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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切慕你,如鹿慕溪水
做任何事情,去任何地方,赴任何约会,都会迟到的卢晚晚,今天破天荒没有迟到,并且还提前了半个小时到了体育馆。
因为是周六,她的三个室友也跟着一起来了。在来之前,卢晚晚并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性质的比赛,幸亏肖潇和刘心怡是任初的粉丝,一路上有她们的科普,卢晚晚也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这是省级大学生乒乓球比赛,在浅岛市举办,为期半个月。听说,今天的比赛还有重量级嘉宾评委。
她们的票是任初给的,前排中间,视线好得不得了。这场比赛的门票肖潇和刘心怡之前也买了,还是通过抢票的方式,不过在后面的区域,基本上不看大屏幕,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没想到,有生之年,能近距离地看任初打比赛!”肖潇感慨道,把手里的鲜花整理了一下,打开了写着任初名字的灯牌。
“晚晚,我们爱你,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们都满足。”刘心怡说这话的时候,手里正掰着两捆荧光棒。
只有顾桥十分冷静,她手里还拿了本练习册在做,一边做题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我劝你们俩赶紧把这些东西给收起来,别给晚晚丢人。”
作为粉丝的肖潇和刘心怡不解:“为‘爱豆’打call,是我们的义务,学校粉丝团团长回去要验收的!”
“你们两个猪脑子呀,咱们卢晚晚同学,之前那么怕跟任初扯上关系,现在突然来看他比赛,还这么近距离,俩人之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卢晚晚都要佩服顾桥了:“你可以去当狗仔了!”
没否认,相当于默认了,三个室友再三追问,卢晚晚就是不说,只是笑得格外甜蜜。
观众全部入场了,女生居多,并且都拿着鲜花和横幅,灯牌亮了一片,其中一大半,写着任初的名字。
比赛正式开始了,没有花哨的开幕表演,两名运动员上来,二话不说直接开打。两个男生身材都比较高挑,长相清秀,看起来很斯文的样子,打起球来,眼神犀利狠辣,形成了极大的反差萌。
第二对参赛运动员,同样也五官端正,打球姿势有点诡异,其中一个不是特别高,但是长得白白净净,时不时还会被自己接球的奇怪姿势给逗笑了,脸上两个酒窝,可爱得很。现场的气氛也被推上了一个高潮,女生们都很激动,尖叫声此起彼伏,不亚于一场明星演唱会。
卢晚晚还是第一次看这种比赛,接触到这种氛围,她觉得有点燃,心情极好。
又看了两组比赛,同样精彩。其中还有一个Z大的学生,她们几个疯狂地给那位学长加油。
“最后一组了,任初来了!嗷嗷!”肖潇发出了狼嚎般的兴奋叫声,跟刘心怡抱在了一起。卢晚晚也有点期待了,期待看到不一样的任初。
任初出场了,跟他对打的是本市体院的一个男生,名叫高叶。现场也有这个男生的支持者,正叫着他的名字,为他加油。
任初的右手缠了绷带,他晃了晃手腕,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路过观众席的时候,他突然朝卢晚晚看了一眼,然后竟然眨了下眼睛。卢晚晚觉得心跳瞬间加速了,赶紧把脸转过去,假装跟顾桥交流,掩饰自己的紧张。
任初抿了抿嘴,走到了乒乓球台前,拿起了自己的球拍。
“我都要怀疑抽签有黑幕了!为什么任初总是跟高叶对打?”
“有毒啊!决赛、半决赛,都打过了,现在可倒好,预选赛就遇上了。这……两个高手淘汰一个,要不要这么刺激啊!”
肖潇和刘心怡开始担忧了起来,卢晚晚能感受到她们的紧张。这场比赛势必会很精彩,很激烈。同时,她也开始担心起来,任初的手,真的没关系吗?
任初同高叶点了下头,高叶笑了笑说:“又遇见了。”
“全力以赴。”
“嗯。”
比赛正式开始。
任初发球,两个人反应都很快,打球力度大,角度刁钻,一个回合打下来,不分伯仲。任初是快攻打法,直拍左推右攻,高叶则是弧圈结合快攻打法。突然,一个角度刁钻的反手球,任初失误了。高叶暂时领先。
“你手腕受伤了?那怎么还用这种打法?”高叶问。
任初揉了下手腕,是有些疼,不过打一场比赛还是能应付得了的。
“怎么,你要让我吗?”任初调笑道。
高叶皱了皱眉,似乎在考虑这个意见:“虽然我来参加比赛的目的,绝大部分是因为想跟你打球,但是……如果故意让你的话,你也不会开心吧?也违背体育精神。”
任初笑了笑:“那就全力以赴,比赛,就是要有输赢。”
“那,发球吧。”
因为任初的这个笑容,现场的观众又沸腾了,为他明明失利,却不放弃的精神。
比分追平,反超,又被拉开,起伏跌宕得堪比心电图。
肖潇捂着胸口直呼:“我不行了,晚晚,等下我要是晕过去了,你给我急救啊!比分要吓死人了!”
