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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青走后的时光,对于白夭夭而言,既是度日如年,又是飞驰而过。
毕竟全然失明的她,一片混沌,已不知自己过了几天几夜。
潇湘被天帝责罚后,吐露了她所在之处,天帝寻了来,将她救到了蓬莱,在仙鹤的照顾下,她渐渐痊愈,可除了眼前一片漆黑以外,内心更是一片死寂,每日只是对着脑海中小青的身影低声呢喃。
“小青,天帝说他曾经打算安排以他的灵珠来助我,他说是我鲁莽了,其实我早就猜到,我那时担心九重天会因他此举而生出变故,想着豁出自己性命罢了,却不料拖累了你……你真傻,明明是我的劫数,为何要你来承担?”
“小青,仙鹤说,白帝他们都对你再无偏见了,你曾经在昆仑的所作所为,天界都放下了,天帝说,你替九重天保住了破军,是苍天之福,说你性子纯善,功过相抵,大家只会惦念这份功绩……可他们又错了不是?你从不在意仙族如何看待你,整个九重天,你心中只看重法海一人,你只希望他平安便好……你从未相负于他……”
“小青,天帝说我尽力弥补了我之过错,他许我不毁元神了,只是仍须关押去黑暗之地……小青,我决定忘掉相公了,我向天帝讨要了了无草,唯有无情,方能了无挂念,如此一来,对我反倒是解脱了……毕竟只要想到他,我的心便痛得我喘不过气来……也许我们相忘于天涯,对彼此,对天下,尽皆是最好的保全。可是小青,我今天又在不住地想起他,唯有对你说话,我内心才能平静……小青,你回来好不好?陪在我身边好不好?”
许宣上天入地,疯狂地寻了白夭夭三天三夜,终在青帝的劝解下不寻了。
可他终究是参不透的,这么大的事情,他从始至终被蒙在鼓里,差点失去了白夭夭,而因果轮回,最终竟是小青身死道消……
若说小青求仁得仁,他们又该如何自处,如何心安?
青帝说无为才是清静,可他坐在明心台上,做不到无为,做不到清静,只能一杯接一杯地饮酒,希望能做到瞬息的无挂无牵。
月色之下,法海穿着灰色僧衣慢慢行来,望见自斟自饮的他,便是一声长叹:“本以为我在金山寺中日夜见到她的幻影已是心如刀绞、苦不堪言,而今,竟是我先来寻你……你何必自怨自艾,至少白夭夭还活着,纵使前路不明,也还可有所期盼……”
许宣对他摇了摇酒壶,笑道:“这是夭夭与小青一同酿下的桃花酒,如今正是酒香的时候。”
法海摇头,同在明心台上坐下:“她的酒,我可不敢喝,喝了便更忘不掉了,你说她怎么就那样傻,还有白夭夭……”
许宣想起截然不同却又殊途同归的姐妹两人,一笑:“一个是雪地里迷途的,另一个在山间野了千年,本就是这样烂漫不羁的性子……我们谁也束不住。”
法海手上摩挲着佛珠上的碧色琉璃,低声道:“我早说了,蛇类,万不可招惹。若不是你千年前非要救下白夭夭,如今……如今……”竟是再难言语。
许宣淡淡道:“如今百般情缘都纠缠在一起,想不到,先放下的人竟是她……”
法海眸中闪过一丝悲痛:“她说,我们下次再见之时,她不为妖,我不捉妖,男耕女织,做一对平凡之人……”
许宣哀伤道:“今生既已如此,小青便只求来世,这一点上,她比你我悟的要深许多……”
“来世!?哪里还有来世!”法海转过身来,眼中有着疯狂的绝望,“她的元神散的干干净净,三生路上只有过往,三界之中再无她的踪迹,永永远远……都不会有了……既然要求来世,今生又何必来扰我!”
许宣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强压哀伤,伸手抚住法海肩头,却压到他的伤口,引得他一声痛呼,许宣立马皱眉:“你这一身伤为何还未愈合?我替你诊治。”
法海摇着头退开一步,目光凝望手上灼痕:“这是她留给我的最后的印记,我只怕寻她的路太长,太久,若不让这伤跟着我一生一世,只恐怕转日便将她忘个干净了……”
许宣有些讶然:“你还想找她?”
