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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零拘留期满回来,果然留下了。而另外的两女一男技师,早就卷铺盖滚蛋了。
六零知道是王小凡和久久帮了他的忙,非要请他们吃饭。但王小凡没答应。
六零的经济压力太大了。每月都要赚够一万四千八,放在谁身上都不轻松。更何况,他还欠着王小凡八千呢。
有了这次经历,六零对王小凡很是感激。不再是整天板着一张脸了,有什么事也愿意给他讲。
王小凡虽然以前对他不感冒,但也被他的孝心所打动。所以两人渐渐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洗浴中心又开业后,生意差了许多。有许多老客户受了惊,都不再来了。
再加上临近年末,技师们归心似箭,都有些心不在焉。
特别是小雅和王小凡不再做美式推油,也使这个场子损失了不少客户。
王小凡没什么,也就是少赚点钱而已。但六零就不同了。
赚不到买药的钱,他拿什么去维持老母亲的生命?所以他急的头发都白了不少。
王小凡夜里醒来,不止一次听到六零还在床上翻来覆去。知道他在为钱的事发愁,但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帮他。
这期间,洗浴中心又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是么么被豆豆开除了。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因为年末,技师请假的多,不再试钟,而是直接挂牌。谁排在前面谁就上。
这天晚上十点,豆豆到六楼视察工作,发现领班么么不在吧台。刚好来了两位客人,豆豆把她们安排到房间,回来看墙上的牌子,正好是那对双胞胎兄弟该上钟。
打电话到他俩的房间,没人接电话。又去敲么么的门,也是没人应答。打她电话,同样是无人接听。
这不等于是放羊了吗?可把豆豆恼劈了。问吧台的小姑娘,小姑娘说,那会看见么么在房间的,好像十五十六也进去了。
十五十六就是那对双胞胎。
这两男一女在房间里,能干点啥?敲门又不开,更是蹊跷。
豆豆打电话叫上来大厅的保安,要他把六零一的门跺开。
保安也是练过的,后退几步,然后来了个助跑,朝着门锁上“哐当”一脚,门被踹开了。
出现在大家眼前的,是无比辣眼睛的一幕。
双胞胎兄弟和么么在“开火车”。
具体画风是这样的:三个人都是一丝不G,戴着眼罩、耳塞、口球。当然了,么么腰里还戴着那个大家伙。
火车头是其中一个兄弟,弯腰双手撑在沙发上;么么在中间,用腰里的家伙和火车头连着;另外一个兄弟是车尾,和么么的身体也连着。
就像三节车厢似的,所以叫做开火车。
蒙着眼睛堵着嘴塞着耳朵,难怪豆豆敲不开门。
豆豆虽然见多识广,但看到这一幕也呆住了。
关键是,这仨货竟然不知道门被踹开了,小火车还开的呜呜叫。
豆豆是跆拳道教练,好久没练,手脚都正痒痒着呢。所以回过神来的她冲上去,用一个标准的下劈,先把火车头干掉了。
火车头倒地,么么失去了支撑,在那里踉踉跄跄,腰里那玩意晃啊晃。
豆豆又一个横踢踹在她屁股上,这节车厢也倒地了。
火车尾好像感觉到了不对劲,刚把眼罩拿开,豆豆的脚也到了。
这次是高位侧踢,直接踢在脸上,那家伙“扑通”一声仰面倒地。
么么从地上爬起来,扯掉眼罩,看到了怒气冲冲的豆豆。
豆豆还不解气,又抓了她的头发,“啪啪”打了两耳光,然后转身走了。
第二天,么么和那两个双胞胎兄弟都被开除了。
年底招不来人,久久被范总钦点,做了六楼的领班,住进了601。
豆豆又出了新政,规定年底这十几天技师的提成由原来的百分之三十直接提高到百分之五十。
第二件事影响更坏。有个男的体检被检查出来艾滋病,来洗浴中心大闹,说是在这里感染的,要求赔偿他300万。要他指出是哪位技师感染了他,又指不出来,就是大闹。
把吧台的电脑砸了,屏风踢破了,追着吧台的小姑娘要摸人家。
保安也不敢上前,怕被咬上一口。所以只是远远地站着,虚张声势。男子往这边一跑,保安兔子似的窜。
这还了得?整个洗浴中心几乎瘫痪。这地方有艾滋病,谁还敢来?