“任初他不会输吧?”卢晚晚的一颗心悬着。
“不好说,这俩人实力相当,任初的手好像真的有点问题,我看……嘤嘤嘤,我的‘爱豆’不能输啊!”肖潇趴在卢晚晚的肩膀上掩面,不敢看比赛了。
他会输吗?
卢晚晚不希望他输,他们有过约定的。她忽然站起来,跑到了最前面,叫住了正在紧张看比赛的任初的教练。
“可不可以暂停比赛?”
“卢晚晚?你要干什么?”教练同时也是Z大的老师,因此认识她。
“任初手腕受伤了,能不能休息一下,换个战术?”
教练思考了一下,然后叫了个暂停。
任初过来,不解地看着卢晚晚。
“手给我。”
任初带着疑问,将手伸了过去,卢晚晚握住他的手,迅速拆开了绷带,然后用喷雾喷了一下,他手腕有点发红。
教练惊呼了一声:“哎,这是什么,不能用药啊!”
“只是冰水而已。”卢晚晚说完,又快速帮他缠好了绷带,“赢了比赛,我有话对你说。”
“口渴。”他盯着卢晚晚手中那喝了半瓶的水看,卢晚晚只好拧开给他了,任初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大口。
“说下战术!”教练疾呼。
“不用了,我换个打法就好了。我会赢的。”任初对教练说,对卢晚晚说,也对自己说。
暂停结束,任初再次上场,走了两步,他又折返了。
“卢晚晚。”
“啊?”
任初一下子蹿了上来,隔着栏杆,拥抱了她,然后笑着回到了比赛场地。
现场又沸腾了,卢晚晚的心也似乎跟着沸腾了。去他的不能同框协议,她要跟任初拍好多好多自拍!
再一次投入比赛,任初的节奏更快,并且让人捉摸不透。连续运用正手快拉,然后一个突击扣杀,直接得分。如此一来,高叶在输掉了一局以后,已经适应了任初这种打法。在第七局赛点的时候,任初果断又换了一种打法。
在以往的比赛当中,任初从未如此炫技,因此有许多打法,是高叶也没有想到的,第七局,任初快准狠地结束了比赛。最终4比3,任初晋级。
“恭喜!我一开始还想着要不要少给你打几个反手球,没想到根本不需要。”
“高叶,一直没跟你说,跟你打球,很享受。”
二人相视一笑。
任初擦了把汗,打算直奔观众席,路过教练的时候,被拦截了。
“你去哪儿啊?马上宣布结果了。闻沫还要给大家讲几句呢!”
“谁?”
“闻沫啊!刚拿了世界锦标赛冠军的那个女运动员,以前也是咱们浅岛市的。你难道不知道闻沫?”
任初愣住了,这是他没有想到的事情,以及没有预料到的人。
主办方的广播响起,邀请几位晋级的运动员上场,同时请上了世界锦标赛冠军闻沫。
通过今天的比赛,卢晚晚发现自己对乒乓球也有点热爱了。听到来了一位世界锦标赛冠军以后,他激动不已,朝台上望去。
闻沫穿着红黄相间的运动服,双腿修长,清爽利落的短发,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好看,简直是女神!
“打乒乓球的颜值都这么高吗?”卢晚晚忍不住问室友。
“闻沫女神你都不知道?!晚晚,你可千万别说咱们是一个寝室的啊,不然人家以为我也住在山顶洞。”肖潇吐槽道。
卢晚晚吐了下舌头,专心听冠军讲话。闻沫的声音清冷,跟她的人一样,浑身散发着清新脱俗的气质。
讲话完毕,运动员从后台退场。卢晚晚只好也去后面找任初,他们还有没说完的话要讲。
“你们先回去,我有点事情。”卢晚晚对三个室友说。
三个人一顿挤眉弄眼:“哟哟哟!是不是要去找任初呀?是不是要有进一步的发展啦?请吃饭啊!”
卢晚晚脸上一红,嘴上却没有承认:“只是去讨论一个学术问题,别多想!”