法海低笑一声:“横竖要活着过一日,有个念想总比万念俱灰要好……”他扬了扬手臂,“这便是我今后的念想。”
许宣拉开他的衣袖,只见上面遍布的烧灼伤痕触目惊心,不由颤声道:“你留着的分明是你的情,这一个字,叫你费尽了心思,最终落得的不过是一身伤。”
法海却是一派甘之如饴的模样:“你信吗?这皮肉的伤,比心中的伤要轻松许多。”
许宣松开手,摇头道:“你一向心深似海,谁也瞧不明白,这一回,终于让人看个透彻……”
法海无奈一笑:“修仙本就是与天相争,而你我天资上佳,一路行来,人道是我们占尽了命格的便宜。可你说,我们真斗不过这天吗?为何从出生起,便要背负着这命格?天若有情,为何不叫我选上一遭?”
许宣抬眸望向他,蹙眉道:“你已入了空门,又何必再纠缠在这样的问题中?”
法海眉目间逐渐恢复沉寂,徐声叹道:“你说的不错,世间佛祖的信众万千,大抵都是因着想不明白一些事,便只能放下了……”
许宣又饮下一杯桃花酒,恍惚间见到白夭夭在一树桃花下的纯净笑颜,许久,终是艰难开口:“那日,娘子如何?”
法海抬眼望向许宣,神色压抑:“由我告诉你也不过是听说,你既想知道,又何妨去蓬莱仙山一探?”
许宣眸中有光点一闪而过:“她在蓬莱……”
“我只能告诉你,她也需要疗伤,而天帝对她,还是顾念的……”
法海话音未落,小灰已从远处奔跑过来,口中大喊道:“许大夫!”
许宣转身迎上,淡淡的留下一句:“谢你告知,我定然会去。”
他方走到岸边,众小妖便团团涌上,将他围在中间,阿福率先道:“许相公,你最是菩萨心肠,对我们也一贯好,如今这事唯有你能办了!”
小鹿则是紧紧抓住他的衣袖:“许大夫,求求你了,倘若白娘娘知道,也定会如此的。”
“你就帮山君捏个陶偶吧……”小灰刚刚开口,许宣便明白了他们的想法,深深一叹,“与你们那时不同,小青的元神已经消散,无论捏多少陶偶泥塑,她也回不来了。”
众妖面面相觑,小灰则是下意识地摇头,扑通一声跪在了许宣面前,慌张道:“许相公你放心,陶偶只要捏出来了,进蟠桃林的事有我们来办!”
许宣厉声道:“又要胡闹!”
“不不不……”小灰赶紧摇头,“我们不会去闯,不会给你惹麻烦,我们去白帝祠求白帝!”
阿福赶紧补充:“或者青帝……诸天神佛,总有精诚所至,可怜我们的人。”
“说的不错!”
“我们可以的!”
“我愿意为山君受天雷……”
众妖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着,许宣不住摇头,见没人搭理他,便急声喝道:“住口!”
众妖皆是一愣,目光惶恐地望向他。
许宣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你们休要再提此事,也不许在背后再做什么动作,小青不会再回来了,你们若真惦念着她,就应当好好修炼,切莫再置身危险之中!”
空气忽地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是小鹿先忍不住哭出声来,而小灰抹掉了面颊的泪,从小声的低泣,到最后的痛哭失声……众妖齐齐大声哭了起来。
许宣面露不忍,伸出手轻拍小灰:“你修为最强,也是小青的心腹,如今应该担起山君的责任,照顾他们。小青走的时候,是带着笑的,这些事,恐怕才是小青最后的牵挂……”
小灰用力抹掉泪水,抽噎道:“我……会努力,好好修炼,从此替山君,护着大家!”
2
这一日,白夭夭感到仙鹤来看自己的时候心事重重,便问道:“姐姐可是有话要跟我说?”
