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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气歌手和美容院女老板,这组合还挺搭的。”出了美容院,池震笑笑。他看了看沉思中的陆离,“想什么?又是她在撒谎?”
王淑仪当然在撒谎,但是她属于不会撒谎的人。一个不会撒谎的人试着撒谎,就是那样子,被逼得很急了,但就是不讲,查呀,拿证据呀。
陆离摇头,“她也是苦出身,你看她父亲,一看就是干一辈子农活。你不该拉着我走。”池震劝道,“过了周日再来。”陆离固执地说,“不一样,今天问可以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池震很肯定,“是她干的,早晚能查出来,主要是我讨厌那歌手。”他拉开车门,陆离不解地问,“关那歌手什么事?”
池震闷声说,“我讨厌那歌手,讨厌他的歌,讨厌他嗓子,所以我希望他周日顺利地把一个杀人犯娶回家,我们下周再把他老婆抓走。”
陆离不睬他,谁知道池震心里在想什么,喜怒无常的家伙。池震系好安全带,“送我回养老院,调不出电视频道,我妈能念叨我一年。”陆离冷淡地拒绝了他的要求,“先回局里。”至少陆离要向董局交差。
董局看着他俩进门,走到办公室门口,“池先生难得来一次局里,咱们给他鼓个掌。”他带头鼓掌,办公室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董局脸一拉,“你不来没关系,我又不用你坐班打工卡,但你别忘了,我是局长。”说完还拉上了办公室的门。
温妙玲奇道,“谁不知道他是局长?他在干嘛?孔雀开屏?”
这就得问池震了,陆离看过去,池震回看他。
温妙玲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老高有东西给你。”
老高上身快探到柜子里了,撅着屁股往外掏东西:十几件加大号的裤衩及T恤衫,一个箱子,孙威的,陆离从酒店拿的;三个麻袋、两把椰子刀,现场和椰农家拿的。
老高把东西一件一件扔在地上,陆离站在后边,完了老高拿着一把刀,站起身面对着他,“真把我们当收破烂的了,给的都是些什么东西?这两把椰子刀,凶器都算不上,随便一个椰子摊要来给我的,就说凶手用的这一类的刀,塞给我们物证科!”他把刀扔在地上,刀子着地发出一声轻响,“这把刀跟案子有关系吗?刃都没开,查了一圈,才说是报案那两个穷鬼的。还有这些裤衩,有几个还是原味的,出警局右转,路口有个爱心箱,你捐了吧!”
陆离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笑笑说,“能穿上这些衣服的,肥得流油,还用我献爱心?”
老高拿起桌上的那张说明书,“给这么多,就这张纸有点用。”他递给陆离一个药盒。陆离打开药盒,先看了看药板,抽出里面的说明书,跟证物的说明书一模一样。
老高指给他看,“我照着说明书买的药,草木犀流浸液片。”
陆离看了一眼药盒,“我认字,有用在哪儿?”
老高耐心地说,“你给我看看死者的照片,不是划花的那个,是活着的照片。”陆离找出孙威的证件照,递给老高看。
老高正色道,“草木犀流浸液片是消肿消炎的,跟阿奇霉素头孢那种消炎药有区别,它主要用于整容后的脸部消肿定型。一个这么胖的人,还要努力把自己整得这么丑,有点意思吧?”
是有意思了,一个胖子,还特意把自己往丑里整,是要藏起什么?
陆离把药和孙威的照片给郑世杰,还有一张整容医生的名单,让他挨个去问,哪个医生给孙威整的容。郑世杰看看照片,“师兄,你逗我?谁给他做整容?”
陆离一把拍在他背上,“你去查吧。”
温妙玲周一把孙威的信息发给了菲律宾警方。那头查了五天,把菲律宾翻了个底朝天,在尼格罗斯岛的阿兰达村,找到了一个人。她打开电脑,让同事看发过来的视频,“这是他们今天中午的审讯录像,一小时以前刚发给我的。”
陆离问,“审的什么人?”
温妙玲呶嘴,“你看。”视频里,是一个审讯室,画面先出现两个警察。第一个警察用英文问:What’s your name?第二个华人警察问:叫什么名字?温妙玲解释,“那个人连英文都听不懂,需要翻译。”
画面里的男人怯怯地说,“孙威。”
讲英文的警察说一句,华人警察就翻一句,“护照是怎么没的?”这时镜头转到两个警察对面,画面里边的正是孙威,二百多斤的模样,胖得五官陷在肉里。陆离脱口而出,“他,他!”池震也站到他们旁边,一起看着视频。
胖子孙威说,“我护照早卖了。一二年底,来了一个马来华人,到我们村子里,说要找个最胖的,三十岁左右,要花十万比索买护照,然后他们找到我了。我想我连村子都没出过,何况是拿护照出国。”
华人警察问,“买护照的人叫什么名字?”