说完,她就努力从人群中挤出去了,直奔运动员休息室。
任初简单洗了一下脸,做了一个深呼吸,他难得有点紧张,似乎比打比赛的时候还要紧张那么一丢丢。他对着镜子微笑了一下,有点凶是怎么回事?他皱了下眉头,就不能像汪彧杨那样,看起来和蔼可亲?
任初又练习了几个角度的笑容,都有点……凶啊!
他放弃了,反正她习惯了。
任初从休息室出来,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到达了体育场的后门,在一个拐角处,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肩膀。
“闻沫?”
“很意外?”闻沫笑了笑,“我有跟范毅提起过啊,他没告诉你吗?”
任初沉默了一下。
闻沫“扑哧”一声笑了,她笑得前仰后合,细碎的短发随着她的动作轻轻地晃动,待她笑完了,随手拢了一下头发,说不尽的青春。
“范毅真是谨慎,可能怕你见到我会情绪失控。说实话,在这次比赛邀请我来之前,我没想过会再见到你,任初,好久不见。”
“如你所见,我没有放弃。”
“听说高三的时候你为我退学了?”
“你想说什么?”
“就是想看看你过得怎么样,如果因为那件事,你过得不好,我就向你道歉。那时候离开你,是我对不起你。”
“谢谢,我过得很好。”
闻沫露出一抹笑容来,抬手捶了一下任初的肩膀。
“当初你问我的那个问题,我一直没给你答案,现在我决定告诉你。”
“已经不重要了。”任初掏出手机,给卢晚晚拨了一个电话。
电话拨通了,可是不到一秒钟,对方挂断了。任初有点狐疑,又拨了一次,对方还是挂断,再拨过去就已经关机了。她手机难道没电了?任初四处环顾,算算时间,卢晚晚应该过来了。
闻沫看着满腹心事的任初,叹了口气,然后按住了他左右摇晃的脑袋:“我那答案还没说呢,你跑什么?当初你问我,你球打得怎么样,我现在告诉你——比起我差远了,你和乒乓球,我选择乒乓球。”
卢晚晚这辈子都没想到,有朝一日,她还能跑这么快,让体能堪比运动员的任初都没追上。她几乎是逃也似的回到了寝室,闷头就开始看书做习题。她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连续做了两套卷子,没有一道题是对的。
怎么办?
手足无措的感觉油然而生,她不知道怎么调节这种情绪。在室友回来之前,她收拾好东西,去了图书馆,因为她不擅长掩饰,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同她们讲。
期末考试将近,图书馆里的人很多,大多数是来自习的。她找了一会儿没有空位,正准备离开的时候,被人抓住了手腕,卢晚晚吓了一跳,差点就在图书馆尖叫出来,定睛一看是汪彧杨。
“学长,你干吗?”
“你魂儿丢啦?我叫了你好几声,发微信你不回,打电话你关机。”
为了逃避,她的确是关机了。
“有事吗?”她问。
汪彧杨点了下头:“你想找地方复习?”
“显然没位置了。”
“我知道一个地方,可以带你去。”
“呃……”卢晚晚犹豫了一下问,“任初知道吗?”
“不知道,只有我知道。”
卢晚晚放心地跟他走了。
汪彧杨口中的神秘地点,原来是一家咖啡厅。出了学校南门,商业街最后一间店铺。门面看着非常不显眼,甚至有点破旧,没怎么装修的样子。如果不是熟客,一般人应该不会过来,因为实在太偏僻了。
卢晚晚对这个地方持有怀疑的态度,在进去之前,她再三询问汪彧杨:“真的是这里吗?”
汪彧杨点点头:“里面好着呢!”
那种自信的笑容,让卢晚晚有一点恍惚,这该不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吧?
卢晚晚被汪彧杨半推半就拉进去,眼前豁然开朗。里面并不像门面那么小那么不起眼,装修很有格调,有点重金属冷工业的味道,无形之中透着一股颓。
时间尚早,咖啡厅里客人不是很多,音乐声音不大。有几个女生在做卷子,还有几个在小声聊天。
在看见汪彧杨和卢晚晚的时候,有人小声惊呼了一声,低语了几句。
“我没看错吧,那不是卢晚晚吗?那男生是……汪彧杨?任初学长的朋友吧,俩人跑到这么私密的地方干吗?”
“我听说呀,卢晚晚总去外语角。”
“该不会是……任初学长被绿了吧?!”