“他……来找过你……”仙鹤迟疑许久后才低声道,“我跟他说了你要断情,他不相信,以为是天帝之命,我帮你拦下了他,将你让我转达他的话告诉他了……说你谢谢他赠予的那一城烟火,可你如今什么也看不见了……他心痛的样子,实在让人不忍……”
白夭夭听罢,空洞的眼中一片漆黑,最终却忽然道:“姐姐,我想要之前九奚山上紫宣赠我的那把琴,不然每天于黑暗中静坐,实在觉得时日漫长……”
仙鹤知道她心意已决,是笃定不愿意见许宣了。沉默良久后,仙鹤点了点头,意识到她看不见后,才轻轻道:“好,我过两日便帮你去取,近日怕是走不开……”
“又出什么事了吗?”白夭夭没有光芒的双眼看向仙鹤。
“嗯,潇湘……出事了……”仙鹤摇了摇头,低低一叹,“我虽不喜潇湘,有时候却也是敬她的,毕竟……看着如此强大不可侵犯,其实也是个伤心人。”
仙鹤走了后,白夭夭知她有事隐瞒,便摸索着来到窗边,失明之后,听觉倒是较以往敏锐了许许多多。侧耳听去,只觉今日的蓬莱脚步声分外匆匆,显是有特别重大的事发生,不由心中略生慌乱。
稍一思忖,她静静循着声音,小心翼翼地走出了房门。
这一路便寻到了蓬莱仙山的花园之中。
只听得百草仙君语声慌乱道:“潇湘迟迟无法痊愈不是因为方式,而是心魔!我用尽了法子也无法拔除她身上魔气,那魔障极为厉害,若是就此蔓延,天下百姓哪里能抵抗得住!依我看,都不要轻举妄动。潇湘在九重天上已是佼佼者,不过去那雷峰塔下探了一圈便是如此,再去几个小仙,也一样是伤了元神的结果!”
片刻后,天帝才叹道:“如法海所说,是蛟龙之死,让临安失了镇守,再加上水患之中,百姓流离失所阴阳相离,种种因缘际会,才使得雷峰塔下汇聚了至阴的怨念,产生出这样强大的魔障……敌暗我明,这次实在太过被动。”
仙鹤忽然语声沉重地道:“我有事要禀报……潇湘仙子要我转达于天帝,雷峰塔下她已尽数摸了个清楚,几位上仙商议出的对策她也心中有数。潇湘仙子说,她愿为天下守在塔底,她是麒麟之身……万兽始祖,祥瑞的血脉……”
百草仙君怒气冲冲地打断:“荒唐!依她现在的身子,只要出了蓬莱仙山,失了澎湃仙气的滋养,哪里能行得了半步?”
天帝微微一叹,接着说道:“此事哪里有你们想的这样简单,魔障之气,日夜折磨元神,迟早会将人,将仙化为魔族,若非有着强大的意志,如何能度过,一旦成魔,届时更为麻烦……法海说他要去,想必许宣更有这样的心思,可是他们尚在人界,皆是不能……”
仙鹤更是忧心忡忡:“那九重天上,谁人还有这样的本事?”
天帝声音依旧温润如玉:“此事我不过是故意放出些消息,想听听九重天众仙的意见,只是时至今日九重天上居然无人敢应……既然如此,不如还是由我去吧。”
百草仙君急忙反对:“这更是不可了,九重天若实失了您,比魔族入侵还不如!”
天帝似是笑了笑:“我这麒麟之身,也坐不了几日天帝之位了,如此一来,正好教与他们众生平等的道理……”
白夭夭听到此处,终于边向他们走近边朗声道:“我身为妖帝,也肩负着一族的性命。此事追溯起来,也是由我而起,若是要去黑暗之地,永生被困,不若就选在这雷峰塔底,做我的刑场,让我为所犯下的过错赎罪……”
仙鹤一震,花容失色:“夭夭!天帝所说的后果,难道你没听到吗?日夜煎熬,永无边际!”
