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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 淮安码头
“何止是瓜葛?皇上一定不知道,元度他可是个少年才子,您说他心志未必坚毅,那是因为您不知道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当下宁溪月就将元度的经历娓娓道来,谭锋起先还沉着听着,但慢慢的,脸上就没了表情,等到宁溪月说完,皇帝陛下忍不住一拍桌子,咬牙低吼道:“真是无法无天了,连读书人都敢如此折辱,这还是大夏的天下,是朕的天下吗?”
“皇上息怒。您到底也只是一个人,不是千手千眼的观音。似这种胡作非为的坏人,天下间不知有多少,谁能管得尽呢?能将遇到的不平事管一管,就已经是很好了。例如那个大盐商,他恐怕也没想到元度会进宫,并且会有一日,将冤情禀报于我,最后上达天听,这只能说,善恶终有报,他的报应到了。”
“陈亮是吧?好,朕记下了。”谭锋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沉声道:“此事交给我处理,放心,我一定会调查明白,如果元度真是受了这样的折磨冤屈,朕必定给他一个公道。”
“臣妾替元度多谢皇上。”宁溪月再次站起身,郑重行礼。这一次谭锋只是点头,没有说话,她觑着对方面色,心中不由冷笑一声,暗道多行不义必自毙,陈亮,你的好日子到头了,我祝你从此后一路狂奔,直到无间地狱。
回到船舱,就见素云和清霜正指挥着两个小宫女在屋里收拾,元度和小易子以及云涛在外间站着,不知道说些什么,看见她回来,忙都上前行礼。
宁溪月将身上的轻罗斗篷解下,清霜赶上前收起,就见主子注目看着元度,轻声道:“你的事情,我刚刚和皇上说了。”
“啊?”
元度对自己的冤屈,早已不抱希望,他到照月轩一年多了,虽然知道萱嫔娘娘是个好主子,言出必行,可那也分什么事。这两年因为海贸,江南这边已经十分热闹,皇上若再和盐商对着干,他在江南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所以元度理解宁溪月的做法,渐渐地也就逼着自己将此事忘记,反正在照月轩中生活的很好,娘娘说的没错,人生这一世,能有一半时间是开心快乐的,就算没白来世上一遭。
所以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冤屈竟然真会有上达天听的一天,以至于宁溪月和他说完,他还有些茫然,心想我的事,什么事?
当然这只是一瞬间,下一刻,元度就跳了起来,脸上全是不敢置信地神情,大叫道:“娘娘,您……您说了?”
宁溪月吓了一大跳,连忙拍拍胸口,纳闷道:“我不是告诉过你,一定会找机会和皇上说,之前不是没机会吗?我看皇上在南边的问题上已经够烦心,但现在不一样,咱们都来江南了,而且皇上……反正就是机会成熟,我就和他说了。今晚皇上过来得时候,应该就会问你话,你做好思想准备。”
“要……要准备什么?”本来已经死心的事,忽然间就有了转机,只让元度有一种绝处逢生枯木开花之感。
“这人莫不是傻了?”宁溪月看看身旁的人:“我让他做好思想准备,怎么知道他准备什么?总之就是到时候你别紧张,也别太激动,不要说到当日被欺负的时候,就眼睛发花把皇上当成了那个陈亮,当然,一点点紧张和激动是被允许的,毕竟你也是人,提到这么惨痛的往事,谁能平静如水?是吧?我相信皇上是可以充分理解的。”
“这些……就行了?不需要再准备些……别的?”
元度犹自不敢置信,却见宁溪月哭笑不得道:“这就行了,不然你还想准备什么?点心茶水瓜子吗?那是我需要准备的好吧?”
一句话惹得众人哄笑,元度自己也觉着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嘿嘿傻笑,接着端正了面色,宁溪月见他微微屈膝,就知道他想做什么,连忙一把抓住胳膊,咳了一声道:“咱们照月轩不兴跪来跪去的,再说这事儿我都答应你一年多了,如今才办,其实有点对不起你,你不怨恨我言而无信就行了。”
“奴才怎会怨恨娘娘?那不成了好坏不分畜生不如的。”元度急忙分辩,就见宁溪月点点头,接着扭头看向船舱外,喃喃道:“这一次南巡,赏心悦目的同时,险恶风波看来也不会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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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就看见淮安码头上站着的一众官员,只是谭锋似乎有点不敢相信,微微眯眼极目远眺,最后终于不得不信:没错,码头上的确是准备迎接他的官员团队。
宁溪月从船舱里走出,第一眼也是看见了码头上那十几个官员模样的人,和之前所过之处官员乡绅云集的景象堪称天壤之别,她不由纳闷道:“怎么回事?看上去人不多啊,皇上,您忘了派人通知淮安官员预备迎驾吗?”
