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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的财产很多,不仅有许多窖藏的金银,还有许多好东西。
比如谢三宾本身也是个有名的书画家、诗人,他收集了许多古字画和古籍,朱以海还见到了谢三宾从钱谦益那里横刀夺爱买来的宋版两汉书。
钱谦益是谢三宾的老师,平身有两大心头之爱,一便是秦淮名妓柳如是,第二就是宋版两汉书。
恰巧,谢三宾也喜好这两物。
当年,师生为了争夺柳如是,还因此反目成仇,谢三宾甚至公然称是贸首之仇,意思是要拿下对方人头。
后来弘光帝即位南京,钱谦益复起当权,谢三宾这小人立马又不顾当初的狠话,转而又大礼朝拜,复称门下。
钱谦益也是个大收藏家,纳柳如是为妾后,大兴土木,修建绛云楼和我闻室,耗费巨资,经常向谢三宾借钱,谢三宾后来便要求钱谦益割爱两汉书。
这套珍品,被谢三宾仅以千两银子收走,也算是对他这个老师的报复。
现在,这套堪称无价之宝的宋版两汉书就在朱以海面前,甚至天赐园里还有无数珍藏也尽落入他手里。
“谢三宾真有钱。”
被邀请吃晚餐的王之仁、张名振、吴凯、钱肃乐、林时对等看到初步整理出来的谢家抄家目录后,也都个个震惊。
“这些钱,孤是这样计划的,各营新立,每兵先赏五两银子。”
这五两银子就当是入伙奖励了,先安下大家心,等真正跟鞑子打的时候,才能让大家卖命嘛。
之前的欠饷,克扣等等,也就算一笔勾销了。
而且他早发现,许多士兵都很穷困,手头没钱,又欠饷,偏偏手里有刀,还是乱世,那他们肯定会抢,这还如何维持军纪,又谈何仁义之师?
“再补发五月的一个月饷钱,提前支取六月的饷,让大家口袋里都有几两银子,安心跟着我们抗虏兴明!”
“殿下对我等武夫也太好了,国难当头,为国尽忠是我等本份,何需重赏。”
“一人赏半两银子便是。”
几个武将倒也直接,都嫌五两给的太多,而不是太少。
“殿下虽新得一大笔钱,但如果现在喂的太饱,以后没钱他们可就难约束了。”
朱以海却还是坚持,“该给的还是得给,但有一点重申,拿了赏领了饷,就绝对不许再有半点抢劫百姓行为,也不许再私下摊派加征或劝饷募集捐。”
“诸位将军只管一心操练士兵,卫国守土,粮饷器械这些事情,就交由孤来安排。”
说完,朱以海招手,新晋为行人的原定海码头乞丐秀才沈文忠进来,后面跟着原打柴樵夫杨伯兴等几个旗手营亲兵。
“卿等一片赤诚忠心,本皆当重赏,只是现在没有条件,便只能先委屈一下诸位。”
王之仁赐黄金百两,张名振、吴凯、王相等各赐黄金八十两。
钱肃乐、林时对等鄞县起义的义绅,也都赐黄金百八十到十两不等。
一锭锭大黄金摆在众人面前。
片刻的沉默。
张名振倒先站了起来,捧起了八十两黄金,拜谢君恩,“君主赐,不敢辞,臣领赏谢恩。”
王之仁推辞了一下,便也受了。
倒是钱肃乐等不愿意接受。
但朱以海坚持要赏。
“钱公等一心向国,忠肝义胆,当得此赏。”
“孤还要加封钱公为右佥都御史衔、加兵部侍郎,整合宁波各路义兵,自成一营,由钱公统领。”
在朱以海与王之仁入鄞城,并斩杀谢三宾,通传宁波各地后,原本降清的各到伪官们纷纷吓的弃城而逃,许多士绅再次举起大明旗帜,并赶来鄞城拜见。
如慈溪王玉藻、定海朱茂华、奉化顾之俊、象山姜圻等人纷纷率众前来,这些人有些原是大明的知县或县丞等,也有些是当地乡绅,闻讯驱逐了伪官,夺回衙门,然后组织义勇前来勤王。
朱以海十分高兴,于是直接任命了这些带头的人为各县县令,同时决定从这些各县乡勇中,挑选一批跟钱肃乐鄞县的人马整编成一营新军。
同时他的旗手营和王之仁的京营等,也在这里招募补充一些新军。
“钱公宁波这一营,孤便赐名恢复营,兵额一千,正兵六百四,亲兵一百六,长夫二百。”朱以海招手,沈文忠便又与杨伯兴等搬来金银。
“每人五两赏银,外加两个月的饷,这是一万两银子,多的充营中公费,钱公请收下。”
黄的白的一排摆在面前,钱肃乐等宁波士绅们也愣住。
刚才监国明明表现的很贪婪,一张口就把谢家二十四万亩地独吞了,可转身却又如此大方,不仅王之仁、张名振他们的营兵有饷有赏,甚至吴凯他们的这些杂兵也有赏。
现在连他们这些义兵也有赏?
“殿下,臣等所率只是义勇,不必饷银。”
朱以海摇头。
“大家能够来勤王聚义,便已经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卖命来了,孤又岂还分什么正兵、义兵,什么卫军、营兵?真打起仗来,鞑子还管你是什么军什么兵?刀枪还长眼不成?”
