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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要割稻,所以现在水稻田里的水早就被刘裕至提前扒开田梗放走了,但是有整拢田也不可能把水放至透干,不然会影响还没割的水稻。
所以现在田里仍有着残余的水,常年浸泡的田土稀软如泥,下田照例是光脚的,赵菲一脚踩下去,上面的水还是温的,但一没过脚背,就是冰凉的了。
早前施的猪牛的粪肥有些还未化开,赵菲尽量避免踩在这上面,但是割着稻子的时间一久,腰弯着,头低着,慢慢就忘记了这些讲究。听着耳边镰刀的“嚓嚓”声,头向大地做着“点头”的礼赞姿势,让人会有一种与大地浑然构成一体的感觉。
手中割稻的镰刀是锯齿状的弯月牙形利刃,随着“啃啮”稻秆的数量愈多,上面经年未用而积沉下来的铁锈渐渐被摩擦光了,露出了雪亮的锋刃。
割稻子需要左右手相互配合,左手抓着一丛稻秆,右手持镰刀利落地一锯,一丛稻子就在手下倒伏了。这种镰刀锋利至极,因此左右手要配合得极为默契,要不然,一不小心就会把左手指割伤了。
赵菲提着小心,左手抓稻秆的时候都抓得比较下面,而下刀的时候都割在下部,所以倒也没有发生手指割伤的“流血事故”。
这块水田的中央,有一处泥土显得特别绵软,赵菲一种挥镰高歌,仗着年轻体健,很快就割到了水田的中央。
不过,这时候一种她没有预料到情况发生了。因为之前的泥地最深也不过至小腿肚子,所以她每往前踩一脚时就比较“放心”,往前踩时,全身的重心都放在前进的那个脚上,结果,这一次就在她一脚踩下去的时候,忽然发现脚下没有了支撑。
往前的有那只右脚,踩进泥地里就一直向下探去,因为身体重量全附加在这一脚上,所以赵菲整个人就被泥地吸了进去。赵菲不由失色惊叫:
“大舅妈,我掉进沼泽地里了。”
沼泽地是一个多么恐怖的名词,赵菲犹记得苏联电影《这里的黎明静悄悄》里,那个女兵横穿沼泽地时,被沼泽吸进去后那只在泥面上无助挥动的手。
就在她惊呼之时,一转眼,半个身子就被淤泥吸了进去。
原来,这样的水田叫“深田”,熟知的人都能避免,但是不了解这块田的人贸然进来,就会发生赵菲这样的情况。
在乡下,还曾发生过一头牛被“深田”吸进去的事情。
赵菲阻不住被吸的力量,另一只脚甚至也被带了进来,现在等于整个身子都在被泥地的吸力拉着向下坠入。
钱慧珠听到赵菲的惊呼,回头一看也吓了一跳,她大喊:
“阿菲,你别动,我去找人来救你。”
“舅妈,来不及了,到腰了。”
说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赵菲的脸都吓得脱色了,脑海里浮现的是《这里的黎明静悄悄》里那只浮在水面上求救的手,当然,这只手最后也被沼泽无情地吞没了,泽面上,只是冒起了几个水泡。
冰冷的深田里的水,一直在往上翻涌着,舔食着赵菲的肌肤,她很快就感觉到腰部的寒凉。
听到赵菲这么说,钱慧珠也急了,她甩了镰刀,一抹额头上的汗,就要往前冲,试图抓住往下陷的赵菲:
“阿菲,你别慌,我来抓着你!”
“舅妈,你别过来!过来你也会掉下去了。”
钱慧珠听赵菲一喊,停住脚步,但却急得团团转:
“怎么办?来人啊,救命啊!”
钱慧珠索性大声叫起来,这块田是公公常年在做的,他熟知这里的情况,肯定不会掉进“深田”里,但事发突然,他被蛇咬后也没想到会昏过去,所以没来得及交待。
就在她们俩束手无措、惊慌失措的时候,赵菲一只向下滑落的右脚,忽然触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她惊喜地道:
“舅妈,别急,到底了,我的脚踩实了。”
果然,右脚踩到的硬东西十分坚实,赵菲踩在上面,就此止住了吸势,身体也不再往里陷了。
钱慧珠看到这种情况,才松了口气。
“阿菲,你别怕,就这么站着,我拿扁担把你拉出来。”
没想到,竟还真有人听到她们的呼救声闻讯而来,正是刘小乐的父亲刘树火,他正在往自家清好的鱼塘里引水,鱼塘离刘裕至的田差不多300米远,远远就听到惊叫声,他赶紧跑过来了。
看到刘树火把放在田梗边挑稻子用的扁担抽出来,递给站在深田里的赵菲借力,钱慧珠这才笑着自嘲道:
“真是人一慌就变傻,刚才晓得拿扁担让阿菲借力,也不会吓得大叫了。”
“哈哈,其实没事啦,你们是都没在这块田里做过,这一块深田,下面打了松木桩,不然牛哪可能在这里犁田啊?
