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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美冷漠的男人穿着一身烟灰色西装走了进来,神情中透着一股疏云淡月的凉薄。
米蓝侧过头,看到他时,身形微微一震。
男人亦是睇了她一眼,凤眸中沉积着深邃的暗芒,表面上却全是迷雾,让人看不清晰。
他的目光很快从她脸上移开,像只是无意一瞥,最终落在了病床上,“他怎么样?”
米蓝在他低沉而冷清的音色中缓过神来,心里突如其来的情绪几乎压抑不住。
她站起身来,眼角眉梢皆覆着一层冷冰冰的嘲弄,“你来干什么?”
男人纹丝不动,“看他。”
“用不着,请你马上离开!”
男人看着她刀枪不入、冷艳夺人的侧脸,眸色更加沉暗,语气却无波无澜的,“米蓝,只要我一句话,这家医院都可以跟着我姓傅。你要在我的地盘上赶我走,嗯?”
米蓝的脸色陡然变得很难看,“我现在就带着他转院!”
男人慢慢走到她面前,俊容上面无表情到了极致,“你试试。”
段子矜清楚地看到在那一瞬间,米蓝的眼睛里差点冒出火来,但被她硬生生地压了下去,她低着头,话说的很慢,好像每说完一个字都需要深深吸一大口气才能继续下去,“傅总,算我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家人!我哥已经这样了……你还不满足?”
男人在她隐隐颤抖的语气中,身子僵了僵,嗓音亦是低哑透了,“米蓝,我只是想来看他。”
“谢谢,但是我哥应该不想见你。”
她刚要转过身,男人却猛地伸手攫住了她的下巴,凤眸里的寒芒刺进了米蓝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不想见我?那就等他醒了,让他自己轰我走。”
米蓝愣了一秒,他修长而冰冷的指尖在她脸上,感受着他的指腹摩挲着她脸颊的触感,她霎时间像是爆炸了一样。
皮肤上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她抬手斩开他的手臂,尖声道:“滚!别碰我!从这里滚出去!滚!”
话音一落,连段子矜都愣了,米蓝向来说话都是温声细语的,居然也会用“滚”这个字。
男人吃痛,俊眉轻轻蹙了蹙,却没放开手,谁知下一秒,米蓝见挣不开他,直接一个巴掌抡了上去。
段子矜在旁边目睹了全过程,随着那一声清脆惊人的巴掌响,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男人若要躲开,不是不可能,但势必要放开她。
所以他没有放开,就这么挨下了她一巴掌,俊美非凡的脸上一个格外清晰的巴掌印,看得出米蓝使了很大力气,他的头都被打得微微偏了过去。
段子矜光是看着都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病房里的气压瞬间变得很低很低,每个人都有种喘不过气的错觉。
傅言眼底的阴霾堆得更重了,被飓风吹得腾起千万丈,归于沉寂后,一片黑色沉鹜又锋利,连眼角的美人痣都显得寒意湛湛。
米蓝能感觉到他手里的力道愈发大起来,她的下颌骨疼得厉害,她冷冷地看着他,半分不示弱。
男人面无表情,见她半天没再动作也没有说话,薄唇翕动,漠然道:“打够了吗?”
语气里暗藏的危险让段子矜的脚步都被定在原地,忘了上前打圆场。
“一个巴掌怎么够?”米蓝笑了,眉目生动妖娆,是段子矜从来没见过的样子,戾气从她的血脉里往外渗透,“我恨不得杀了你,把你挫骨扬灰呢……”
她的字字句句都似锋锐的尖刀刺进男人心底,他的俊颜依旧风平浪静,放开手,攥上了她的手腕,淡淡道:“先去吃饭。”
段子矜觉得眼前这一幕实在是有些超出她的理解范围,不禁出声道:“傅三!”
男人转过脸来,没有温度地瞥她一眼,笑得稍稍讽刺,“呵,舍得回来了?”
段子矜不理会他的挖苦,皱眉道:“她是个女人,你能不能有点绅士风度?”
“绅士风度?”男人看着她满脸担忧警惕的神色,不冷不热道,“我是甩了她一个巴掌,还是怎么着她了?”
有必要这一脸他把她朋友欺负惨了的表情?