孙威怯懦地摇头,“他也没说,这么多年,长什么样我都记不住了,但没见过那么办事的,开十万钓鱼,反过来砍价,看我急用钱,五万不到就收了。”
池震伸手摁了暂停键,喘着粗气问,“等会,等会,他不但买了他身份,还把自己整得和他一模一样?”陆离合上电脑,“他他妈到底长什么样?”
开始是无头尸,查了一圈以为是陈明扬,到马六甲发现不是。就一胖子,以为是孙威,菲律宾那边又另有其人,又变成死胖子了。五万比索是四千马币,花四千块买的身份,他到底是谁?
大概也就王淑仪最清楚真相了。
陆离和池震对视一眼,出发去找王淑仪。王淑仪、梁思文在婚礼策划的指导下进行彩排,远一点的地方陈小鹿在玩气球。他俩到的时候,婚礼策划正在叮嘱新人,“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记得往前走十六步,心里数着二八拍,站住,对所有的宾客挥手,不要直接向后转,这样就要换手,保持男左女右,以女方为中心,男方绕半个圈往回走。”
陆离和池震看着王淑仪慢慢朝这边走过来。她在他俩面前的空位坐下,点了一支烟,目光空洞,眼角嘴角的细纹都现了原形,“我不想撒谎,我也不会撒谎,只能告诉你们,我绝对没有杀他,我也不知道是谁杀的他,五号看新闻,打不通他电话,才知道升旗山的碎尸是他。”
池震说,“他死了你很高兴。”
“算是吧,至少现在很解脱。”王淑仪指了指远处的梁思文,“他死能让我嫁给这个人,我一直想嫁的人。”
池震眯着眼看了眼梁思文,话不对题地问,“他骚扰你?”这个他自然是“孙威”。
王淑仪叹气,“岂止是骚扰,他想毁我下半生。”谁知池震下一句说,“他哪里好?我这二十年都不理解,他的歌怎么能红?”这个他却又是梁思文了。梁思文见他们看着他,朝他们挥挥手,王淑仪抬手也挥了两下,“我也不喜欢他嗓子,什么磁性,撕裂,我不喜欢,我喜欢他的脸,喜欢他身材。我第一次见到他,是他来我们店里,找到我,说要整容,我一看,这不是梁思文吗?”
陈小鹿一个人在草地上,池震不想听王淑仪说梁思文,从公文包里翻出一袋巧克力,悄无声息地走过去。
王淑仪还在陆离旁边自顾自地讲,“那天,是他经纪人把他带过来,脑子进水了,硬说他这几年过气是因为形象单一,要换一个全新的形象面对粉丝。他们肯花钱,但我偏偏不想接这单生意,我说我喜欢这张脸,打我十几岁就喜欢这张脸,后来他离开他的经纪人,再后来我们恋爱,一直到今天,还有不到四十八个小时我就能嫁给他了,我没有犯法,别说是谋杀,我用我生命发誓,我王淑仪没有伤害人,所以求求你们,别把这场婚礼搞砸。”
陆离看见池震蹲在陈小鹿面前,陈小鹿吃着巧克力对池震讲话。他站起来走过去,就在要听见他们说什么的时候,王长林过来了。他一把抱过陈小鹿,另一手抓着一把气球,“扔掉。”陈小鹿犹豫了一下,王长林更加严厉地说,“我让你扔掉!”
孩子只能把巧克力扔在草地上,王长林瞪了池震和陆离一眼,“离我外孙女远点儿。”
陆离看着地上的巧克力,“你从哪弄来的?”
“巧克力、口红、香水、一两盒好烟,这不都是应该常备的吗?你们警校不教这些吗?哦,问话基本靠打。”池震满不在乎地说。陆离瞪他一眼,“那是老爷子脾气好,如果你跟我女儿套近乎,我肯定打你。”
“她见过死胖子,不认识,但是老见到。她说,走在街上,公交车里,学校门口,见过好多次。”池震一手插在裤袋,看着被王长林抱到远处的陈小鹿。
陆离反应过来,“王淑仪说的骚扰,是要绑架她女儿?”他回头看一眼,那边王淑仪又进入彩排,婚礼策划拍着手鼓励道,“很好很好,最后再来一遍。”
陆离想了一想,“别搞砸她了,收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