白夭夭点头,面上是恬淡至极的浅浅笑意:“也唯有如此,我才能在活着的时日,求一个心安,”她摊开掌心,掌中金纹浮动,“我本就是白得了万象令,既然三界中都称为一声妖帝,扛起这样的责任,也是理所当然。”
天帝轻叹道:“你的功力是靠着外物强行提上去的,那魔气的时时蛊惑,我只怕你扛不住……”
白夭夭轻松一笑,黑色瞳仁直直望向天帝:“扛不扛得住,也总得试过了方才能知道。三界如今未安,恐怕还要请天帝稳住局势,对我族人多加照顾。而我,此一去也算是为了化解仙族与妖族之间的嫌隙……还望天帝成全……”
她声音清脆,在此处花园中掷地有声,天帝静静看了她许久,道:“那你去准备吧……我可以对你承诺,自你去后,九重天上仙人都会与妖族中人和睦共处……”
3
许宣听得此消息,如被火焚,急匆匆便赶上了蓬莱,正遇到仙鹤神色凄然地在熬制了无草,知他到来,她满脸痛楚:“你回去吧,夭夭今夜便要喝下了无草……她心意已决,不愿见你了。”
许宣的手压在眉心,讽笑连连:“我还是晚了一步……本来该是我的……这了无草,她要喝便喝吧,待我入了雷峰塔,我让法海亲自监督她喝下去!可她怎么敢!娘子她怎么敢先应下此事!”
仙鹤痛声道:“她说,是为了妖族,也是为了苍生……她明日便要入塔。”
“水淹金山,错不在她一人,我亦有责,这事,我定不会让她独扛!”许宣双拳攥紧,目露坚定神色。
仙鹤轻轻一叹:“你待如何?与她同进塔底?那得她肯,你比我更知道夭夭是什么性子……你抢先偷偷进塔?天帝已派驻重兵守在雷峰塔,不允任何人进入,你想要不惊动九重天入塔,是决计不可能的……许宣,只要一牵扯到夭夭,你总是关心则乱……我也不希望夭夭去,但有些事,如今真的已不由你我……”
许宣神色缓缓沉寂下来,看着仙鹤将了无草的汤药倒出,长长地闭了眼睛,随后伸出手去:“让我去吧。情在两颗心中,怎能让她一人做这决定?”
仙鹤看他许久,终是放手。
许宣接过药水,神情复杂,转身朝着客房走去。
在推开房门之前,许宣竟觉自己有些失了勇气,明明许久不见,该是迫不及待的啊……他们怎么会走到如此境地?
以前教她成人时,总盼着她能快些长大,因而将那些事理、人理不分巨细地告知她,可如今……他却想,若她还是那个只知依赖他的小白,该有多好?就让他为她遮去一切风雨,该有多好?
忽有琴音一响,许宣手微微一颤,睁开双眸自讽一笑,将房门推了开来。
房中的她,一身白衣坐在灯下,身影单薄却是笑容安详,或是听见房门推开的声音,抬眸望来,在目光与他接触的一刹,轻声问:“你来了?”
许宣一时失神,目光进入夭夭瞳孔,极深极黑,竟让他如堕泥潭,眼神再也离不开。
他一时心跳如擂鼓,穷尽脑汁想要解释自己为何到来,是该直言自己是来拦阻她的,还是先质问她为何要作此自私决定……
桌上孤灯摇曳,白夭夭却先笑了:“仙鹤姐姐,这把琴今日再抚上,琴音一如往昔,可平白竟又乱了我的心……”
许宣心内刺痛,这才想起白夭夭如今已经看不到了。
他尽力控制自己的呼吸,将手中的药放在桌上,蹲在白夭夭身前,深情地望着她。
白夭夭一无所察,素手轻轻拂过琴弦,唇边是久违的笑意:“我如今还能记起,那时紫宣便是这样握着我的手,教我宫商角徵羽,一遍遍从无不耐之意。他手掌的温度,与九奚山的泉水一般,清冷又温柔……”
他教她的第一首琴曲,就这样在她指尖响起,琴音叮咚,白夭夭眼角滑落晶莹泪光,许宣下意识伸手,却又在她面庞一寸之距停下,心中的钝痛几乎击垮他全部的伪装。
白夭夭依旧甜甜笑着,柔声道:“这千年,姐姐总说我为救紫宣,甘愿牺牲一切。只是姐姐忘了,我曾经最是怕死的,自从相公回来后,我便更加畏惧死亡。若我也去了,这世上岂不留他孤孤单单一人?可若他先我而去,我一人独活,心中剩下的唯有无尽悔恨,悔连累,悔无能,恨难相守,恨历经万苦千辛,却不能白头……其实我并不是那样的深明大义,我也怕自己反悔,怕自己会如以往一样,只要一想起他的孤单便会什么都不顾了……我已经为我的自私犯了太多错,这次,我愿意对不起他,而对天下苍生尽责……便请姐姐喂我喝下了无草,今夜之后,断了这份情,绝了我心中的念想……”
许宣颊边亦有眼泪无声滑落,她在情海和大义之间挣扎徘徊,他又何尝不是?早从千年前的初见,他一直图谋两全,而如今……
或许便让她忘了吧,若自己真成了她的负担,她能绝情断念,又何尝不好?
