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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上一个人,就如同经历一场劫。
喻茵深知叶正宸让她在劫难逃,可她不是叶正宸的劫,另一个女人才是他命中注定的万劫不复……
(一)
叶正宸,这三个字的发音明明很平常,可传到喻茵的耳内,总会引起一阵激烈的情绪波动。
无奈,大学时代,这三个字以极高的频率出现在她的大学寝室。
“听说叶正宸又换新女朋友了,病理学的陈悉……”
风吹着树叶的沙沙声,忽轻忽重。
“是不是那个长的挺漂亮,特爱发嗲的?”
“可不就是她。”
听到这里,喻茵安安静静合上书,打开电脑,浏览网页,对这个话题不置一词。
“好羡慕陈悉……”说话的是迷恋叶正宸两年多的女生。
“有什么羡慕的,又是他的一段风花雪月而已。”
“风花雪月也行啊,只要曾经拥有……”
无聊的饭后八卦又开始了,捕风捉影的传闻被女生们说的煞有其事,不了解内情的人真会以为叶正宸与陈悉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故事,了解内情的人,也懒得去为他解释。
谁让叶正宸的风流韵事能写成一本书。
有人说:常常遇见他和美女在夜店调情。
有人说:见过他带女人去妇产科做B超验孕。
也有人说:亲眼见他三更半夜带着喝醉酒的女生去学校附近的酒店开房。
可喻茵清楚,这只是个传闻,传闻而已。
因为她也见过叶正宸在夜店里和某衣着暴露的艳女言语暧昧,细听之后才知道,女人想勾引他,而他绕着弯子回绝。
她还遇见过叶正宸带一个美女去妇产科做B超。美女从B超室里出来,脸色苍白地扯着他的袖子低声抽泣,他柔声细语劝着。
撞见这一幕的喻茵胃里翻江倒海的抽搐,几欲作呕。
美女失魂落魄离开,临走说了句“谢谢!”
她微微诧异,追上美女细问,原来美女在路上险些晕倒,叶正宸刚巧路过,送她来医院。
至于叶正宸会不会带着酒醉的女生去酒店?也许,会吧。
具体做了什么,用郑伟琛的话说:“什么都可能做,除了上床。谁不知道叶大公子有洁癖,别人的床都不睡,更何况女人。”
叶正宸淡淡回应:“我怎么不知道?”
郑伟拍拍他的肩:“现在知道了也不晚。这是病,要治,别怕花钱!”
“我没病,非常正常。我只不过还没遇到一个我想让她陪我睡觉的女人。”
“如果你这辈子都遇不到呢?”
“你这是在咒我吗?”叶正宸不满地挥拳,不轻不重地搭在郑伟琛的肩头。
郑伟琛揉揉肩膀:“我这是在提醒你。有病就要治,不能讳疾忌医。”
……
喻茵不禁莞尔一笑,她认识叶正宸十年,深知他的为人,他喜欢帮人,又不喜欢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做过多的解释,久而久之,大家对他的误解越来越深,就连许多被他帮过的女孩也误以为他另有所图。
起初,叶正宸对于各种版本的传闻一笑置之,久而久之,他也跟着自嘲几句,把一个风流浪子的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有一种男人,只要你相信他的人品,就没有必要信别人怎么说,更不能信自己的眼睛。
所以若真的爱他,一定要相信他,否则口口声声的“我爱你”,毫无意义。
喻茵坚信,她是这个世上唯一懂他的女人,也是最爱他的女人。
(二)
他们大学毕业那年,山口集团的医药公司在中国的分公司出现一次“实验室细菌感染案”,正在进行试验的工作人员感染了细菌,当场死亡。尸检结果显示,死者感染的是一种变异的炭疽病毒。
中日双方交涉后决定,共同调查这件案子。这一次国际合作办案,日本警方对挑选办案人员非常谨慎,除了国际刑警的协助办案,他们只允许中国派一名医学院的学生长期潜伏在大阪大学的医学部协助搜集证据。几经筛选,名义上毕业于北京大学医学院的叶正宸被选中,也被日本警方认可。
为了能和叶正宸并肩作战,喻茵主动要求接受训练。记不清多少伤痕,多少隐忍,甚至多少耻辱,她才在众多人中脱颖而出,争取到了与他共事的机会。然而,叶正宸却以她对他有男女情感为由,拒绝与她共同执行任务。
