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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明卿听到唐立仁的话,不禁挑眉,她果然没看错唐立仁。
顾明卿真是觉得有些可惜。这可惜不止是对唐立仁的,也是对唐瑾睿的。
寒门难出贵子,顾明卿却一下子见到了两个农家贵子。
唐瑾睿是一块未经雕琢成功的美玉。顾明卿相信如果唐瑾睿生在大户人家,从小就经历那些勾心斗角的事,现在他的才华和心机绝对都是一等一的。
唐立仁更别提,才学什么的,顾明卿不清楚唐立仁如果从小开始学会如何,但是心机手段,唐立仁是一点都不缺。唐立仁好像天生对这种东西很敏感,稍微一点引子,他就能想到许多事。
唐立仁说完后,见顾明卿久久不语,眼神还有些复杂,不禁问道,“明卿你咋了,你是觉得我说错了不成?”
顾明卿回过神,摇头道,“不,我认为父亲你说的很有道理,说的很对。我也倾向于皇太孙是幕后指使。”
顾明卿忽地觉得好笑,可不是好笑嘛!老天爷是不是太喜欢耍弄她了。顾明卿如今嫁到凌平县那么一个穷乡僻壤,说句不好听的,跟江南比,凌平县简直能用鸟不拉屎来形容。谁知她在凌平县都能遇到那么多事,还跟京城的顶级权贵扯上关系。
这难道就是穿越女定律?亦或者是因为唐晶晶?唐晶晶手里拿到的剧本可比她更像是女主。
一时间,顾明卿乱七八糟地想了一堆。
“明卿,你在想啥?”脸上的表情一会儿一个变,看着奇怪极了。
顾明卿凉凉回答,“在想乱七八糟的事。”
唐立仁一噎,“别说这些有的没有的。明卿,你石伯父是咋死的?”
“运气太差,倒霉死的。”
唐立仁不解,“这是啥意思?”
顾明卿解释道,“我想石伯父应该是没有掺和那些私盐的事。不过石伯父晚上从米铺出来抄近路回家,选的就是那条仓库的道儿。爹,您想想做这些私盐生意,难道会在大白天做吗?就是装私盐用的麻袋上写了其他,但是为了安全,肯定得晚上干不是。”
唐立仁隐隐有个猜测,“你的意思是——”
跟唐立仁说话可真是轻松啊,看看,她才气了个头,唐立仁就猜到了,“就是那个意思。在石伯父经过那条道儿时,我猜一定有人要么在搬运私盐。结果石伯父真的能用倒霉蛋来形容。石伯父经过那条道儿的时候,正好有人在搬运私盐时,把麻袋掉下来,露出了里面白花花的私盐。石伯父看了个正着啊。”
如果顾明卿说的是真的,那么石父真的是很倒霉了。
顾明卿接着道,“我想我的猜测是没有错的。今天我和相公去那条路上,我把我手上的珍珠手串弄掉,散了一地的珍珠。我借着找珍珠的机会在地上找盐,还真是找到不少。我想在那些人弄死石伯父以后,他们后来是清理过地上的盐。但是哪里能清理得一干二净。”
顾明卿猜的就是没有十成全中,起码也有七八成了。
唐立仁不能不感慨一句,“你石伯父的确是倒霉的很啊。等等!你石伯父的死既然涉及到私盐,那县令为了保守秘密能弄死你石伯父,这就难保他不会再弄死其他人。瑾睿还有他师傅居然还想着上告,那县令怕是会一不做二不休直接——”
顾明卿神色清冷,眸光凉凉,开口打断唐立仁的话,“不会出事的。只要相公按照我说的做,不会出事的。”
唐立仁急道,“这是啥意思?”
“爹,你知道明安府的知府是师傅的亲生儿子。不过他入赘了女家,还改了姓。所以师傅和万师兄的关系很差。不过万师兄还是很孝顺师傅的,万师兄绝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师傅出事。相公只要一直跟着师傅身边,由万师兄出头护着,他们两个不会出一点事。”
“可是那位万知府到底只是一介知府。听着是很大,但是跟啥皇太孙,国公的比起来,那就——”完全没得比。
顾明卿伸出食指摇了摇,“不。爹,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万师兄入赘的女家很有来头,就是皇太孙也不敢轻易招惹。万师兄又不是非要把这私盐的事捅出去,他只是要保他的父亲。任谁都会卖他一个脸的,准确的说,卖万师兄他背后岳父的脸。”
“明卿,你有没有想过咱们的这位县令真不是一个聪明人。他万一存着斩草除根,一不做二不休的性子非要把相关的人都弄死,到时候就是你万师兄他岳父再有本事,怕是也为时已晚了。”
顾明卿冷笑,眼底划过一丝嗜血之色,“那位县令要是真敢一不做二不休,那他就惨了。万师兄可是派了人在师傅身边保护。都要杀人亲爹了,万师兄如果要是还没反应那才怪了。不过我相信万师兄那里已经得到了消息,事关亲生父母的生死,我相信万师兄不会大意的,他肯定会派人去警告公孙县令。”
唐立仁提着的心终于微微放下,事关生死,他如何也淡定不了,“明卿,这件事还是危险。你为何要让瑾睿去做呢。”
顾明卿笑了,眼底的笑意却不达眼底,甚至是有些寒凉残忍,“为什么?首先,我自认为我没本事拦住相公。爹,您的儿子,我的相公有点倔性子,说白了一根筋,这一点您清楚吧。”
唐立仁点点头,无奈苦笑。
“再者,这不是锻炼相公的好机会吗。让相公知道有些事情不是凭着什么所谓的天理公道,什么良心正义就能解决的。相公以后是要继续科举步入官场,他以后要面对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是不会少的。让他提前体会一下不是很好吗?”