谭锋的脸色也有点不太好看,淡淡道:“派来通知的人昨天一早应该就到了。”
宁溪月见皇帝陛下似乎有些不高兴,连忙打圆场道:“那怪不得,只有一天多的时间预备接驾,是有些仓促了。”
“有的地方比他还晚。”谭锋冷哼一声,于得禄在旁边小声解释道:“娘娘,不是这样说,从圣驾离京,论理这些地方上的官员就该准备了。不然只靠着咱们的人通知,那别说仓促,根本就来不及。”
宁溪月点头道:“对对对,我看这码头上的官员好像就没怎么来得及,估计是之前政务太繁忙。”
“看娘娘这话说的,那政务再繁忙,又有什么事是比迎接圣驾更重要的呢?”于得禄一边说,就看着码头上的官员们摇头,心想这叫什么事儿啊?我记得这里的知府好像是叫何振,听说官声还不错,可你也用不着这么简朴啊,表现自己廉洁吗?真是笑话,这要是往大里说,一个藐视圣驾的罪名你逃不掉。
码头靠岸,谭锋带着舒妃洛嫔以及十几位臣子下船,宁溪月心里直犯嘀咕,回头瞧瞧大臣队伍最末的老爹,心想可恨没有机会,不然一定要去问问我爹,这个官儿玩的到底是什么路数。
来到那群官员面前,众人自然跪下山呼万岁,因为是在码头上,三跪九叩的大礼谭锋便命免了。
平身后,那为首官员,也就是淮安知府何振便拱手平静道:“皇上体恤官员百姓,此次圣驾南巡,严令我等不许铺张浪费,扰民不安。臣虽有盛情,奈何不敢抗旨不遵,所以今日便只带了属下官员前来迎接,那些富户乡绅虽然十分盼望觐见天颜,但臣怕皇上怪臣扰民,便拒绝了他们。”
谭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的圣旨上的确是这样说的,所以人家淮安知府就照着你圣旨这么做的,谁也说不出什么来。但问题就在于:谁都知道那不过是场面话,旨意中让你简单,可你要真这么简单,和藐视君王也没什么两样。
所以大内总管十分气愤,别说他了,就连皇帝身后十几名臣子都是表现不一:有的人抚须点头,目光慈祥地看着何振,显然对他的表现颇为赞许,不用问,这都是反对南巡的,之所以还会出现在这里,不过是因为反对无效罢了。他们觉着何振这是将了皇帝一军,干得漂亮。
另有一些颇懂逢迎之道的大臣就不高兴了,皇上南巡,他们自然鼎力支持,反正能让皇帝高兴的事儿,他们都鼎力支持。这种人一般才干平平,像宁大人这种既有才干又擅长溜须拍马的全才毕竟是凤毛麟角。
但这种人却是朝堂上必不可少的人才,别说谭锋,任何一位皇帝都不可能不在朝堂放几个会顺着自己心意说话办事的人,和那些“忠言逆耳”的臣子相抗衡。
所以何振此举,在这些小人眼里,那不但是扫了皇上的面子,也是扫了他们的面子,皇上下江南,也有他们顺着杆子撺掇的一份功劳不是。
于是一个叫做李静应的臣子便站了出来,厉声道:“你堂堂五品知府,属下官员就这么十几名?你这是欺皇上年轻,不知道官员数量吗?这可是欺君之罪。”
宁溪月忍不住翻个白眼,心想至于吗?人家不就是爱民如子了点儿,你就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上去,不用说,这绝对是个奸臣,皇上可不能重用他,不然谁知什么时候这就会成为秦桧第二。
正想着,就见那何振不慌不忙,拱手施礼道:“皇上明鉴,臣下属的官员自然不止这些,只是淮安繁华,事物繁多,若都来迎接圣驾,堂堂一府之地,就会陷入无人管理的混乱局面,有违皇上体恤百姓,不许扰民的初衷,臣不敢无视圣旨的三令五申,公然违抗皇上旨意。”
“这知府真是个人才。”洛嫔贴在宁溪月耳边悄然笑道:“他就抓住皇上的圣旨做文章,谁也奈何他不得。”
宁溪月也连连点头,小声回应道:“可不是,此人当真是聪明绝顶。”
“怎么说?”悦嫔也凑过来,就见洛嫔微笑道:“他应该是不满皇上下江南,毕竟再怎么简朴,这也是件劳民伤财的事儿,所以便抓住皇上的旨意做文章。既表达了自己的态度,给皇上添了堵,还让皇上说不出一个字,这手段当真厉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