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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临俊眉微沉,“去我家?”
“嗯。”姚贝儿用指甲在他的手心里轻轻划着,“江临,四年了……”
他们在一起四年了。
他还没碰过她。
或许是话里的暗示意味太明显了,江临蓦地蹙眉,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我去趟洗手间。”
说罢,起身理了理衣领,举步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呵,哪个男人会拒绝自己的女人投怀送抱?江临……你真好!
他刚离开不久,Waiter就送来了红酒。
姚贝儿一咬牙,将一枚药片投进他的杯子里,那药遇酒即化,很快化成气泡,消失于无形。
今天无论如何,她也要得到他。
……
段子矜到达江临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天边红霞悠悠,映着江面的水色,连空气里都弥漫着夕阳的味道。
树梢隐隐上了新绿,草丛里也有了迎春花的影子,本来是一副美得醉人的景象,她却一点欣赏的兴致都没有。
把车钱结给了出租车师傅,她走到江临家门前按起了门铃。
这是坐落在江畔的别墅区,郁城有钱有势的人几乎都住在附近。
这一片土地的治安极好,连巡逻的警力部署也比其他地方多一些。所以大多数人家只关着别墅大门,而花园门敞着,方便车辆进出。
江家也不例外,因此她才能穿过花园走到这里。
“请问您是哪一位?”通讯器里传来了礼貌的声音。
“我姓段,我找江教授。”
那边似是犹豫了一下,“您有预约吗?”
预约?段子矜失笑,“没有,见他需要预约吗?”
“当然。”那边回答得严肃,“如果是谈公事,那么请您到江先生的办公室找他,如果是谈私事,那么需要江先生的吩咐,我们才能让您进来。请您先和江先生联系吧。”
段子矜扶住额头,无奈极了。
她要是能联系上江临,还用跑到他家门口来堵他?
通讯器被切断了。
段子矜索性转过身来,在别墅外的花园里找了个花坛坐下。
她就不信江临永远不回家,只要他回来,她总能堵到他。
过了约莫三十分钟,一个手提两个布袋子的小女孩从外面走进来。
她看到女孩时,女孩也正看向她。四目相对,二人脸上同时露出了一点意外之色。
“段小姐?”那女孩小跑过来,“您怎么在这里呀?”
正是那天守在卧室外面不让她出门的那个女孩子,江临好像管她叫……
“以晴?”
女孩露齿一笑,两个甜甜的梨涡印在嘴角,“是我,段小姐还记得我?”
段子矜“嗯”了声,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穿着打扮不似平常20来岁的丫头,身上的衣服也都陈旧保守。她手里的两个布袋子上缝着附近精品超市的Logo,想是刚从超市买完东西回来。
“您那天偷偷走了,先生可着急了,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呢。您去哪里了呀?”以晴盯着她上上下下地看,“我在楼下的玻璃碴上看到了好多血,您没受伤吧?”
段子矜报以浅浅的微笑,捡不重要的回答:“没有。”
发脾气是因为生气吧,怎么能和着急扯上关系?
“您可不知道那天先生瞧见血迹以后的脸色有多难看!”以晴现在想想仍然心有余悸。
段子矜的心微微动了动,“是吗?”
他也……在意?
“是的,跟我来!”以晴拉着她的手,踩着柔软的草坪绕了小半个别墅,带她来到了被她砸破的玻璃窗下面。
段子矜的鞋面没在碧绿色的青草里,偶尔能踩到一些坚硬的东西。
她抬起鞋跟一看,是那天没清干净的玻璃碴。
“您看。”以晴指了指二楼的窗户。
段子矜闻言扬起头,玻璃窗上四分五裂的痕迹依然清晰,只是那个大洞……
怎么好似比她那天砸出来的更大了?还是她的错觉?
段子矜颦了眉尖,“这都是我砸的?”
以晴摇头笑道:“当然不是,只有一半是您砸坏的。”
段子矜心里隐约明白了什么。
“另一半是先生砸的。”以晴望着那巨大的洞口,不知是在笑还是在叹气,“我还从来没见过先生因为什么事气成那样。”
气得砸玻璃……
段子矜想象着那一幕,觉得好笑,胸口又有些发堵。
“现在这扇窗户需要重新订做,先生特意请人做成了防弹窗。”以晴捂着嘴轻笑,打趣道,“明天就到货了,估计您下次想砸开……就没那么容易了。”
以晴无心的一句玩笑话,却让段子矜心里一凛。
防弹窗……他难道想再囚禁她一次?
段子矜压下了这可怕的念头,深吸了口气,问她:“江临在家吗?”