叶正宸出国的那天,她一个人走在曾经与叶正宸相识的小路上,白桦树落不尽岁月的沧桑,杜鹃花开不败年华的流逝。她擦干眼泪,告诉自己——他不是不喜欢她,他只是有一种心理障碍,不能和女人有发乎情爱的身体接触。
她查阅了所有相关的资料,想要帮他治愈这个心理疾病。她以为只要他克服了自己的心理障碍,他第一个会爱上的人,必定是她。
她等了两年,终于等来了机会。
叶正宸在日本大阪大学调查的“山口集团违禁细菌案”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他拿到了确凿的证据,日本警方已经可以查封山口集团的制药公司,并逮捕大阪大学的相关研究人员。叶正宸向组织提出申请,希望案子结束后,他可以继续以学生的身份留在日本大阪大学完成学业。
组织上批准了他的请求。
但是,日方的高层突然提出要改变了计划,欲以山口制药公司为突破口,深入调查山口集团的违法罪证。日方是想包庇山口集团的罪恶,还是想借着这次案件彻底瓦解山口组在日本盘根错节的势力,便不得而知了。
所以,叶正宸的任务不能终结,他必须留在大阪大学继续观察日方的动静。当然,除此之外,他还要为军方搜集更多有价值的信息。
得知自己不能恢复自由,叶正宸声称自己被很多日常生活的琐事牵绊,特别是学业任务太过繁重。他需要有人帮他写报告,搜集资料。除此之外,他还说自己年纪不小,需要找个适合的女人料理他的饮食起居。
组织再三考虑,拒绝了他的请求。理由很简单:身边有一个关系亲密的女人,容易暴露身份。
叶正宸为此专程回国,具体什么过程她不清楚,最后上面同意派个女人帮他,以妻子的身份。孤男寡女,三年的朝夕相处,即便是一颗坚如磐石的心,也会被水滴穿。她怎么会放弃这样的机会。
会议室里,上级领导把组织的决定派喻茵协助他完成任务的消息传达给他们。叶正宸霍然起身,义正词严说了两个字:“不行!”
在军令如山的纪律部队,这两个字是禁忌。上级领导被他弄得一愣:“你说什么?”
“我不同意,我想跟谁结婚是我的自由。”
“这是组织的决定。”上级领导先做思想工作,“考虑到你的身份——”
叶正宸冷冷地打断他后面的长篇大论:“这是组织的决定,还是叶司令的决定?”
上级领导脸色大变,气得大掌在桌上的文件上一拍:“签字,这是军令。”
文件上赫然写着《申请结婚登记声明书》,表格上该填的内容已经填完,只差签字。
“军令”两个字压下来,叶正宸再无反驳的余地。他拿起笔,字迹未落在纸上,笔在他掌心里折断。
“我不签。”他把笔一摔,站直,遗世独立的站姿,“你送我去军事法庭吧。”
若是别人说出这么轻狂的话,肯定会受到重罚,然而叶正宸是个例外,因为他的身份比较特殊。他被关了禁闭,在被关禁闭的十天里,每天都会有人把结婚登记表送到他面前,每天拿回的都是空白表格。
他的上级领导,也是他父亲的老部下了,终于没有了耐心,直接找人替他填了表格,办了手续。虽然没有他的签字,但正式的结婚证书还是发下来,叶正宸和喻茵成为了合法的夫妻。
叶正宸被释放出来,领导向他晓以利害:“你可以不承认这个婚姻,但是,你也不能否认。别忘了,你是个军人,你有你必须承担的责任。”
一个责任的重担压下来,叶正宸沉默了。
喻茵把结婚证书递到他手中,他连看都没看,直接放进衣袋:“我不管合不合法,反正我不承认这个婚姻。”
她笑着说:“我明白。”
终有一天,他会承认的。
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足够让他承认。
(三)
签证办下来后,叶正宸先去日本安排好一切,让喻茵过段时间再去。她为了给他个惊喜,特意提前了行程,选择在他生日那天赶到大阪。飞机降落在大阪的关西国际机场,她买了张电话卡,用公共电话打给叶正宸。
“生日快乐!”为了选在这个特别的日子到日本,她把行程提前,以为叶正宸多少会感动。
可电话接通许久,他才讲话,语调冷漠如昔:“你在什么地方?”
“关西国际机场。”她回答,尽量不表露出自己的期待。
“不是说下个月才来吗?”
“临时有变。”
“……”
“我是不是来早了?”