……
汪彧杨明显也听到了,也没跟卢晚晚商量,直接走到那几个女生跟前,拉开椅子坐下说:“怕我听不到啊?要不要给你们麦克风用用?单词背了吗,四六级都过了?期末考试能拿全A?这么闲啊?”
那几个女生吓坏了,她们完全没料到汪彧杨会真的过来,赶紧低下头掏钱买单,临走前还跟汪彧杨道歉。
卢晚晚有点看傻眼了,因为在她眼里,汪彧杨可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好学长,笑起来能比得上小太阳。
点了两杯咖啡,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汪彧杨掏出手机,开始打游戏。卢晚晚一直盯着他看,还是那张脸,还是有点书卷气息,可是刚才他教训学妹的表现跟他平时完全不一样。
“你刚刚……真酷!一般人这种时候,都会假装没听到。”
汪彧杨抬了下眼,笑了:“其实,我以前也会假装没听到。但事实证明,在流言蜚语出现的时候,你无视的话完全没用。一次的默不作声,可能会引发日后的变本加厉。有的时候,当还能控制时,要尽早控制。这是任初教我的,如果没遇见任初的话,我可能还是个被人欺负的书呆子。”
“所以,他不是个学习好的恶霸?”
“你这个定位很精准。来来来,你这会儿也没心思学习吧,我这一关卡了很久了,帮我过一下。”汪彧杨说着就递过来一部手机,卢晚晚认命地帮他打《消消乐》。
不过,这一下午,卢晚晚也没有白白帮他过关,汪彧杨提出帮她练习英语口语,全程都是用英文跟她交流的。卢晚晚只知道他是德语系的,德语很好,没想到他英语发音也这么标准。
“哦对了,你有个闺蜜,叫梁……”
“梁夏,她怎么了?”
“很厉害,这次去德国的进修名单有她。锻炼几年,应该能考上高翻院。”
“你说,她要去德国了?确定吗?”卢晚晚回想起来,之前刘心怡的确有提到过这件事。
汪彧杨“嗯”了一声:“错不了,除了她都是咱们学校的,外校的那些基本都淘汰了,我当时也蛮意外的。”
“去多久?”
“一年。”
卢晚晚陷入了沉思之中,安嘉先知道这件事吗?她希望所有的感情,都能够经受住时间和距离的考验。可是为何,她却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安。
“你也去吗?”卢晚晚又问。
还没等汪彧杨回答,他的手机上弹出一条微信消息提示。因为卢晚晚正好在帮他打游戏,所以不巧看到了。
W小姐:汪彧杨,我们分手吧。
“学长……”卢晚晚把手机还给了汪彧杨,“对不起,我不小心看到了。”
“啊?怎么了?”汪彧杨笑着翻出了那条微信,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他沉默了一分钟,“我去一下洗手间。”
这一去有二十分钟没出来,卢晚晚有点慌乱了。她在洗手间门口徘徊,试着叫了几次汪彧杨的名字,却没有半点反应,该不会想不开吧?
卢晚晚叫来了男服务员,但是门被反锁了。
“这位客人怎么了?”服务员也有点担心了,怕老板不在的时候,店里发生意外。
卢晚晚看了下门锁,是那种球形锁,拍了一下门板,还算结实。
“没什么大不了的。”说着,她踹了一脚木门,服务员吓坏了,赶紧拉住她:“同学,你干什么?”
“不过是……失恋了而已。”卢晚晚再次用力踹了一脚木门,“我已经习惯了!”
“哐当——”
门被她踹开了,汪彧杨面朝下晕倒在地上。
“搭把手!”卢晚晚对已经吓傻了的服务员大喊了一声。
两个人一起把汪彧杨给翻了过来,他的额头应该是撞在了台阶上,有明显的伤口,并且流血不止。
“汪彧杨?学长?”卢晚晚又叫了他几声,没有任何反应,他已经失去了意识。
“店里有没有急救箱?”
“有有有。我去拿!”服务员飞快跑去拿了个药箱回来。
卢晚晚取出止血纱布来,按在汪彧杨的额头上,对服务员说:“按着,给他止血。还有人吗,打个120!”
另外一个女服务员慌慌张张去打了120。
卢晚晚解开了汪彧杨的衣领,双手用力按在胸口,给他做胸外心脏按压。
“醒醒!醒醒!”她不停地按着他的胸口,她只有一个信念,汪彧杨会没事的,她可以救他,不过是一个小意外。
她汗流浃背,双臂已经快要没有知觉,她觉得自己随时都可能倒下去,可是她不能。她很庆幸,自己是临床系的学生,很庆幸,能够救自己的朋友,所以她决不允许他的心脏停止跳动。
“120来了!”