“先生不在家。”
“我可以进去等他吗?我有事找他。”
以晴为难地绞着手指,“段小姐,没有先生的同意,我们不能放任何人进去的。”
段子矜理解,江临的书房里有许多和他工作有关的材料,很多都是加密文件,外人确实不能随便进去。
“没关系,那我在外面等他,麻烦等他回来告诉他一声。”
“好。”
*
姚贝儿坐在雅座上,望着自己的手指发呆,修长白皙,像白玉般无可挑剔,右手食指上圈着一个小小的戒指,造型漂亮又独特。
这戒指还是江临送给她的,戴在右手上也没有任何意义。虽然不是婚戒,但他那时说——“我们结婚的时候,我会拿一枚独一无二的戒指来替换它。”
不知他还记不记得?
正想着,对面的座位上,高大挺拔的男人款款落座。
“贝儿,点餐了吗?”江临淡淡地问。
姚贝儿颔首,“点过了,都是你爱吃的。”
江临挑了挑眉,“是吗?”
“嗯。”被他注视着,姚贝儿无端有些心虚,握着酒杯的手出了不少冷汗,才将下了药的那一杯递给他,“你尝尝,听说这家法国餐厅的红酒是从波尔多酒庄空运过来的正宗波尔多红。”
波尔多红?
江临微微恍惚了一下。
眼前不知怎么竟然闪过了那个女人美丽的身体,褐色的眸子和迷离的眼神。
波尔多红,上瘾的酒。
他敛眉,乌黑如泽的眼睛里透着一丝冷清和寡淡,“贝儿,我不喝酒。”
他说的是实话,自从年轻时候被父亲教训过一次之后,他就再没怎么喝过酒,除非工作上实在推不开,或者是和伯旸、玉城、傅言他们在酒吧里。
姚贝儿被他一句话噎住,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就……就喝一点,我两天前订餐厅时特意嘱咐店家运过来的,早晨刚到。”
江临看着她,称得上绝美的脸庞,鼻梁到下颚处曲线优雅,小巧的薄唇涂着晶莹的色泽,眼眸里满是让男人不忍拒绝的期待。
“两天前就订了?”
姚贝儿点了点头,眉眼含情,和她平时嚣张跋扈的样子大相径庭。
她仔细想了很久,也问了不少朋友,男人都喜欢温婉娇柔的姑娘,也许她就是太高傲了才会和江临感情出现了危机。
“我一直想找个机会跟你道歉。”姚贝儿低下头,长长的睫毛轻颤着,说着她从前绝无可能说出来的话,“是我太固执太不懂事,在那么多人面前让你丢人。可是我爱你,我不想失去你。”
江临一瞬不眨地瞧着她,眸光静若止水,心里泛起一丝怜悯和无奈,“不要瞎想,你怎么会失去我?”
“因为外面都在传你和那个姓段的女人……”
她的话说了一半,戛然而止。
因为她看到江临沉静的表情忽然就好像结了冰,两道浓密的长眉向中心靠拢,眉心处萦绕着一团疏离冷淡的气息。
姚贝儿真想给自己一巴掌,没事提段子矜那晦气的女人做什么?
“对不起,江临,我哪里做的不好你告诉我,我一定改。”姚贝儿泫然欲泣,眼眶红红的,我见犹怜。
她不愧是大陆的影后,戏演多了,也知道什么样的表情最能让男人心疼。
江临向椅背靠去,两条长腿交叠在一起,脸上的神情深邃却平静。
听她说这些话,他不是不动容,可是他脑海里的第一反应,竟又和段子矜扯上了关系。
他不懂,高傲如贝儿都知道讨人喜欢、求人原谅的时候要放低姿态,那她,为什么永远在他面前倔强得像一块石头呢?
如若段子矜能对他说上几句软话……
事情大概也不会落得今天这一步,唐季迟也就不用平白搭上几百个亿的生意了。
姚贝儿没想到她都可怜成这副样子了,江临居然还能沉得住气,若有所思地盯着桌子上花瓶里的那只红玫瑰出神,什么安慰她的话都没有说。
今天的约会让她更加确信,他的心已经快要不在她身上了。
姚贝儿心里被妒火活活烧得血肉模糊,她用力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手心。
不管用什么方法,段子矜那个女人,她一定要让她好看。
Waiter将两份鹅肝端了上来,江临抽出口袋里的丝绢擦了擦手准备用餐。
看来贝儿真的费了一番心思,正宗的鹅肝是要配红酒的。
他略微抬眸,眸里微波明澈淡然,拾起刀叉的动作优雅又清贵,恐怕世间难得有人能像江临一样,吃饭都吃得这么赏心悦目。
黑眸如同被泉水洗濯过的玉石,清凉而漂亮,五官俊朗,直挺的鼻梁,岑薄的唇,有棱有角的轮廓却不显猖狂桀骜,反而温淡有礼。
江临多数时候都是个谦谦君子。
所以姚贝儿才羡慕那个能让君子发狂的女人。
“怎么,不打算哭了?”江临抽出上衣口袋里的丝绢,擦了擦手,抬眉轻笑。
姚贝儿别着头,“谁哭了?”
