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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分钟后,一个身影缓缓从渡船的水下钻了出来,他攀住救生圈,爬上颠簸行驶的轮渡,理了理湿漉漉的灰色头发,背靠着补给箱靠了下来。
微喘一会儿后,霍法侧头看向远处。
他金色的眼中闪烁着淡淡的微光,船头那个名叫诺伯的男人正在和那个开船的瘦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他完全没料到,自己刚刚踏进北海,还没休息一天,就碰到了正主,那个被威森加摩通缉的罪犯。
他本以自己只要潜入,然后幽灵漫步把东西盗窃走就行了。
然而现在,任务的难度好像上升了不少,对方竟注意到了自己,他不仅是一个成年巫师,还是一个异常警觉的成年巫师。
刚刚他遁出幽灵漫步一秒不到,就被对方察觉出了端倪。他理当更谨慎一些。否则,如果对方使用幻影移形跑路,他可没有任何办法。
不多时,海面飘来一阵薄雾,轮渡靠在一个海岛上。
诺伯从轮船上跳了下来,大步走向海岛。而霍法则幽灵漫步着,缓缓跟在他的身后,不敢再过多引起他的注意。
走过海岸线的礁石,印在霍法眼前的是一个烟雾缭绕的小岛,岛上星星点点的分布着几排或大或小的建筑。它们在苍白的月光下影影绰绰,显得神秘且静谧。
霍法从胸口拿出雅戈交给他的通缉单,翻过单子一看,单子后画着一个简易的地图。地图上,一个蓝色的光点闪烁着,指向远处的方向。
那应该就是雅戈口中医院丢失物品的方向。
他看了看远处诺伯即将消失的背影,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而诺伯则把手插在口袋,握着炼金枪支的把手,眼睛余光死死地盯着身后。他嘴角咧出一抹冷冷的微笑,步伐越来越大,越来越快。
没过多久,他便消失在了霍法的视线之中。
而霍法也没有贸然追上诺伯的步伐,他跟随着地图上的蓝点,来到了海岛的一处河岸附近。
这里,横七竖八的坐落着好几座房子。这些房子都是空荡荡的,海风一吹,里面发出呜呜的风声,如同夜枭低号。在这里,霍法感觉到了一股怪诞的精神力场,这股精神力场就像流水一样,悄无声息地渗透在这片土地的每个角落。
诡异极了。
他放慢脚步,从几栋房屋中间穿过。
这时,远处传来一股异常腐臭的味道,他看到路上躺着一个身影,走过去一瞧,竟然是一具尸体。
蚊蝇飞舞之间,霍法看见这具尸体脑袋被轰出了一个大洞,而尸体的手上则握着一把左轮手枪,显然此人是死于自杀。
他捏住了自己的鼻子,心中的不详预感更甚。
这个小岛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再往前走,他又看见了好几具尸体,有的脑袋顶着墙壁,有的拿绳索吊着脑袋,有着甚至把脑袋泡在水池里。
全部是死于自杀。
空气里传来咯吱咯吱的磨牙声,一群野狗察觉到来人的脚步,它们停止了啃食尸体的动作,绿莹莹的眼神盯着声音的方向。
等那个瘦削的身影出现,野狗顿时向杂草堆中散去。
霍法谨慎地跨过这些尸体,一言不发。
最终,他跟随地图上的蓝点来到一处独栋小屋之前,周围的垃圾成堆,杂草从生,屋子的顶端有一根巨大的铁皮烟囱。
屋内一片漆黑,没有丝毫灯光。它立在枯木林间,周围的树木仿佛经历过火灾,没有一片树叶,树干焦黑。
毫无生气。
但这里正是他要追回的赃物存放的位置。
他缓缓推开门,屋里都是一些破破烂烂的家具,两排露满弹簧的起毛沙发,一把旧扶手椅,还有一张摇摇晃晃的桌子,到处散落的破旧羊皮纸。几盏快烧到屁股的蜡烛糊在桌子上。
地上滴满屋顶漏下来的雨水,墙上挂着几张怪异的乌鸦面罩。
随便拾起一张羊皮纸一看,上面都是完看不懂的文字,好像是德文。
放下羊皮纸,稍微环视一周后,霍法的目光便被壁炉边的一个木盒给吸引了过去。
原因无他,壁橱上的一个神龛里,摆放着一个未知生物的蛋,那个蛋有鸵鸟蛋那么大。
一看到这玩意,霍法首先想到的就是两年前雷鸟塔拉斯吐出来的雷鸟蛋,和它差不多大。
但并不像雷鸟或者其他生物的蛋一样,呈灰白色。
它颜色诡异极了,完全没有固定色彩可言,在荧光照射下,它竟然再缓缓地变幻着色彩,仿佛上面流淌着一道彩虹。
霍法的大脑力想找出那色彩代表的意义,却发现它超出了自己过去的认知水平。
不仅如此,站在它旁边,霍法却仿佛能感受到这颗蛋的情绪,那是一种代表着饥饿的情绪。
这什么玩意?
这就是雅戈波汉让自己追回的赃物么。他皱着眉头,缓缓走到那颗绚烂的蛋旁边,弯下腰,想要仔细看一看。
刚弯下腰,霍法就感觉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流向了这个蛋,随后,那颗蛋上的斑斓色彩迅速流动重组,一双淡金色的眼睛出现在蛋的表面。
霍法看着它。
它也看着霍法。
好像在照一面镜子。
万籁俱寂之中,某些埋藏在他心底深处的东西被翻了出来,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
“无趣......”