唐立仁神色复杂地盯着眼前的顾明卿,良久才说道,“你可真是忍心。就不担心瑾睿那孩子一个受不住刺激出事?”
“不会。因为唐瑾睿是我顾明卿的相公。”
唐瑾睿这里去了朱举人家,丁氏得了朱举人的话,于是去了石家照顾高氏。
朱举人一回到府里就开始琢磨这状子该如何写,还特地打了草稿,过了两天才开始研墨,铺纸,洋洋洒洒写了一张纸,上面全是在告公孙县令不辨是非,随意殴打秀才......
朱举人给公孙县令罗列了不下二十条罪状!
唐瑾睿进来时,朱举人正好收笔。
朱举人对他写的东西还是很满意的,见唐瑾睿进来,招了招手让唐瑾睿过来看看。
唐瑾睿看了下朱举人写的状子,不能不说文采很好,一看之下真是叫人对那公孙县令万分不满。
朱举人察觉到唐瑾睿的情绪不对,心里有些奇怪,“瑾睿,你这是怎么了?你前儿个不是跟明卿去调查你石伯父的死。难道是没有线索?唉,这也不怪你们,你不必沮丧难过。”
唐瑾睿摇头,“我是没得到什么线索,但是娘子怕是知道了真相。”
“哦?这是什么意思?”
唐瑾睿将他和顾明卿去找石父之死,发生的事情,全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朱举人,还把顾明卿让他什么也不要管的事也说了,以及顾明卿说的管不起,唐家和石家会满门出事的事也一并说了。
如果是其他人,朱举人会说一句危言耸听。但是对顾明卿,朱举人倒是不怀疑,那个女子是他见过的最有胆识,最精明能干的女子。
朱举人也不是完全没想过石父的死,但是他有些地方实在是想不通,“县令在其中一定是不清白,这一点可以确定。但是就一个县令,不至于这样吧。”
朱举人的疑问正是唐瑾睿的。
师徒两人不一样的脸,此刻他们脸上的神情却是出奇的一致,拧眉不解,眼底有着化不开的疑惑。
朱举人想了良久,也没想到一个答案,最终叹了口气,“瑾睿,你回去吧。这件事你就不要插手了。但是我一定要管!”朱举人还是不想连累他心疼的弟子。
唐瑾睿摇头,眼底是一片坚定,哪怕未来的道路一片荆棘,甚至是血雨腥风,他的坚定也不会改变,“师傅,我跟您一起。师傅,从我拜进您门下,您就教我天理良心,正义公道。如今石伯父惨死,冤屈不明,我定不能坐视不理。”
朱举人嘴唇嚅动,好一会儿才伸手拍了拍唐瑾睿的肩膀,“好!好!不愧是我最看重喜爱的弟子!那就让我们两个去闯一闯,斗一斗!无论前面有什么刀山火海,咱们两师徒一起并肩作战!”
这一刻,唐瑾睿的心里也涌起了浓浓的战意,眼底的决心也坚定也浓了几分。
如果顾明卿在这里,看到朱举人和唐瑾睿两个,一定会忍不住摇头,并且无奈地说上一句,“真是两个傻子。”
再激烈的战意和激情也会有消散的时候,等心中的火热微微退却,唐瑾睿面露迟疑,但还是坚定开口,“师傅,我娘子还说,咱们既然要上告,那就只能去明安府找万师兄。”
唐瑾睿后面的话越说越轻,到最后几乎就跟苍蝇鸣叫。
朱举人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
唐瑾睿方才跟朱举人说顾明卿讲的事,将万易彬的那部分给省了。
“我就不信,天下就没有另外一个能严惩公孙县令的官了!为何非要他!”