一阵手忙脚乱,汪彧杨被抬上了救护车,她跟着一起去了。医生在救护车上进行了简单的处理。
“病人情绪激动,头部被撞伤后陷入昏迷,出血量800ml以上。”卢晚晚沉声道。
“医学院的?”
“临床的。”
“急救很及时。”
十分钟后到了医院,汪彧杨被送到了急救室。卢晚晚去给他办手续,发现汪彧杨的手机没带过来,联系不上他的家人。无奈之下,她只好开机。
一瞬间,她的手机被大量涌入的信息弄得死机了。过了足足有五分钟,手机才恢复正常。基本上全都是任初发的,无非是问她——“你在哪儿”“为什么走了”之类的。她不想理会,但还是给任初打了个电话。
任初几乎是秒接的,但是口气却不紧不慢:“消失了四个小时,你还可以消失得再久一点。图书馆监控录像显示,你跟汪彧杨在一起,很好!”
“能不能联系一下汪彧杨的家人,他出事了。”
“在哪儿?我马上到。”
卢晚晚给任初发了个定位,在Z大附属医院。十五分钟后,任初和范毅来了。
“他父母都在国外,我联系了他姑姑。怎么回事?”任初问。
卢晚晚一五一十说了事情的经过,起因是那条分手短信。
任初和范毅面面相觑:“他跟谁谈恋爱了?不是过得跟个和尚似的吗?”
三个人在急救室门口等着,过了许久,医生出来了,好在急救及时,没有造成太严重的后果,但他有些轻微脑震荡需要留院观察。
三个人都松了一口气,任初把钱包递给了范毅:“去缴费,一会儿病房见。”
卢晚晚和任初陪着汪彧杨一起去了病房,给他安排的是个单人间,旁边还有一张床可以休息。任初大概是跑了一天,很疲惫的样子。卢晚晚又跟医生聊了一会儿,确定没有太大问题,这才放下心来。
回到病房里,她看了一眼汪彧杨之后说:“我先回去了,拜托你们照顾他。”
任初站起来,一把将门关上了,将卢晚晚拦住,问她:“你拜托我照顾汪彧杨?你以什么身份?”
卢晚晚不慌不忙,抬起头望着任初,冷静地说:“那你又是以什么身份拦住我?”
“嗯?”任初显然没有料到,卢晚晚会这么反问他。
卢晚晚讥笑一声:“都是普通同学关系,你这么凶吓唬谁?让开!”
趁着任初愣神的工夫,卢晚晚开门走了、范毅这会儿刚好回来,目睹了这一幕,他鼓了鼓掌:“有生之年,得见君被人怼!”
任初白了他一眼,抓过自己的钱包和车钥匙追了出去。
卢晚晚出医院大门,刚好有一辆出租车经过,她上车走了,任初只好开车跟在她后面。
出租车司机发现了自己后面紧跟着一辆车,又看了看车上身上染血的小姑娘,谨慎地问:“同学,没出什么事儿吧?要不要报警?后头那车,瞅着像是跟踪你。”
“不是坏人,师傅麻烦快点开就好了。”
“哦,情侣吵架。您坐稳!”
司机狠踩油门,飞快行驶,一眨眼的工夫就到了学校门口。
卢晚晚一摸口袋,钱包好像是掉了。
“师傅,能微信支付吗?”
司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年纪大了,不会用那个,要不你跟后面那人借点?”
卢晚晚有点为难,才刚跟他发了脾气,说是普通同学,现在去借钱,是不是有点打脸啊?可是这个点,校门口人已经很少了,再不回去,恐怕寝室要关门了。卢晚晚咬了咬牙,准备认命地下车去借钱。
这时,任初敲了敲车窗。司机摇下车窗,看见一张帅气且温和的脸。他递给司机一百块钱:“谢谢您送她。”
找钱下车,卢晚晚低声说了句谢谢,然后给任初发了个微信红包。
她头也不回地往寝室楼方向走,任初就在后面跟着她,三米的距离,能看见她,却不打扰她。
卢晚晚其实有点怕任初突然过来跟自己说话,她确实没有准备好,所以走得飞快,但是任初总能以刚好的距离跟着她。
寝室大楼即将关门了,这会儿女寝很多同学回来,大家都看见了他们,又是一通指指点点。
卢晚晚终于忍不住压力了,扭头朝任初走去。
“干吗跟着我?”
