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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芸躺在医务室的床上,脸色和床单墙壁一样雪白。
黎染守在床前,一动不动地盯着井芸,电话铃声响起,是郑智慧,他直接挂断。
浓黑的长睫毛轻轻颤抖着,井芸终于睁开了眼睛,黎染焦虑而担心的脸第一个映入眼帘,让她有片刻的失神。
黎染柔声问:“你没事吧?”
井芸闭上眼睛:“睁开眼睛第一个就看到你,我不是下地狱了吧?”
黎染继续问:“有哪里不舒服吗?”
井芸闭上眼睛:“搞得你好像在乎一样。哦,对了,你的确在乎——弄死了我,谁去道歉呢?”
黎染无言以对。
沉默了一会儿,井芸开口了。
她的声音听起来异样的平静,是疲倦到了极点的平静:“所以,这跟到底发生了什么没关系,对吗?跟谁对谁错也没关系,对吗?只是因为,他是贺光,而我,只不过是个无名小卒。”
黎染公允地说:“你不是无名小卒,你是钻石女声的井芸,但是,凭现在的井芸,要和贺光论是非对错,还差得远。”
井芸沉默了一会儿,问:“如果我不道歉会发生什么?不能继续比赛?还是连这个圈子都混不下去了?”
黎染摇头:“本来是这样,但我不会允许你毁在这种事情上,太不值了。你是我带回来的,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会保护你。”
井芸看着他,似乎铁了心挑衅到底:“那请问黎染老师,你觉得我毁在哪件事上,会比较划算?我偏不道歉,你又能怎样?你还有什么大招要放吗?”
黎染在心里叹了口气,井芸,你逼我的。
他硬下心肠,用最温柔的声音说出最恶毒的威胁:“宁友友现在,就在电视台等候,你不道歉,就换她去。友友比你要乖得多。我想贺光,绝不会为难她。”
井芸沉默了一会儿,笑了。
然后她坐起来,说:“算你狠。”
黎染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这场仗,终究还是他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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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芸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出来时,无视黎染递过来的纸巾,用湿淋淋的手随便在衬衫上抹了两把。
黎染看着连头发都在往下滴水的井芸,无奈地说:“你怎么像刚刚勇救过落水少女似的?”
井芸似笑非笑地:“友友的事,也是骗我的吧?”
黎染刚要开口,她打断了他:“不过你绝对做得出来,我知道。”
井芸跟着黎染往楼上走去,黎染试着让气氛轻松些,边走边说:“你有你的歉要道,我有我的。而且,绝不比你容易——这能让你好受点吗?”
井芸面无表情,没说话。
贵宾室越来越近,郑智慧就站在门口等候。
井芸忽然说:“给你添麻烦了。”
黎染一怔,这句话不仅客气,而且生疏,他心里也明白,井芸跟他的那种没大没小的亲热,估计再也不会有了。
井芸继续说:“你想到了所有的可能,所有可能的结果。但是,哪怕只有一分钟——你想过,站在我这边吗?”
黎染回转身,面对井芸,微笑:“我一直都站在你这边啊,因为你是我带回来的。我一定会保护你。为了你,我什么都能牺牲……”
他在井芸耳边,轻轻地说:“包括你。”
井芸被他的话震住了。她想,是自己的脑浆已经凝固了,还是他的逻辑本身就狗屁不通?
还没等到她想明白,她已经走进了贵宾室。看到了一脸天真无邪的贺光——井芸至今为止的人生中,最凶险的一战,要开始了。
不,这不是战争,因为她不是来战斗的,是来认输的。
她在心里提醒自己,井芸,千万别忘了,你是来投降的。
贺光迎上来,看起来十分开心:“你终于来了,从昨天你离开电视台,到现在,我一直忘不了你。”
井芸不否认,贺光的确是个美少年,即使说出这么扭曲的话,
他的眼神,仍是那么的纯净清澈。
“我一想到,我红成这样,居然还有人敢踹我的门,顿时就觉得我的人生很没意义。”
井芸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真是小心眼的男人,难怪永远都红不过韩爵。”
上一秒,贺光还是一脸天真烂漫人畜无害,下一秒,井芸就被这位柔弱的美少年掐住脖子一把按在墙上。
“没有人敢在我面前提韩爵的名字,你这是第几次了?”贺光轻易压制住井芸的挣扎,目中寒光闪耀,“韩爵的粉丝是么?很好。凡是和韩爵沾边的东西,我都想弄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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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电视台走廊里,郑智慧和黎染一前一后地走着。
傅台长办公室近在咫尺。
黎染忽然说:“智慧姐,剧透一下,这事儿跟你有关系吗?”