男子闹了一阵,范总的人到了。清一色的纹身壮汉,个个膀大腰圆。把闹事男子按在地上狂揍一顿,塞到一辆丰田霸道上拉走了。具体拉哪去了谁也不知道。
被扫黄,被停业,这又出了个艾滋病,洗浴中心元气大伤。
这种情况下,虽然技师可以拿高提成,但没有客人还提个屁。
王小凡本来就是打算熬到年根回家过年的,所以客人多少他也不在乎。但同宿舍的六零就惨了。以前每周他就能拿四五千,照这样下去,一个月能拿四五千就算是高估了。
王小凡正替他担心着,忽然发现他又忙了起来。
这次不是在洗浴中心忙,而是经常外出。反正客人也少,领班久久也知道他的情况,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但白天频频出去,晚上也经常到后半夜回来,或者干脆就不回来。
蛋白粉、维哥什么的又吃上了。
王小凡想劝他悠着点,但明知道他压力大,也只有叹息几声了事。
这天晚上十点多,六零刚从外面回来疲惫地躺到床上,手机又来信息了。
大概是约他出去的,又赶紧洗了把脸,身上喷了香水,箱子里翻出药吃了,准备出发。
王小凡实在忍不住说:“六零,别把自己逼的太狠了。”
六零呆了下,说:“我不能看着我老妈去死呀。”
话说到这里,旁人还有什么好说的?王小凡只好说:“我这里存了一些钱,实在不行你先用。”
六零说:“小凡,你有一颗善良的心。你刚来的时候我对你太凶了,我给你道歉。”
王小凡也不再喊他六零了,说:“伟伟呀,咱俩是老乡,村子离村子就十几里地,人亲根也亲。在这都市里打拼,互相帮忙是应该的。上次去你家,你妈还盼望着你回家过年团聚呢。”
说起母亲,说起过年,说起团聚,六零落泪了。擦了一把泪说:“今年一定得回去看看老妈。我也知道,她到了这般地步,看一次少一次。”
王小凡也感动了,说:“是呀,百善孝为先。伟伟,我其实挺敬佩你的。”
六零苦笑了一下说:“敬佩什么?不过是被生活所迫的一只蝼蚁而已。”
正说着,手机响了。对着话筒说:“在路上呢,马上到。”
又说:“小凡,你那八千元,我明天就可以还给你。”
王小凡连连摆手说:“不用不用,我不急着花钱。如果你这个月赚不够买药的钱,我再借给你。”
六零走上来,和王小凡拥抱了一下,出门走了。
到楼下又打过来电话,交待如果有派钟电话,就说去宵夜了。
王小凡挂了电话躺在床上,想着六零的事,难以入睡。生活中的许多事情,眼见不一定为实。六零为了赚钱给母亲买药,不惜做出令人不齿的事,甚至被罚款被拘留。
但不齿行为的背后,是一颗金子般闪光的心。王小凡想过,如果自己是六零的话,也许早就放弃了。或者是没有放弃,但早就累趴下了。
但六零没有放弃,也没有趴下。他咬着牙坚持着,就像一辆小推车,只要不倒,就直管往前推。直到把小车推散架为止。
到了将近一点,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又睡不踏实,净做梦。
先是梦见地下室浴池里的水涨上来了,拖鞋脸盆什么的都飘在走廊里,走廊里的水已经到腰上了。
担心小雅被淹,胳膊划着水往她宿舍跑。越想跑越跑不快,脚净在地上打滑。
好不容易跑到小雅宿舍,看见小雅的床在水上飘着,上面什么都没有。和她同宿舍的一个女孩站在窗台上,王小凡着急地问她:“小雅呢?小雅哪去了?”
那女孩说:“谁是小雅?我不认识啊。”
王小凡急了,吼道:“这都什么时候你还开玩笑!快告诉我小雅在哪里,她不会游泳!”
那女孩说:“我不认识小雅,小雅也没在我这里住过,你看那张床上哪有被褥?”
王小凡道:“被褥可能被水冲走了!是不是你把小雅藏起来了!”
说着,上去抓那女孩。那女孩从窗口跳了出去。
忽然惊醒,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汗,汗水把秋衣秋裤都湿透了。
赶紧坐起来,地上也没有发现水。心里暗骂,咋做个这么不吉利的梦!
看看对面六零的床还空着。看看手机,夜里两点半。
坐着惶惶然发了会呆,又躺下了。
这次是躺下就直接开始做梦。
梦见自己回老家,在山路上遇到了迎面走来的六零。六零手里拿着一叠钱,老远就叫道:“小凡,我有钱了,还你钱!”
王小凡说:“我也不急着花呀,你还留着吧。”
六零说:“我现在钱多的都花不完了,这八千一定得还你。”
王小凡接过来一看,竟然是冥币。抬头去看六零,哪还有他的影子?
又是一惊,从梦里醒来。
再也无法入睡。心想今晚这是怎么了?恶梦一个接着一个,难道是中邪了?
正这样想着,手机忽然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