“今天比赛结束后,为什么没有等我?”
卢晚晚把脸别开,冷冷地说道:“我觉得没有必要!”
“没有必要?卢晚晚,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很清楚,并且能对自己说过的话负责。倒是学长你,口碑差果然是不能相信的。”卢晚晚说完就跑了,比兔子还快。
任初整个人呆住,他隐约生出了一点疑惑,同时还有气愤。他到底哪里口碑不好了?到底是谁在外面败坏他名声啊?卢晚晚为什么前一天还在说喜欢他,后一天就说没有必要。她是认真的?
Z大今年开学的时候,并没有举办迎新晚会,因此今年的圣诞晚会大家格外重视。尽管是学霸聚集地,但是也涌现出了不少的好节目,这一届的大一新生尤其兴奋。
只是,这兴奋到底跟他们临床系没什么关系了。以范毅为首的学生会,当真是铁面无私,到最后也没给临床系一个登台的机会。
不用参加节目彩排,卢晚晚就轻松了很多,时不时跑一趟医院,看看汪彧杨。他的父母还是没回来,姑姑工作很忙,请了个护工照顾他。汪彧杨总是头痛,因此手机也不能经常玩了。卢晚晚来看他的时候,汪彧杨就逼着她帮自己打游戏通关。
过了700关的时候,汪彧杨突然红了眼眶,整个人也从原本的兴奋紧张变成伤感。点了一下发送按钮,他将超越信息发送给了好友W小姐。
“你怎么了?”卢晚晚忍不住问他。
“终于有一件事情可以超过她了,但是她根本不在乎。”
卢晚晚隐约感觉到,这个她就是给汪彧杨发短信分手的那个人。
“你别难过了……”卢晚晚安慰着他。但不得不承认,卢晚晚安慰人的技术还真是不怎么样,句句扎心,汪彧杨听了以后,趴在她肩膀上嘤嘤嘤地哭。
卢晚晚也跟着心酸了,这场面极其熟悉。为什么她喜欢过的人,最后都会成为好闺蜜,找她哭诉呢?她是不是真的有毒?
“今天学校有晚会,你要不要去看?”
“有你的节目吗?”
“没有。”
“那去。”
卢晚晚:“……”
“你和你们班那个宋荣荣,唱歌真是一言难尽啊!”
卢晚晚哼了一声,在心中默念,他是个病人,我是个学医的,淡定淡定。
“我去问问你主治医生,看你能不能出去。”卢晚晚说道。
汪彧杨恢复得很好,基本无大碍,原本也就是观察一下就可以出院了,是他姑姑要他养几天。医生同意他外出一天,卢晚晚道谢。
她琢磨着应该叫辆车在门口接,汪彧杨不能过度劳累,她走回学校倒是没有关系。
她定好位,有司机接单了,但离得比较远。
她快步往病房走,计算着时间,汪彧杨换套衣服就出去,应该不会让司机等很久。
病房的门是锁着的,一个红衣女孩背对着门站着,她旁边是浑身散发着懒洋洋气息的任初。不知道说了什么,红衣女孩回头看了一眼任初,任初唇边扬起了浅浅的笑来。红衣女孩戴着口罩和墨镜,她大概是生气了,一把摘了口罩,露出真容来。
卢晚晚下意识地躲了起来,她记得这个人,是乒乓球冠军闻沫。住院部走廊里还有一些生面孔,手里拎着相机,正在四处打听,应该是跟着闻沫来的,想挖点新闻。
恰好在这时,卢晚晚收到了一条短信,预订的车竟然因为路况太堵取消了她的订单。幸好她找到了一辆共享单车,不然只能走回学校了。
路况不太好,卢晚晚骑车速度很慢,没多久,后面有人按了喇叭,卢晚晚往旁边靠了靠,那人却并不是想让她让路。
“上车。”
卢晚晚扭头,看见了任初,副驾驶上坐着戴着口罩和墨镜的闻沫,后面是汪彧杨。
“不用了。”卢晚晚说。
任初皱了眉头。
汪彧杨打开车窗:“你刚才怎么走了,不是说一起去的吗?”