郑智慧回过头,笑意盈盈:“这事儿吧,还真跟我没关系,完完全全是天意眷顾,得道多助。谁能想到,一个小小的钻石女生,竟敢得罪贺光呢?谁能想到,你这么识时务的俊杰,竟然会教出这么有种的孩子呢?”
黎染:“所以你只是温柔地推波助澜而已,是吧?”
郑智慧:“还用我推波助澜吗?台长对你很失望,天成娱乐的王牌经纪人现在就在台长办公室,和台长商讨更换钻石女声制作人,以及接下来将如何与天成娱乐全面合作……”
黎染的心,如堕冰窖。
“你还在拖时间,黎染,” 郑智慧完全看透了面前的年轻人,“你在等什么?你家那孩子的好消息么?我劝你放弃吧,且不说那孩子本来就不像个会哄人的料,就算她是……”
郑智慧笑了:“贺光也根本没打算原谅她。”
黎染眼前一黑——就是说,他枉作小人,白白牺牲了井芸的骄傲和尊严,却于事无补。
脑袋里一片空白,黎染几乎是机械地跟在郑智慧后面迈动脚步。
就在郑智慧推开台长办公室门的一瞬间,黎染的手机响了,而脑筋短路的他居然本能地接起来,当着错愕的郑智慧,当着一齐往门口看去的傅台长和天成娱乐王牌经纪人。
是Money。
Money只说了两句话,黎染就突然回头往贺光所在的贵宾室奔去。
这下变故陡生,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黎染冲到贵宾室门口,一脚踹开了贵宾室的门。
贺光百忙之中回过头,危险地眯起眼睛——又是谁敢踹我的门?
黎染飞快走进去,一把推开贺光,顺手拎起被贺光压得半跪在地上的井芸,转身就走。
贺光一声断喝:“站住!你是什么东西?凭什么把她带走?!”
黎染用力搀住几乎站不稳的井芸,转过身面对这位凶相毕露的国民校草:“我叫黎染。至于我是什么东西,凭什么把她带走——自己去百度查!”
贺光还要扑上来,匆匆而来的天成娱乐王牌经纪人——一位看不出年龄的美女不露声色地插进双方中间,把贺光挡在身后,微笑着对黎染:“都是误会,黎染先生旗下人才济济,钻石女生前途不可限量,”她深深看一眼井芸,“这位更是潜力无限,相信日后大家还有很多合作的机会,贺光这孩子心浮气躁,多有冒犯,还请两位,别跟他计较。”
美女伸出手,黎染没去理会,扭头问井芸:“你的意思呢?”
井芸不耐烦地说:“我听不懂她说什么,现在可以走了吗?”
黎染冲美女点点头:“不介意的话,先走了。”
美女优雅地让开,含笑送黎染井芸离开,转身面对贺光时,已是一脸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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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染在前面开车,井芸在后座望着窗外,车窗大开,把井芸的头发吹乱,挡住眼睛。
井芸突然问:“是你救了我?”
黎染一怔,苦笑:“我的确很想把这个功劳占为己有,重新赢得你的信任。可惜,不是。”
井芸疑惑地:“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黎染继续苦笑:“抱歉,我不知道。”
黎染真的不知道,当时情况紧急,千钧一发,他只听见Money说:“千万别让井芸道歉,情况逆转了,现在是贺光求咱们……”
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发生的,他半点也不知道,就连刚才郑智慧来电话,半懊恼半佩服地问:“黎染,你到底做了什么?能把这副烂牌和成这样?”
他只能借用她之前的台词回答她:“这事儿吧,还真跟我没关系,完完全全是天意眷顾,得道多助。”气得郑智慧当即挂了电话。
他真的不是存心气郑智慧,他说的都是真的——真跟他没关系,还有,他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