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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哞——哞——”
几声不同寻常的牛叫，打破了小山村午后的宁静。
叫声过后，空气里出现了一丝诡异的香味，若有若无。
大槐树下，趴在地上伸着舌头乘凉的一条土狗猛然站起，伸长鼻子在空气里“咻咻”地嗅了一番，然后一溜小跑，循着味道而去。
狗主人，正在奶孩子的寡妇白花云收起孩子的两只大白饭碗，起身跟着狗走。边走边拍着孩子的背说：“走喽，看你麻子爷爷吹牛比去喽！”
一座青砖小院里，围着一圈吃瓜群众。圈子中央，一头约莫两岁大的母牛正被主人牢牢抓了鼻圈儿，固定在一个U型栅栏里。
牛屁股后面，站着一个干巴老头儿，弯腰驼背，黑不溜秋。
此刻他正一手抓了牛尾，一手抓根旱烟，深吸一口，然后把嘴巴贴在牛尾根上，腮帮子鼓的尿泡似的往牛体内吹。
这可不是耍流氓，而是鼎鼎大名的兽医王麻子在施展他的吹牛大法！
提起王麻子，十里八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究其原因，并不是因为他长的有多帅，而是因为此人身怀绝技，传承了祖传的吹牛大法，专治母牛不孕不育。那真是吹到病除，百试不爽，神乎其神。经他嘴吹出来的牛犊儿，一架山都放不下。
别人吹牛是闲磨嘴皮子，而王麻子吹牛是赚大钱。这些年，他陆续把两个姑娘吹出嫁，又把小儿子吹到高中毕业，还吹起了村里唯一的一栋两层小楼。虽然设计、装修都有些土鳖，但在村里也十分惹人羡慕。
因为王麻子的存在，村里人都很低调，一般没人敢随随便便吹牛。因为你一旦吹了，马上有人会嘲笑你：“你吹的再好，有人家王麻子吹的好？人家吹一次就是一张小红鱼哩！”
王麻子吹牛，一个疗程五次，每次收费一百元。如果吹过的牛还怀不上孕下不了崽儿，全额退款，但退款的次数很少。这也为他赢得了“诚实守信”、“牛比大师”、“最美吹牛人”等荣誉称号。据说他这项技能是可以申遗的。
吹牛没什么，只要不怕腥臊，不怕人耻笑，谁都会吹。关键是王麻子吹的不是空气，而是草药燃烧后产生的烟。
这种烟具有暖宫、养巢、疏通各种管道、强烈增进欲望等等神奇功效，一个疗程下来，别说是不孕的母牛，公牛都能妥妥地生出牛犊来。
关于草药的配方，那可是核心秘密，王麻子护犊子似的护着，给多少钱都不卖。平时进山采药，都是独来独往，专去那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采到药后，当时就捣吧碎了，几种药往一块一掺和，神仙都难分辨。
这还不保险，王麻子把这些碎叶残梗都染成了黑色，抓出来就是黑黑的一坨，眼珠子看掉你也看不出什么门道。
成分不知道，但这些草药燃烧的香味好多人都闻到过。那种香味非常奇特，独一无二，以至于村民们只要闻到，就知道王麻子在吹牛了。
牛身上的工作面有些大，而王麻子的嘴大小有限。为了不漏气，他必须得捏住半边。连吹三口之后，捂住，让烟在牛肚里呆几分钟，按摩一下，然后再放掉。
放气的时候是有学问的，不是一下子放完，而是点刹。放一股，捂上，再放一股，再捂上。据说这是在锻炼牛的ZG。
今天这头母牛有些调皮，放气的时候，竟然“扑”地吹出个烟圈来，惹得吃瓜群众哈哈大笑。
寡妇白花云笑得身上乱颤，说：“这牛，会的不少！”
村上的老憨抄着手在她身边猥琐地站着，贪婪地盯着她胸前的两只碗说：“你会吹烟圈不？”
“死一边去！”白花云翻了他一眼。
一袋烟吹完，王麻子松开牛尾，朝牛屁股上“啪”地拍了一巴掌，说：“欧了！回去找情郎试试火吧！”
牛主人掏出一张钱来，恭恭敬敬地递上。王麻子毫不客气的收下了，随便往裤兜里一塞，说：“三天后再来，还是这个时辰。切记，治疗期间，不要让牛吃枸叶！”
牛主人千恩万谢，牵着牛走了。那牛的表情甚是放松。
众人陆续散开。
王麻子回屋，拿起堂屋桌子上泡的一瓶茅根水，也不漱嘴，直接灌了一通。斜眼看着躺在沙发上挺尸的儿子王小凡，不耐烦地说：“能起来诈诈尸不？准备挺到天黑呢？”
王小凡正走霉运，连续三年高考失利。第一年差一分没够着建档线；复习一年再考，差两分；今年再战，差三分。如果再复习下去，那就是一个等差数列了。
所以这个暑假他过的窝心。心情郁闷，天天借酒浇愁，床下的啤酒瓶扔了一大堆；三考不第，无颜见左邻右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躺着挺尸。
听见老爹问话，他只是翻了个身，嘟囔道：“别理我，烦……”
“烦个牛毛！一个大小伙子，整天吃吃喝喝睡睡，你好意思吗？考不上就考不上，有双手还能把自己饿死？”
王麻子不但会吹牛，大道理也通。
“饿死才好呢，我本来就不想活了……”
王小凡觉得自己已经成了一个废柴，万念俱灰。
“放你娘的滚骨碌屁！你不想活了可以，我咋办？谁给我养老送终？我辛苦养你是干啥用的？”
王麻子勃然大怒，额上青筋爆起。养儿防老积谷防饥是千百年来亘古不变的传统意识。
“不是有养老院吗……”
王小凡大脑短路，说了句混账话。
“你说啥？你再说一遍试试？信不信我揍你？”
王麻子顺手抓起笤帚疙瘩。
老爹别看干瘦，但一辈子和牲口打交道，力大无穷，王小凡领略过他的厉害，所以乖乖地闭了嘴。
“爬起来，给我坐好！”
王麻子一声断喝，声振屋瓦。吆喝牲口惯了。
王小凡磨磨蹭蹭地坐了起来。
“我问你，你给我老实回答！还上学吗？还考吗？”
想起等差数列，王小凡摇了摇头。
“你将来咋办，想好了吗？”
又摇了摇头。
“没想好的话，你就不用再想了。你的将来，我都给你规划好了。咱们王家的吹牛绝技传男不传女，你以后就跟着我学吹牛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