“学长,我还有事。”
“朋友吗?”闻沫突然开了口,向后座的汪彧杨询问。
卢晚晚抢着说:“普通同学,我先走啦!前面很堵的。”
“那我们也骑车吧,堵车没法开。”汪彧杨提议道。
闻沫哈哈大笑了起来:“任初他不会骑自行车,哈哈哈哈……笨死了。”
“闭嘴!”任初吼了一声。
“噗……任初,你不是吧?”汪彧杨也笑了,前仰后合的样子,跟闻沫如出一辙。
卢晚晚没什么心情跟他们说笑,把自行车骑得飞快。正如汪彧杨所言,任初的车被堵住了,想追都没有机会。
因为路况不好,任初他们迟到了,没赶上晚会的开场。文艺部长和组织部长忙到飞起,范毅这个总负责人倒是优哉游哉地在门口嗑瓜子,偶尔帮忙检票。
“给你留了个前排的位置,你们临床系都在后面呢。”
“谢谢学长。”
卢晚晚对号入座,第三排正中间,前面两排都是校领导,她正前方是她的导师陈教授,左边是她的好师兄孟西白……
卢晚晚感觉不太妙,果然刚坐下,陈教授就回头了。
“临床系一个节目没选上?”陈教授脸色不太好地问。
“他们说没创意。”
“什么节目?”
“安嘉先钢琴独奏。”
陈教授脸色更难看了:“真是一届不如一届!以前我们系,每次圣诞晚会都能大放光彩!怎么到了你们,选都没选上?就不会学学你师兄,当年可是一鸣惊人!”
卢晚晚扭头看了一下正全神贯注看节目的孟西白,问:“二师兄,你当年表演了什么?”
“骨科的尊严。”
卢晚晚一脸问号。
陈教授哈哈一笑说:“胸口碎大石。”
卢晚晚:“……”
她心想,我的师兄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卢晚晚右边的几个位置一直是空着的,直到演出过半,才有三个人姗姗来迟。她心里其实一直都有一种预感的,这是范毅给任初留的座位。果然,任初来了,还有闻沫和汪彧杨。
卢晚晚有点紧张,她努力往孟西白那边靠了靠。她感觉到有一道目光注视着自己,他侧着身,胳膊肘搭在她的椅背上,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气息,太可怕了!
越来越近了,卢晚晚退无可退,她额头已经在滴汗了。她偷偷瞥了一眼右边,汪彧杨正拿着一杯可乐,里面插着两根吸管,他和闻沫一人一根。两个人喝可乐的时候,鼻子贴着鼻子,轻轻地蹭了蹭,然后相视一笑,画面简直美如画。不过,这是什么情况?
“师妹,你能不能离我远点?某人会误会的。”左边的孟西白无奈道。
“不……”能字还没出口,她就被任初拉了过去,靠在了任初的肩膀上。
“出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我不听!”卢晚晚用力掰了掰他按着自己肩膀的手,任初却直接将她的手握在了掌心里。
“借过。”任初对旁边正你侬我侬的汪彧杨和闻沫说道。
闻沫翻了个白眼:“你这人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赶紧走!”她说完就把大长腿抬起来,直接放在了汪彧杨的腿上,然后拿起一粒爆米花,丢进了汪彧杨的嘴巴里。
汪彧杨咧着嘴笑:“真准!还想吃。”
卢晚晚抖了一抖,好腻啊!汪学长以前可是高冷人设啊!
橘黄色的路灯投射在地面,人影在不断地摇晃着,12月的浅岛市,寒风中有海的气息。
任初一直握着卢晚晚的手,从圣诞晚会的大礼堂,一直走到了社团教学楼,打开了烘焙活动室的门。他开了操作台的灯,握着卢晚晚的手,一起洗干净了手。
“闻沫和我一起长大的,她从小喜欢乒乓球,天赋很高,被选入了国家队,高中的时候,她离开了浅岛市。我曾经想跟她一起去打球,所以退学了。她和汪彧杨在一起有半年了,网友奔现。因为闻沫身份特殊,所以汪彧杨没告诉任何人。我和闻沫很久没见了,曾经在一起谈了一天的恋爱,后来发现对方还不如乒乓球好玩,就分开了。我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女友,口碑不好这件事,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任初一边给卢晚晚擦手,一边说道。
“你跟我说这些干吗呀?”
“不想你误会。那天你其实去了后门对吧,你听到了我和闻沫的谈话,但是没有听全就走了。你听到了什么地方,我给你复述后面的内容。”
卢晚晚撇了撇嘴,这种被人当面拆穿的感觉,她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
“就一个答案,你怎么这么喜欢问别人要答案啊,你是卖答案的吗?”
任初笑了笑说:“当年我问她,我球打得怎么样,她那时候不愿意告诉我,这次回来见到我特意告诉我一声。”
卢晚晚满眼的难以置信,就这样?她眨了眨眼睛问:“她怎么说?”