“嗯,我还有些事没处理好。”
碰了个软钉子,喻茵不得不以搭档的身份要求叶正宸将她妥善安顿。
“好吧。”为了工作,叶正宸自然无从拒绝,“你在机场等我,我过去接你。”
“好。”
……
华灯初上,海风徐徐。
跑车在高速公路上驰骋,喻茵坐在车里看着身边的男人。他有一张无可挑剔的俊脸,可他真正的魅力并不仅仅源于一张脸,而是他身上那种让人捉摸不透的吸引力。
穿军装的他,不苟言笑,一脸庄严。穿白大褂的他,温文平和,有种神圣之感。和朋友泡夜店的他,言语轻佻笑容暧昧,一副花花公子放浪形骸的模样。和她在一起,叶正宸又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彬彬有礼,少言寡语……
今日的他又不同于往日: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衫,领口的衣扣松了两颗,流露出几分随性。不知他想起了什么,眉宇间微微荡着摄魂的笑意……
不由得一阵心神激荡,喻茵忙避开视线,看着外面的风景。
一路上,他专心开车,她看风景。每次她努力找些话题,他都以最简练的言语回答,虽然已是他的妻子,可是他们之间还是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
经过了两个小时漫长的车程,叶正宸将车停进一栋和式小楼的车库。他带着她穿过草坪,进门,开灯。灯光映在对面淡绿色的窗帘上,照出一室清爽。
喻茵简单地环顾了一下,房间的摆设整齐而简洁,没有一件多余的缀饰。
“这是你的房子?”她问。
“嗯,刚来日本时买的。”他说,“一年前我搬去留学生公寓住了,有工作才来这里,偶尔住住。”
叶正宸带着她将各个房间看了一遍,边看边介绍:“一楼是客厅和厨房,卫生间在二楼最里间,卧室有两间,一间和式,一间洋式。抽屉里有个文件夹,里面放着所有家用电器的说明书,有不明白的打电话给我,电话在一楼的客厅。还有,每周六下午会有个中国女孩帮我打扫房间,你不要让她进书房。”
“我知道了。”
叶正宸最后带她进了书房,从抽屉里拿出钥匙交给她:“这个给你,以后你就住在这里。”
“我住哪个房间?”
“随便,我住学校的公寓。”叶正宸从书架上拿出一本病理学的书给她,“你先看这本书吧。有空我把资料拿过来给你看,你熟悉熟悉我的课题。”
简单交代完,他看了看表,不是她熟知的品牌,表盘上是一个海鸥的标志,她不记得哪款名表用这个标志。
“我还有事,先走了。”
见他确实行色匆匆,喻茵忍着饥肠辘辘点头:“嗯,你去忙吧。”
叶正宸走了,陌生的空房子里是剩下她一个人。收拾完行李,她正犹豫要不要去外面转转,买点吃的东西,房间里响起一阵清脆的铃声。原来大门处有警示装置,有人进来会有铃声警示。
她走到门口,叶正宸已拿出钥匙开了门。
“我帮你买了些吃的。”他站在门口把手里的东西交给她,又从钱包里抽出一沓万元的日钞,“这个给你,出了门右转五百米就有一间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有什么需要,你可以去那里买。里面还有一张大阪市区的地图,你想去那里可以按照地图走,过街记得看红绿灯……”
虽然只是几句简单的交代,但她能感觉到他发自内心的关心,内心被感动填满:“谢谢!”
“不客气。还有,日本很安全,你不用担心。”
“好。”
喻茵微微一笑。她知道他的冷漠和疏远并非源于对她的讨厌,他只是不喜欢与异性有深入的接触。所以,她来了,给他机会真正认识她,了解她。
几日后的傍晚,叶正宸过来送资料,喻茵特意准备了丰盛的饭菜,留他吃晚饭。他看看表,面无表情地回绝:“我还有事,要去研究室一趟。”
“这么晚还要去?”
“有个研究要做。”他匆匆穿上外衣。
“那我等你。”
“可能要很晚,改天吧。”
他走后不久,喻茵把做好的饭菜放进饭盒,开车去了阪大医学部的研究楼。教授们一般八点多下班,学生也在九点前陆陆续续离开,开放的正门落了锁。
她跟着一个学生通过了有瞳孔扫描的侧门,走进研究楼。九点后的研究楼里,除了实验没做完的学生,大都离开了。
因为前期熟悉过他的所有资料,她很容易便找到了叶正宸的研究室,他不在,正打扫卫生的学生让她去楼上的无菌实验室看看。
“谢谢!”她从楼梯上去,还未走出楼梯口,喻茵便看见叶正宸站在走廊上,静静地看着一扇门上的玻璃。她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可他的眼神是难得一见的深邃。
看了一阵,他走到走廊最里面的窗前看风景。昏黄的灯光笼罩着他的背影,带着些许落寞。他似乎并不是在看风景,而是在等待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他看看手表,指尖轻轻抚过表链的表扣,再次走到门外,透过玻璃窗看向里面,嘴角挂着笑意。喻茵的手指死死地捏着楼梯的扶手,女人的直觉告诉她,那扇门里面……有一个女人。
见叶正宸推门走进去,喻茵犹豫了一下,悄悄跟了过去。里面确实有一个女孩儿,端坐在显微镜前,长发挽起,露出姣好的容颜,宽松的白大褂下隐约露出女人优美的曲线。叶正宸从背后抱住她,手指肆无忌惮地伸向女孩儿的胸口。
女孩儿吓了一跳,扭头看见是他,脸霎时红透。他更有恃无恐,手顺着她的前襟探了进去。
喻茵转过身,靠在门边的墙壁上深深地吸气,呼气。她不信,就算亲眼看到她也不信,叶正宸不是这样的男人。
安静的走廊上,里面的对话不时飘出。
“叶医生,这可是治病救人的地方,你庄重点好不好?”