“眼下浙东士民起义,孤非常振奋。但也还要考虑得维持安定,尽量不要骚动扰民。所以如今前来鄞县的各路义勇,挑选精壮建恢复营,再挑一些补充入旗手、京营诸营,剩下的,应当尽快遣散回乡。”
“每人给一两赏银回家。”
一个营头一万两,旗手营、五军营、三千营、神机营、勇卫营、石浦营、定海营、海门营,再加上勇卫一、二营,如今又新设个恢复营,一共十一个营头。
这一下子就要十一万两银子。
而那些遣散回家的乡勇,一人一两银,也得几千上万两。
真是花钱如流水。
不过朱以海倒不心疼,反正是大风刮来的,不对,是抄谢三宾抄来的,现在他这监国之位还不稳,正是需要拉拢人心的时候,有银子就赶紧撒。
不要跟当年他大哥朱以派在兖州城面对清军攻城时一样,总抠抠索索的舍不得狠心掏银子,每次挤一点,结果就是被清军攻入城中,朱以海也只能自尽,鲁王府攒下的那些钱财被抢走大半,剩下许多,到现在都还埋在王府地下的秘密银窑里呢。
林时对被朱以海授了个宁波知府。
他提出现在遣散义勇有些早,不如监国打出复兴旗号,召集更多义军北伐,一路北上,攻打杭州,甚至收复南京。
对这个很年轻的名士,朱以海佩服他的忠诚热血,却不认可他的这个轻敌。
“诸位,浙东局势如今有所好转,但我们现阶段还是要先全面收复浙江,稳定局势,把降虏伪官们驱除,甚至暂以钱塘江为界,把江以南地方先控制起来,然后还要整合兵马,打造器械,不能太过轻敌啊,鞑虏在杭州兵马十万众,金陵更有二三十万众,我们现在仅凭一腔热血便要去打杭州,这不是勇,而是莽。”
现在是整合阶段,而不是狂热的反攻阶段,因此兵不是越多越好。
宁波义勇只保留一个营头就好,理由是人多一来粮饷难以供应,而且器械也不足,更别说指挥统领了,倒不如精选八百人,配二百长夫,足兵足饷,加上整合训练,那还能成为真正的战力。
否则人再多,不过乌合之众罢了。
林时对被驳,倒也还能接受,虽然心里还有几分不服,觉得现在气势正盛。
“林卿,你明日便让府衙发告示,通告全府,宁波也与台州一样,免除百姓历年积欠朝廷的税赋欠缴,并免除今年的。”
“殿下,如今复兴大业,到处用钱,钱粮全免,如何养兵供军?”林时对反对。
朱以海却认为,原来的那套税赋制度,早就彻底崩溃了,真收也收不上来几两银子,反而成了各地官绅们上下其手敛财贪污的工具,倒不如先停征免除,还能赢得民心。
至于说军费,另想办法,他计划是要另外建一个税赋体系,比如按亩征粮,不论官绅还是百姓都一体纳粮,再比如开征厘金,也就是收工商税,摆脱过去那个烂泥潭,重起炉灶。
要想办法把所有官商士民都重新纳入税赋体系,全民纳税,而不是把所有税赋都压在贫困的百姓头上,反而让那些地主、官僚、权贵甚至富商们反而逍遥于外。
只不过现在不合适一来搞太大,所以得一步步来。
“孤另想办法!”老朱这样搪塞。
钱肃乐倒是觉得监国此举大善,万历以来,百姓日苦,此时鲁监国开此仁政,那必然能赢得许多人心。
人心,这正是如今大明最欠缺的。
王之仁告诉朱以海,今天有许多人来找他求情,也有给他送礼的。
“都是如谢三宾一样之前降虏的乡绅吧?”朱以海笑笑。
“殿下英明。”王之仁问朱以海如此处置,“若依臣,不如把这些软骨头都砍了,然后抄家充饷。”
朱以海摇头,“那我们跟闯贼又有何区别呢?我们的刀再锋利,也得对着鞑子,而不是大明的百姓。”
“他们都没把自己当大明百姓了。”
“还是得区别对待的,如谢三宾这种不仅主动投敌,甚至还暗怀歹意,要谋害义士的贼人,自然不能宽容,有一个杀一个,杀一儆百。”
“但是如果只是为形势所迫,无奈归顺鞑虏,且之后也没有帮着鞑子带路,或为虎作伥,帮着残害百姓,那就不必过于深究。”
主动降敌且带路害民的是国贼汉奸,被迫归降的算是难民吧,而失地沧陷却还忠心不降的则是忠臣良民。
“就这么放过他们?太便宜他们了!”王之仁道。
朱以海只是笑笑。
张名振看了监国一眼,却是读出他笑意,接话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们总得为自己降虏付出一些代价的,这些人个个一方豪强,家财万贯,甚至之前还都主动积极的向鞑子捐钱献银的,如今改正,不得捐银助饷,以示忠诚吗?”
王之仁哈哈大笑,“这个好,不如此事就交给臣来做。”
朱以海却道,“旗手营抄家已经抄出经验来了,这事还是交由旗手营协助钱侍郎和林知府一起吧。”
这些宁波降虏的士绅,这回不狠狠的出点血,老朱是不会轻易放过的,当然,也会给他们留有一些余地。
“家财捐献一半便好。”
林时对和钱肃乐等一众宁波本地乡绅,都为这一半二字暗暗心惊,让他们交出一半家财,谈何容易,可一想到这位殿下昨日当着万千百姓的面,亲自提剑砍下谢三宾人头的那幕,他们觉得也许这次乡绅们会比较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