唐瑾睿叹了口气劝道,“师傅,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我可以眼睛都不眨地跟您去争天理,讨公道。问题这里不止是您和我。我有父母,娘子,还有石师兄和嫂子两个,哦,不对,嫂子已然怀孕,这不止两个人了。”
朱举人不去看唐瑾睿,神色有些震动,但还是紧紧抿着嘴,不说话。
唐瑾睿又道,“师傅,我再说一句现实的。都说官官相护。那公孙县令如此为非作歹,他如果没有依仗,他敢吗?在官场上哪来那么多正直,不畏权势的好官。就是有,谁知道是真是假。师傅,万师兄终究是您的儿子,他还是很孝顺您和师母的。指不定你真的去找万师兄告,他可能看在父子情上,插手管这件事。”
朱举人冷哼一声,“我这个亲爹在对方眼里算什么!人家早就连姓都改了!我算什么啊!”
“师傅,您这是赌气话。师傅,您去找万师兄告,指不定还有成功,能为石师兄讨回公道的可能。在您心里,是公道重要,还是您的面子重要。”
唐瑾睿后面的声音再次轻的叫人听不到,但是朱举人听清了,面上隐隐有所松动。
朱举人拜拜手,“这几天就在我家里住下吧,别回去了。我——我好好想想。”
唐瑾睿松了口气,他知道朱举人这是心里犹豫松动了,那事情到最后很有可能成。
果然,过了三天后,朱举人就下了决心,带着唐瑾睿前往明安府。
朱举人的行为早就有人报给了万易彬。万易彬当时正在书房里练字,手下一抖,快要写好的一幅字就这么毁了。
万易彬将手中的毛笔搁在砚台上,做到身后的太师椅上,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无奈苦笑,“我这亲爹啊!”
就这么一句,万易彬就不曾多说,招来人,吩咐他盯着朱举人和唐瑾睿的,等他们一到达明安府,就带他们来见自己。
等朱举人和唐瑾睿来到明安府后,立即就有一中年男子出现在朱举人和唐瑾睿面前。
“老太爷,唐公子,老爷吩咐小的来请你们。”
被称作“老太爷”的朱举人一怔,能这么称呼他的,除了万易彬的人,也不会有其他人了,他冷哼一声,一甩袖子,“不必!我是来明安府告状的,可不是来跟人叙旧的。”
来人也不恼怒,继续恭敬开口荣,“老太爷,老爷吩咐了,请您和唐公子先去见他,有什么事情等见了面再说。老太爷,您也先别想着什么告状不告状了。今日您不先去见了老爷,这状您是如何都告不了的。您难道就愿意白来明安府一趟?”
朱举人面色一变,“你这是威胁我!”
来人低头,“小的不敢。”
唐瑾睿劝道,“师傅,去见见万师兄吧。您总不会真想白来一趟吧。您想想石师兄。”
想到被狠揍得只能躺在床上的石严柏,朱举人心里一顿,咬牙跟着来人去了。
来人将唐瑾睿和朱举人带进了一处普通院子,那是万易彬私下置的一处院子,偶尔会请同僚友人在这里小聚饮酒。
万易彬见到朱举人和唐瑾睿,起身迎接,这自然不是冲唐瑾睿,而是冲着朱举人。
万易彬穿的是常服,唐瑾睿小声喊了一声“万师兄”,主要是碍着身边的朱举人。
朱举人就当看不到万易彬,侧着身子,一副“我不想搭理你”的样子。
万易彬也不恼,笑着请朱举人和唐瑾睿坐下,而他就坐在朱举人对面。
朱举人是一点都不想看到万易彬那张脸,但是一直歪着脖子,又嫌失礼,他又不舒服,所以只能郁闷地跟万易彬面对面,但是脸上的表情绝对不算好,看万易彬更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父亲和唐师弟的来意,我都知道。不过我就只有一句话,忘了这件事,就当石师弟的父亲是喝多了,自己不小心摔倒撞死的。”
唐瑾睿和朱举人齐齐一怔。
万易彬的话和顾明卿的是多么的相似。
朱举人恼怒起来,“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你开口就是——”
万易彬打断朱举人的话,“父亲,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知道的一清二楚。我知道的比你们可多多了。正是因为我知道的比你们知道的多多了,所以我才要你们忘记一切,就当石师弟的父亲是意外死亡。”
朱举人因为万易彬的话愈发恼怒,“你——你——你可真是好样的!你真是越来越有个当官儿的样了,这心是越来越狠,越来越黑!你——你——”
“对,父亲你说的都对。父亲,如果在讨公道,和唐师弟一家所有人的命,再加上石师弟一家所有人的命。你能否告诉我,你会选什么?”
朱举人立时像是被掐住了脖子,面红耳赤,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胡说什么!这两者之间根本没有任何冲突。”
万易彬笑着摇头,“父亲啊父亲,您还是如此的天真——可爱啊。”
对朱举人这么个年纪大的老人用可爱这词,真的是十分违和,但是除了可爱,万易彬找不到其他词来形容他了。
“我刚才的话的确是有欠妥当。您根本不用选。什么讨公道,我可以很明确告诉你,你什么公道都讨不成,相反只要你在多做一些事,唐师弟的家人以及石师弟的家人全会出事。听说石师弟的妻子刚确诊怀了一个多月的身孕啊,这可真是可惜了,孩子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