许宣以小勺盛了了无草汤药递到她唇边,白夭夭感受到药的温度,唇边笑意又深了几许:“天帝前几日问我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烦请姐姐转达,我只要相公生生世世无忧。若苍天有怜,也要助他,保百姓安好,世间长宁……”
如被针直直扎入心脏,许宣微微一颤,小勺倾覆,白夭夭“啊”的一声,手却被他握在手里,听得他低沉苦痛的声音,喃喃问:“夭夭,你真要忘了我?”
他不过只言片语,便已让她方寸大乱、无所适从,她掩着面匆匆起身,撞倒了桌子,汤药流淌了一地,琴也落在地上,琴弦断裂发出铮铮之鸣,而她自己,也是一脸慌张地跌坐在地……
许宣想要上前扶她,她却拨开他的手,不住地往后退去:“相公……不……你走……”
许宣恸道:“你为何要怕我!”
白夭夭失控吼道:“你又为何要来!你明知我不愿见你,却偏偏要令我难堪,令我痛苦!”
许宣既痛且怒:“你瞒着我救法海,却将自己弄成这般田地,如今还要断情,一柄桃木剑不够,你还要将我忘记了吗!夭夭,你自欺欺人,还想将我骗到几时?”
“就算我不告诉你,你早晚也会知道此事。除了此事,你还会知道,我在这里过的有多好,我已经习惯了活于黑暗之中,我可以修炼,可以弹琴,可以听风听雨听花开放的声音!我明明都已经习惯了,可为何,你还是要来……”白夭夭说着说着,便忍不住低头啜泣起来。许宣蹲下身来,平视着她,将她鬓边碎发整理妥帖,声音如千年前那样温柔慈悲:“你看不见,但我可以代替你的眼睛。你没见过烟火绽放的样子,那我就说与你听。那一夜,街头巷尾摩肩继踵,万千焰火将临安染上璀璨,桃花林中,一片盛景,人间至美,不过如此……”
白夭夭捂住耳朵不住摇头,许宣眼眶通红,替她拭去面上泪水,继续缓缓道:“你可是忘了,千年前,我对小白动了心,替她取名白夭夭,我承诺这一世都会护着她,可她偏偏想忘了我。你说,我到底该如何是好?”
他的声音如西湖之水,白夭夭几乎溺毙其中,直到许宣伸手将她抱入怀中,她重心不稳,被地上的碎瓷片割伤了手,那疼痛才唤回了她的理智……
许宣执起她的手,细细帮她察看伤口,心痛道:“夭夭,往后我都会小心护着你,夭夭,你要信我,无论是什么,我都能给你……”
“休书你也给吗?”白夭夭冷下面容,那双已经没有光彩的眼睛看向许宣,却慑得他一时噤声,“我已负了天下,你又何妨放下那些不切实际的誓言,就此两别,今生今世再无瓜葛!”
许宣长长地闭上双眼,不再多言,强硬地将她抱起来放在榻上便转身出去了。
房中蓦然空荡,饶是她眼中本就无处不是漆黑一片,也觉得现在这屋里,空旷的可怕……
白夭夭将自己紧紧环住,埋首膝盖,低低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