他拿起酒杯,朝她一递,“来尝尝是眼泪甜,还是这酒甜。”
姚贝儿被他突如其来的哄慰搞得有些受宠若惊,端起自己的酒杯和他一碰,嘴里却斥道:“谁说眼泪是甜的?眼泪是涩的。”
是啊。江临在心里默默道,眼泪是涩的。
他吻过段子矜的眼泪。
是涩的,苦的。
见他喝下了她精心“调制”的酒,姚贝儿的心反而跳的更快了,“江临,那部电影,你要不要陪我一起看?”
江临温和道:“看吧,我也好奇是什么电影能让你这么牵肠挂肚。”
姚贝儿这才破涕为笑。
*
江临喝了酒,没法开车,便打电话叫周亦程来接他回去。
一路上姚贝儿都靠在他肩上,江临却眸色漠漠地望着窗外的街景,不为所动。
回到别墅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
段子矜还坐在花园里,拢着外套,仔细看着外面偶尔驶过的车辆。
春寒料峭这话不假,再加上她的风衣里面是……有些暴露的衣服,简直冷得让她不停地打哆嗦。
最近头疼的毛病又加重了些,段子矜使劲晃了晃脑袋,维持着清醒。
门外总算传来了车子熄火的声音。
段子矜瞬间冷静了不少,站起身就要迎上去。
可却听到了娇俏如银铃般的笑声,“江临,这部电影在国外口碑不错,里面那个主演上次还和我合作过MV,他本人也很帅气。”
“哦?”淡淡地反问,含着笑意,嗓音低沉好听,“有多帅?”
“不告诉你!”说着,挽上了男人的胳膊,又“咯咯”笑道,“你别掐我的腰啊,痒死了——好了好了我说,他也就比你差那么一点。”
鞋尖往前一蹭,生生刹住了脚步,幸好脚下有一片柔软的草丛,才没有暴露声息。
段子矜站在一片茂密的树枝后面,褐瞳里倒映着晚风下的一男一女。
本该是极为养眼的一幕,看在她眼里却无端的讽刺。
早晨她给虞宋打电话的时候,虞宋怎么说来着?
“先生日理万机,一直都挺忙的。”
是呵,如花美眷在怀,可不是忙?忙着和姚贝儿你侬我侬吧?
怪不得那时虞宋吞吞吐吐的,原来是不知道怎么和她说实话。
虞宋……
虞宋对她一直不错,她对江临身边这个助手也挺有好感的,他不同于周亦程那样,对她永远是公事公办的态度、言行举止里透着冷漠和疏远。虞宋更加亲和些,真诚些,对她的善意她能感觉到。
也自然明白他在电话里的掩藏,其实是怕她伤心吧?
段子矜冷冷看着江临带姚贝儿走进别墅里的背影。
她还能怎么伤心呢?心都已经快死了。
*
以晴一听说先生回来了,立马放下手里的活计迎了上来,“先生,段……”
话说了一半猛然顿住。
她看到了谁?姚小姐?
“段什么?”姚贝儿竟然比江临的反应还大,警惕地盯着她。
江临揽着姚贝儿,不怒自威的视线落在以晴的脸上,无人察觉的深处亦是微微一晃。
他沉声道:“贝儿小姐在问你话。”
以晴的心里七上八下的,眼神四处瞟了瞟,就是不敢看着他们,“段……断,断电了。厨房刚才断电了,现在才修好。所以今天没来得及做晚饭,先生和姚小姐要是还没用餐,我打电话叫外卖吧?”
原来是因为这个才紧张,姚贝儿放下心,“不用了,我和江临到楼上卧室去看电影,没有吩咐别来打扰。”
俨然就是一副女主人的口气。
江临不着痕迹地睇了以晴一眼。
漆黑的眼眸,淡淡的眼神,气韵深藏。
以晴低着头,背后凉风嗖嗖的,她从没在先生面前说过谎……
她知道先生的厉害,那双看似静水无波的黑眸像鹰隼般锐利,能洞察一切。
正当她以为先生会再问她些话时,先生却一言不发地和姚小姐一起上楼了。
以晴忽然想起什么,转身道:“先生,卧室……”的窗户还没修好啊。
不必她说,姚贝儿自己推开门就被迎面而来的冷风吹乱了头发。
江临握着她的手,重新将门关上,“窗户坏了,去书房。”
姚贝儿错愕不已,“家里来过小偷?”