段子矜噎了噎。
刚才被甩了一个巴掌的人,其实是他。
大概是这个男人给她的印象从六年前就一直是冷漠沉郁,手段又格外阴狠毒辣,像一条盘踞在阴暗角落的剧毒的蛇。所以她总是下意识的认为,受伤的永远都是他周围的人。
感受到手掌中握着的女人的胳膊有往外撤的意思,傅言不动声色地握得更紧,沉沉注视着她写满恨意和抗拒的脸,语调淡然得风波未起,“你最好乖乖听话,跟我去吃饭,否则惹我不痛快,床上那个男人随时有丧命的危险。米蓝,你知道我做得出来,嗯?”
米蓝气得浑身都在颤抖,“傅言,你别以为你有权有势就可以对所有人指手画脚!我发誓,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失去现在的一切!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事实上,她已经在做了。
男人闻言,依旧没有太大反应,始终用一副不温不火的姿态面对一切,而这副姿态更是挑动女人的怒火。
他放开手,拨开她因为激动而凌乱的短发,“我等着。但是在此之前,你只能先听我的。”
段子矜隔着空气都感觉到了一股极强的压抑和隐忍。
不知道究竟是这个男人在忍,还是米蓝在忍。
毕竟,挨打的是他,被骂的是他,痛痛快快发洩情绪的,是她。
最终米蓝还是被傅言带走了,段子矜在医院守了一会儿,给阿青打了个电话,那边没有接,她蹙了蹙眉,拦了辆出租车回了老宅。
这片住宅区治安很好,别墅的门没有锁,屋里却安安静静地空无一人,也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
段子矜打开客厅的灯,一切都还是爷爷死后的样子,没有变化。
她的目光游弋到二楼的某扇门上,却微微一怔。
那是父亲生前住过的房间。
她印象中……上次来的时候还是被锁死的,此刻却半掩着,开了个小小的缝隙。
谁进去过?段子矜眸光一凛,扶着楼梯扶手走上去,推开门,里面的家具和摆件都落了灰尘,唯独桌子的第一个抽屉好像被人打开过,把手上有几根手指印。
她一下子就想起了段老爷子过世前对阿青说的,关于遗产的事情。
难道阿青回来是找这个的?
段子矜的眸光冷凝了几许,打开了抽屉,里面摆放着许许多多的纸张,信件,大多数都是公事,可她却看得眼眶发热,因为那些笔迹,太过熟悉。
好像写信的人的音容笑貌都在她眼前一一铺展开,好像他此时就坐在书桌前,迎着秋日的暖阳,提笔沉思。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敢光明正大的回忆爸爸。
他去世于她最痛苦的那六年里,对那时的她而言,无疑是在毁灭性的打击上,雪上加霜。
段子矜小心翼翼地摘下脖子上的戒指,在书桌上的相框前晃了晃,低低道:“爸爸,妈妈,我嫁人了。”
安安静静地,没有人回答。
她沉默了片刻,继续道:“就是……八年前跟你们说过的那个人,我大学时候的教授,他是个很不可多得的男人,很优秀,很博学,很负责任,人品也很好。不过我们之间,错过了很多次,也有太多误会解不开。他好像很怪我,因为我瞒了他很多事情……”
“妈妈,如果是为了爸爸好,你会选择欺骗他吗?”
“他会不原谅你吗?”
“如果他不原谅你,你要怎么办啊……”
段子矜趴在布满灰尘的桌子上喃喃自语,说着说着话,泪水就从脸上滑下去,滴得桌面上几分泥泞。
“我想和他好好在一起,好好过日子,嫁给他是我从18岁开始的梦想,可是很多事情我不能告诉他,他这人心太重,倘若我说了,他也许一辈子都放不开。可我若是不说,我和他就真的没路可走了……”
泪水蓄了满眼,她将眼睛睁到最大,也看不清相框里的人了。
带着哭腔的话哽咽在嗓子里,半晌,她垂下头,整张脸埋进臂弯里,泣不成声,“爸……妈……我好累……我好想他……你们能不能让他回来,我快撑不下去了……”
下一秒,她整个人都被卷入谁的怀抱里。
那双手臂动作急切,带着不容反抗的力道,她的脸贴在他的胸膛上,隐隐能闻见熟悉的薄荷香。
耳边男人的嗓音低沉到沙哑,是她从未听过的沙哑和痛苦。
“我回来了,悠悠,对不起,是我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