“她不重要。现在说说你的答案,卢晚晚,你喜欢我吗?”
“呃……”
任初拉着卢晚晚去沙发上坐下,自己蹲在了她的面前,拿出手机,翻开相册,屏幕上是一张N多奖状摞在一起的照片。
他说:“这一摞是三好学生,这一摞是各种竞赛的获奖证书,哦,这个是我大一的时候申请的专利证书。”他滑动了一下,又说,“这张流水单是我得过的奖学金,这张是我学分和历年来的考试成绩。算学习好吧?”
铁证如山,怎么能不算,简直好到爆啊!即便是安嘉先那样的超级学霸,都没有任初得过的荣誉多啊!
任初勾了勾嘴角,把自己那一张帅气的脸凑到她眼前,轻声问:“那我长得……好看吗?”
他的睫毛很长,每一次颤动都好像骚动着她的心,让她的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动。她狂点头,好看,好看到让人想犯罪!
“那么,满足你选男友的要求了。卢晚晚,我可以做你男朋友吗?”任初说完,把手放在了她的头上,轻轻地按了两下,卢晚晚的头点了点。
任初“嗯”了一声:“你答应了,真好。”
“哎?”她有点呆,“我……”
“我做蔓越莓抹茶饼干给你吃。”
“你竟然会?”卢晚晚有些惊喜。
“我第一次见你时,你拿着这个饼干给学生会的人试吃。”
卢晚晚努力回忆了一下,是她找学生会审批活动室的那次。
“可是,我记得当时只有范毅学长啊。”
“嗯,所以能全程无视我的女生,你是第一个。”
卢晚晚“嘁”了一声,好自恋哦。
“我第二次见你,是在‘明天’,你冲我眨了下眼睛。”
卢晚晚记得,就因为这个眨眼,她背负上了沉重的绯闻。她气鼓鼓的,任初一眼就明白了,捏了下她的脸说:“你委屈吗?”
卢晚晚点点头,特别委屈!
“看来得早点把绯闻的内容变成实锤。”
“你想干吗?”
“明天去寝室楼下接你,做情侣该做的事。”
“我们不是……”她习惯性地就想反驳两人的关系。
任初已经拿手机开始播放视频了,恰好是刚才她点头答应做他女朋友的那一幕。
卢晚晚目瞪口呆,同时还有点脸红,学长果然好有心机!
五十分钟后,饼干烤好了,厚薄不一,大小不一,且原本应该是绿色的此刻有点发黄。
卢晚晚尝了一块,任初也尝了一块,二人同时皱眉。
“不然,以后还是我做吧。”卢晚晚说。
任初“嗯”了一声。
赶在女生寝室楼关闭的前五分钟,卢晚晚回到了寝室,手里拎着一个小纸袋子,里面装着任初烤的饼干。
肖潇正巧从卫生间出来:“有吃的?我要饿死了,为了穿上那件小礼服,我一天都没吃!快给我尝尝!”
说着,她就扑向了那个纸袋子,卢晚晚都来不及阻止。
肖潇也没看是什么,直接拿了一块放进嘴里,然后五官都扭曲了,把饼干吐进了垃圾桶,说:“晚晚,你给我吃的是石灰口味的饼干吗?”
卢晚晚恍然大悟:“难怪我觉得这个味道很熟悉,原来是墙的味道。形容好准确啊!”
“你做这个是要干吗?要杀人吗?难吃死了!”
“不是我做的,是任初做的。”卢晚晚委屈,她的糕点可是远近驰名的,怎么可能难吃。
肖潇愣住了,一秒钟之后,再一次抱起了那个饼干袋子:“‘爱豆’做的饼干,流着泪也要吃完,好好吃!”
卢晚晚笑了,问她:“那我跟你‘爱豆’在一起了,你会难过吗?”
“好白菜终于被拱了!记得请吃饭啊!”
刘心怡刚巧也回来了,听了个大概然后冲过来说:“不如唱K吧!超想听任初唱歌啊!”
“没问题!”
“那可得快点,我马上要出国了。”
“出国?”
“那个交流团、交换生的事情,还记得吗?”
“可是,马上要过年了啊。”
“老外又不过年。”刘心怡想起了什么,又说,“对了,那个梁夏也去。这一走可是一年多呢,跨国恋最考验人了。回头安嘉先来找你哭诉的话,你不许理他知道吗?”
“好啦,我知道。”卢晚晚吐了吐舌头。话虽如此,可如果安嘉先真的来找她哭诉,她能够视而不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