她问完自己都觉得不可能,这篇高级住宅区的治安是远近闻名的好,怎么可能有让人趁虚而入的机会?
江临果然回答:“没有。”
“那这窗户是……”怎么回事?
别墅里房间虽多,可是主卧就那么一间,那是江临平时睡觉的房间,窗户居然碎成了这样?
姚贝儿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可一时之间又说不上到底哪里不对劲。
如果不是小偷干的,那会是谁?
江临自己没事砸自己家窗户玩?
他的卧室除了他,还有谁能进?
除了他,还有谁能进!
姚贝儿蓦地止住了脚步,脊背挺得僵直,怔怔地看着前方带路的男人高大颀长的背影。
他的身材极好,尤其是穿上西装后,有种让人迷醉的绅士优雅。他能完美驾驭所有风格,丝毫不输给娱乐圈里那些男神。
修短合度,剪裁得体,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价值非凡。
本来是该让她觉得暖心的背影……
却将姚贝儿的心打入了十八层地狱。
是不是有人进过他的卧室了?
女人总是敏感多疑的,即使只是看到很细微的现象,也能脑补出一个很长很完整的故事。
而当女人敏感多疑时,她的猜测往往都是对的。
她自己也明白这样的猜测很没根据,而且很不符合逻辑,但一想到这些天来江临对她采取的冷淡政策,她就不得不问自己一句,江临这些天在干什么,和谁在一起?
越想心越沉。
“贝儿。”前面的男人已然回过头来,蹙眉望着她,“怎么了?”
姚贝儿立刻收起怔忡的神色,换上言不由衷的笑容,“没事,我看到那些碎玻璃,有点不舒服。”
江临淡淡睨着她,神色未曾有丝毫改变,“来我书房吧。”
去书房看电影?
姚贝儿咬唇,她可不是为了看电影这么单纯的目的才来的。
江临难道不懂吗?
她叹息一声,跟了上去。
*
寒风彻骨,春日的夜晚冷得叫人打颤。
段子矜觉得她应该立刻离开,带着这种屈辱又疼痛的感觉离开,离江临远远的。
可她的脚下却像灌了铅一样,钉在别墅的花园里,正好能望见他的窗户的地方。
她……还是想知道他们会不会做什么。
许是因为江临那天说,他和姚贝儿没什么,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这么快就要自己打自己的脸了吗?
也对,江临给她的承诺,何曾兑现过?更何况这承诺还是在床上给的。
段子矜闭了闭眼,也不知是哪位哲人说过,男人在床上的话都不能信。
她也不是二八年华的纯情少女了,她才不会认为夜深人静、孤男寡女的情况下,一对有情人会坐在一起探讨一晚上国家大事。
段子矜睁开眼眸,正巧看到江临挺秀的身影立在窗边,后面一道小巧的影子拥上了他的腰。
然后窗帘就被拉上了。
她的心像被人狠狠剖开,面无表情,而后冷笑。
江临,你这个伪君子!
……
江临站在书桌旁,沉暗的黑眸如同窗外沉暗的夜空。
他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总觉得……有些不安。
而且身体里有一股燥热的感觉,在四处冲撞着,让他几乎没办法冷静下来思考。
两只柔若无骨的小手从后面探了过来,轻柔地搂住了他的腰。
江临身子一僵。
温度上升得更加急遽。
“阿临……”女人温柔缱绻的低唤,不偏不倚地击中他,无疑是在他身上又加了一把火。
这种感觉他再熟悉不过。
江临握住她的手。
姚贝儿得意一笑。
他却紧握着,将她拉远了些,从她的拥抱中抽身。
姚贝儿的笑容冷凝在脸上。
但她不死心,藕臂勾上江临的脖子。这个男人个子太高了,她穿着高跟鞋还需要踮着脚尖才能够到他岑薄有型的唇。
江临心猿意马了一刹那,鬼使神差地揽住她纤细的腰身,另一只手托住她的后脑,将她用力往自己的方向压了过来。
姚贝儿窃喜,凤眸里流转着媚人的眼波。
眼看还差一点就要吻上时,他又猛地撤了手。
她贴在他健壮匀称的身躯上,一大半的力气都挂在他身上。突然失去支持力,姚贝儿险些摔倒在地上,扶着桌子站稳后,不解又茫然地看着他,娇嗔道:“阿临,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