就算不拉你,你也陷不进去,放心,最多到你的腰深。”
刘树火笑着这么一解释,赵菲算是明白过来,方才原来是虚惊一场,她脚下踩的硬物是什么也就有得解释了,正是松木桩。
“树火叔,谢谢你啦,害你耽搁了时间跑过来。”
赵菲接过刘树火递来的扁担的一头,在他的用力拉扯加上自已借力之下,很轻松地就走出了深田。
走出来一看,烂泥已经把裤子糊得都是,整个成了一只泥猴子了。
“谢什么谢啊,不过你少干农活,发生这样的事也很正常。多做几次就熟悉了。
对了,深田松桩可是入药的上好材料呢,如果感冒久热不退,把深田的松木桩削几块熬汤喝了,清凉去火,烧就容易退了。
没有深田,就没有这味良药。而且,是埋在深田里愈久的松桩愈好,退热功能愈强大。”
刘树火还顺带科普了一下深田树桩的入药之法,赵菲听了不禁莞尔,看来自家田里有块深田,也不尽皆是坏事啊?至少有深田松桩,村里人有需要的话,还得找外公求,外公这人又最爱人求了……
“我去河里把泥洗一下再回割稻子,大舅妈。”
赵菲看看这身汗,粘在身上不洗掉的话,一会水份被太阳晒干了,就象一层泥壳附在身上,别提多难受了,而且身上还散发出一股带着臭味的土腥味,她可没法忍到回家。
“好,你下水要小心点。”
钱慧珠交待了一句,这时刘树火问道:
“刘伯怎么样了?昨天听说被毒蛇咬了?要不要紧,回来没有?我正想着把水塘的水灌了,就赶紧去看他。”
“应该没事了,昨晚上转到县医院也没打电话回来,如果有什么早就打电话回来了。”
钱慧珠回道,语气里淡淡地实在听不出多少担忧。
“这样啊,今天就你们俩割稻子啦?我帮你们脱粒吧,不然你们两个女人,哪有办法脱粒?我叫小乐也过来帮忙。”
刘树火说着,甩了脱鞋在田梗上,就往田里走来。
脱粒桶早就支在田里了,只是赵菲和钱慧珠两个人都还没来得及使,刘树火上前抱一捆割下来的稻子,熟练而又轻松地在脱粒桶上甩开了。
“那太谢谢你啦树火!”
钱慧珠一见刘树火主动上来帮忙,当然高兴坏了。现在是农忙季节,一般也不好向别家开口,刘树火能主动来帮忙,她当然感激。
其实刘树火这几天也很忙,鱼塘清好了要引水,家里的田也在开镰,不过这几天老听儿子刘小乐提刘裕至家的外孙女,说她帮忙他这个,帮忙他那个,昨天还做了红烧泥鳅,做得那么好吃,全家人都吃撑了。
农村人的淳朴就在于知恩图报,虽然都是点点滴滴的小事,但刘树火却发现儿子自从开始提到赵菲后,人也变了,知道上进了,甚至想着要养鱼赚钱,好象从小孩一下子有了成人的思维似的。
刘树火没有深究原因,但也知道赵菲给儿子的影响是正面的,所以一看到刘裕至家里有困难,当下便舍了自家的农活,给刘裕至家帮忙来了。
外公的水田离美升溪只有一百多米,赵菲下到溪里,把整个人泡在水里,让清澈的溪水冲干净身上的泥垢,变得清爽之后再起身。虽然身上湿答答的,也没办法回家换了,因为回家换衣服回来下田一样是一身泥,反正太阳这么大,晒不到半个小时就干了。
回到田里,赵菲见刘小乐父子都在帮自家干活,最要紧的是刘树火把脱粒的重活给担了,现在脱粒桶里已经装满了一大桶湿谷粒,正用竹箕往布袋里装呢。
“刘叔,谢谢你啦,我和舅妈正愁着脱粒的事怎么办呢。”赵菲道了谢,又道,“这谷粒我来挑回去。”
“你挑?你挑得动吗?”
刘小乐笑了,他可不相信赵菲能挑得动一百多斤的担子。
“谁说不行啊?家里又不远,这么短的路我挑不回去,明天输一顿红烧肉给你。”
赵菲赌上了。
“行,那你挑我看看。”
刘小乐一听有红烧肉吃,两眼就放光了,谁家吃肉都不容易,光提红烧肉的名字,就让人食指大动。
赵菲见刘树火已经装好两袋谷粒,便不服气地上前拿起扁担,插在两个布袋之间,人蹲伏下去,把扁担放在肩上,一运气,准备往上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