个也要人命,我要是早知道会这样,当初绝不会让老爷与顾家结亲!就这么一家人,把我的家搅得七零八落,我到底是怎么欠他们的了!”
没人能回答她。
而齐永宁是不在,若是他在,肯定又会自嘲的想,果然又被她说中了。
其实不是顾玉汝料事如神,不过是人性本就如此。
薄家这一天可是热闹极了。
突然一下子,平日连话都不跟邱氏说的人,竟接二连三佯装见她在院子里与她搭腔,话里话外之音都是薄春山怎么当上捕快的。
这事之前中午时,邱氏也跟儿子商量过,对外托词就是认识县衙里一个什么人,此人极为赏识薄春山,就让他进了县衙做捕快。
反正往含糊里说,至于剩下的让人去想去,于是就被人理解成——别看薄家那小子是个混子,混子也认识个把有背景的人。
这不,人家就进了县衙吃上公粮了。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能吃上公粮的,就是有大本事、大出息。
西井巷的人别提多羡慕了,就算当着邱氏的面不好表露出来,等走过去了,和别人私下里议论起来,都是又羡慕又酸气。
同时,又因为说嘴的人多,你一句我一句的,邱氏也听说了顾家和齐家退亲之事。
“顾家竟然被齐家退亲了?这不会是真的吧?”
邱氏满脸震惊之色。
她想的倒不是别的,而是在想跟自己儿子有没有关系?当然这么想,可能有点不要脸了,可这连着好几件事加起来,实在容不得她不多想。
“谁知道呢,听说是从胡大娘嘴里传出来的,你是知道她这个人,三分事,能给你说成十分,还不知真假。不过这种事,她肯定也不敢乱说,肯定是有这么个事,她才敢对别人说,毕竟顾家和胡家是邻居,也许真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事。”田家儿媳妇陈氏道。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