“又没人看见。”
“万一被人看见呢?”
“我不介意。”
“可我介……意……唔……”女孩儿的声音弱了下去,再也听不见了。
弥漫着消毒水味儿的走廊死一般的静,喻茵提着袋子的手不断缩紧,指甲嵌进了肉里。
“好了,别……闹了……”女孩儿的声音软得能拧出水。
“丫头……”叶正宸的声音干得能着火,“不如,今晚你把白大褂穿回去吧……”
喻茵再也忍不下去了,再多一秒她就会冲进去,用冷水泼醒这两个人。她努力冷静了一下,颤抖着翻出手机,拨通叶正宸的电话。
观察室里响起手机声,接着响起叶正宸的声音:“我去接个电话,你等我。”
“嗯。”
叶正宸拿着电话出来,表情已恢复平日的冷硬:“找我有事吗?”
喻茵不说话,直到他看见她……
一秒钟的震惊过后,叶正宸以最快的速度拉着她跑进阴暗的楼梯间。
“你怎么来了?”他压低声音问。
她回以冰冷的微笑:“怎么?打扰你们缠绵了?”
他欲言又止,从走廊射进来的光照见了他脸上的愧疚,可他没有说“对不起”。
很明显,他不肯承认自己错了,明知深深刺伤了她,他也不肯做任何解释或者认错。她懂了,扭过脸,让眼泪落在无光的暗处。
“你喜欢她?”
“你不知道吗?”
她摇头,没人说过。
里面传来椅子的响动,叶正宸匆匆说:“你先回去,回头我跟你详细解释。”
第二天,叶正宸去找她,跟她说了事情的原委。原来,这个女孩叫薄冰,他们相爱,相恋。他提出申请,希望组织能允许他找个人照顾他的饮食起居,目的正是想名正言顺地和女孩交往,可是组织让他和这个女孩分手,理由很简单:组织派他来调查阪大的细菌研究,没派他来谈恋爱。
回到日本之后,他和女孩提出分手,可惜,他没有控制住自己,铸成了大错。至于什么错误,喻茵不必问也明白。
他说:“感情的事,不是想控制就能控制的。”
她何尝不明白这一点。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谁不想控制?然而,你能控制十年,二十年,最终却因一秒钟的冲动功亏一篑……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她问。
他冷冷一笑,显然并不相信她的话:“你不是对我的事了如指掌,这件事居然不知道?”
她的确不知道,如果知道,她早就用她的方法让这个女孩远离他。而现在,她已身在日本,一举一动都难以逃过叶正宸的掌控,很多事不方便做了。
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试图劝说他悬崖勒马:“叶伯父知道你和她现在的关系吗?”
“只要你不说,他就不会知道。”
她点点头,看来叶正宸已经搞定了负责为他传递消息的井上。那么,她也不能说,她不能害了他。
喻茵无力地缩在沙发里:“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想伤害她。”提起她,他的眼中总会出现动人的柔情,那是她可望而不可即的奢侈品,“不管将来发生什么,我只希望,把对她的伤害降到最低。”
“那我呢?”他有没有想过对她的伤害?
“你做好你该做的事,其他的你就当没看见。过段时间,我会向上面申请,把你调回去。”
这就是叶正宸对她的交代。
多年的等待与守候一夕破灭。她不甘心放弃,不甘心就这么被叶正宸一脚踢开,更不甘心输给另一个女人。爱情需要自己去争取,不到最后一刻,她不会认输。
嫉妒往往会蒙蔽人的理智,一向聪慧的喻茵竟忘了换一个角度去想:叶正宸没做过任何伤害她的事,相反,他也在尽力把对她的伤害降到最低。他让她离开,就是不想她浪费时间,不想她把感情浪费在一个不可能爱她的男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