那颗蛋裂开,里面伸出一只手。那只手握住里霍法肩膀。
“无聊.....”
那只手拽着一个脑袋,从蛋壳中挣扎出来,他黑色头发黏糊糊的,嘴皮上下开合。
“死亡......”
他上半身都被那只手拽了出来,他看着霍法。
“新生,然后......活着。”
说完,按住肩膀的手重重用力。
被对方重重一推,霍法突然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膨胀了起来,他眼珠覆盖在了脸部,身体如烟花一样爆开,爆出或白或红或黄或蓝的色彩。
恍惚间。
他的精神穿越空间,来到世界大战的战场,霍法发现自己变成一个普通士兵,冲锋在最前线。
他穿着蓝黑色军服,身边的通讯兵背着巨大的传呼器,传呼器里传来滋滋的电流声。
那名通讯兵大声吼着德语:“快......巴赫,快点冲,把敦刻尔克的那些法国佬都干掉!”
霍法一个激灵,这个目标仿佛就像是天籁一般,他抱着枪就冲了出去。面对着一望无际的对手,奋力地冲锋着。
可冲着冲着,他发现对面冲过来的对手,全都长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再仔细一看,自己从枪里射出去的居然是一个又一个自己,缩小版的自己。
无数霍法.巴赫就像巴啦啦小魔仙一样从枪管中射出来,绕着自己飞行。
随后,某个霍法巴赫的脑袋射中了自己,他倒地身亡。
他再次爆裂开来,变成一团五颜六色的斑斓色彩,色彩游动重组......黄色,蓝色,红色......
黄色变成了沙砾,蓝色变成了天空,红色变成了马匹。
然后,他突然发现自己身边的景物变了,霍法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座狮身人面像。
没错,他变成了一座狮身人面像,坐落在沙漠之中。
而远处,另一个自己骑在马上,他个子矮矮的,举着一把剑,看着远处的狮身人面像,一挥手臂,炮火将狮身人面像吞噬,霍法被炸得粉碎。
在碎块和烟尘散去之后,他看见自己成为了一根小麦,没错,他居然成了一根金黄色的小麦。立在麦田中。
金黄色的麦浪翻滚,每一根小麦都长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而面前,另一个举着镰刀的农夫版霍法,微笑地将小麦一割而尽。
丰收的金色和灿烂的喜悦,和小麦死亡时发出的惨烈叫声混合在一起,组成了一道近乎诗歌一般的完美乐章。
而后,割小麦的自己又变成了拿着镰刀的死神,在扭曲的时空中,另一个拿着三角铁片的天使正静静地注视着自己。
天使的相貌和自己一模一样。
他试图去触碰那个天使,就像儿童尝试去触摸自己的母亲,那个天使却冷漠着脸,转身离开。
“你不配和我呆在一起,污浊,下贱,无目标的生物。”天使说道。
天使的话深深的刺痛了霍法,他痛苦万分,仿佛心脏被割裂了一般,在这种痛苦面前,人世间的一切苦难,都变得不值一提起来。
他挖出了自己的心脏。
开始围绕着破裂的心脏,修筑囚牢。
试图将心灵冰封起来。
他修了一层又一层。
修了一层又一层。
最终,那颗心脏在他的雕琢下。
居然变成了一个高耸如云的光头男人。
男人眼神冷漠。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胸口有七种不同颜色的查克拉符号。
在他诞生的一刻,周围的场景再度变换,这一次,他坐在无尽的寺庙之中,寺庙中,什么都没有,只有层层叠叠,数也数不清的金色眼睛。
那些金色的眼睛的瞳孔却不是肉体,而是一块又一块的钟表。钟表走逆时针走动,时间开始倒流。
在乱流的时间之中,他仿佛历经万年,见证沧海桑田,万物生长腐朽,人类文明兴起兴灭。最后从人类退化成了一只猿猴。
一股饥饿本能涌上大脑,他跳上树枝,准备采集叶子吃。正当他吃叶子的时候,一只花豹从丛林里跳了出来,花豹张口向他咬来。
他毫无防备,被花豹咬穿了喉咙,两只生物滚做一团,交融成一体,彼此难分难舍,互相咬合,似乎在交配,又似乎在互相厮杀。就像一个彩色的太极图一般,在虚空中游动。
最后他被花豹咬死,变成粪便排出大地,腐化成分子,被水流冲刷,流进大海,再蒸发形成云朵,一次又一次,近乎无限的循环。
最后,他回归到了万物的原点。
在这里他看到自己站在一片苍白的大地上。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天空有着斑斓的色彩,整个世界只有他一个人。其中沸腾着的是无上的自我,无上的孤傲,仿佛和世界融合为一体......
霍法喃喃地看着虚空:“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还活着么.....?”
仿佛有亿万年之久,仿佛又只过了一瞬间,霍法从这古怪的梦幻中醒转过来。
他回到了那栋破旧不堪的房屋中,面前依旧是一个灰石壁炉,一个神龛,一颗彩蛋。
什么都没有变化。
可这一瞬间,霍法又感觉哪里变了。
他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特质逐渐浮出了水面,他觉得更了解自己了,可还没有等他仔细想想那特质是什么。黑暗中,一把利刃悄无声息地抹向了霍法的脑袋。
真实的死亡阴影让霍法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迅速起身后退,撞到了柜子上。
咔嚓!!
面前的壁炉架被一刀划成了两半。
随即,一把沉重的火枪顶住了霍法的脑袋。
诺伯从黑暗中现出身形,他一手持刀,一手冷酷地用巨大手枪指着霍法的脑袋,问道:“是谁派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