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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奚菲手指渐渐捏成了拳头, 吞吞吐吐:“可能.....要不.........”
奚妈妈知道她在害怕什么,直接道破:“没事, 回来吧, 不会碰上的。”
奚菲一愣,不吭声了。
“他去年回国后就从大院搬了出去。你万一不想元旦回来, 过年回来也行。我听小薇说, 他们几个今年要约着出去旅行过年。再说去年姑姑接了我们一家人过去, 正好今年接他们来我们家, 你说好不好?”
奚菲犹豫了一下,又试探问:“小薇跟他们一起出去旅行过年?”
“可不是吗, 搞不懂你们年轻人了, 过年在家多好,非得说现在流行旅行过年。小薇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叫她别去, 她非得跟江天辰那小子瞎搅和!”
“您别生气。”奚菲劝道:“她喜欢小江哥,说不定两人是在谈恋爱呢。”
“没有!她要敢跟江天辰谈恋爱我第一个不同意。那小子一年换几个女朋友, 院子里哪个不知道他是个花花肠子?”
奚菲皱皱眉:“那怎么办?”
“你就别操这个心了。”奚妈妈说:“索性江天辰那小子还算有点良心, 没敢祸害小薇。可能住在一个院子, 他也怕父母面子上面过不去。我找小岩打听过,江天辰只当她是妹妹看。”
“........哦。”奚菲恍了下神,指尖不由自主的就在桌面上了无痕迹的写下了一个字——岩。
奚妈妈在那头道:“你考虑好了就给我打个电话,如果过年回来, 我得提前给你姑说一声好吗?”
她答应了。
前两年春节回去, 顾岩在英国留学, 没有回来。她听奚薇说,那年她离开后,顾岩在家里待了一个星期,再次离开前,跟家里人大闹了一场,不明白是因为什么事。自此一直都待在英国,直到毕业回来到公司任职。
第三年,她没有说原因,只道不想回去,所以姑姑接了一家人去北京。今年是第四个春节,没想到洞穿一切的妈妈,为了让她安心,早就不动声色的把一切都打听了清楚。
她忽然有种说不明的感动。
偶尔,她也会独自反省,当初那样不顾一切的丢弃一切,有没有做错。
不过,时间给了她想要的结果。
如今的她,或许有遗憾,但却从未觉得后悔。
事实也证明,她执意离开是正确的选择。
如果当初留下来,他只会因为她放弃的更多。那样的她,何德何能?又凭什么享受他那么多的付出,而她回报他的终将只有拖累。
他出国继续留学才是他原本的轨道,他的人生本来就应该像现在一样光芒万丈。
而她,只希望自己能在迷失的路途上走回原途。
终将有一天,一切都会淡化,那时候,她肯定有勇气再次站在他面前,说一句好久不见。只是现在,她还没完全挪开胸口的那块巨石。但是终将有一天,或早或晚。
日子流逝,校园里一片萧索。
北京的冬天,酷寒无比。
奚菲依然每天都在冰雪的校园里穿梭,她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戴着毛线帽,还被冷得不禁缩起了脖子。
她本来上完课是打算回宿舍的,刚从教学楼的楼梯下来,碰到了他们原创音乐社的社长潘建,她礼貌的跟他打了声招呼。
“我正要跟你说件事呢。”潘建笑着问:“上次给你看的那个艺术之星海选传单你考虑怎么样了?”
奚菲一愣,忽然反应过来:“我都忘了。”
而且那个传单她塞在裤兜里,估计牛仔裤洗了现在都还没掏出来。
潘建笑笑:“你看看你,还好我上次多事帮你报了名,不然你现在后悔都来不及了。”
奚菲张了张口,一脸吃惊:“啥?”
他再度冲她笑笑:“我说,你不是进团时留了个人资料么,我已经帮你在网上报了名。下周六你带上身份证和几张证件照直接去赛场就行了,千万别忘了啊。”
潘建说完,就急着跟同学们上楼去上课了。留奚菲一个人站在原地,望着白雪皑皑的校园,一脸懵逼。
他何止是多事啊?她明明就是没想参加好吧.......
奚菲慢慢走进宿舍楼,一路都若有所思。
还有一个星期就要参加海选了,她到现在没有做任何准备。就她现在这个状态去参加比赛,她撇撇嘴,只怕是又要丢人了。
走进电梯房,她胸口还在憋闷。
要不直接弃权?干脆不去?
不行!
从小到大爷爷就教导她,遇到任何困难都可以有暂时的萎靡,但绝对不可以想到放弃。
既然名都已经报了,大不了就去试一试。
有功夫在这里抱怨社长自作主张,还不如抓紧这最后一周时间好好准备一下。
她回到宿舍,舍友们都去上课了。
屋内光线昏暗,她坐到桌前按开台灯,开始上网搜集合适竹笛或洞箫演奏的曲子,然后再细挑。
她浏览着网页,又看到有人推荐《枣园春色》。
她滑动鼠标的手下意识的一顿,望着电脑屏幕怔忪了一会儿。
当年考校队时,董海阳也帮她选过这首曲子。
她想,如果没有发生那次意外,他肯定也会报名参加这次的民乐大赛。
只是不知道,他现在究竟过得怎么样?
那年来北京之后,他在医院养伤做复健,她都会定期去看望他。
他还是老样子,至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怪过她的话,却也从来未搭理过她。董妈妈让她少去医院,以免刺激他想起旧事。
之后,她每次就躲在病房外偷偷看他一眼,见他有所好转,心里也会跟着好受一些。
那段时间,与其说是董海阳在做复健,又何尝不是给她自己做治疗?
住院的那段日子,他剃光的头发慢慢张长了,腿也渐渐可以下地走路了,就连他的右手也能开始拿筷子吃饭。
后来,医生建议他出院回家调理休养,住在医院也于事无补。他的右手平时活动不会有太大问题,但是想要恢复到最初的样子,还是很困难。
于是董妈妈给他办理了出院手续,他们返回了A城。
直到现在,他的右手都是她一直释怀不了的歉疚。
她听爸爸说,回省之后,做完伤残鉴定,陈珈瑞的父母也一声没吭,把所有的医药费和伤残补助都给支付了。
奚皓为了能让奚菲心里宽慰一些,另外又赔偿了一笔钱给董家,还找机会在学校替董妈妈物色了一份合适的新工作。
既然他们都已经做到了这个份上,董妈妈也没再多说什么。只道是她家孩子命苦,该有这一劫。待董海阳完全康复之后,董妈妈还是坚持送他回了学校学音乐,哪怕不能弹琴,也要让他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当爸爸打电话告诉她,董海阳高中毕业后,考进了他们大学的音乐教育系,那是她这三年来最开心的一件事情。
而与此同时,她也庆幸自己有一对这么好的父母。她能走出困境,跟父母在家里为她的付出脱不开关系。
如果董妈妈一直追究不放,大概她这辈子也难得到救赎。
她心里明白,父母做这些全都是为了让她能早日走出心理负担,才加倍补偿董海阳一家人。
只是他的手好不了了,这辈子,她注定要欠董海阳一份恩情。她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还,唯愿他生活能开心。
电脑屏幕的冷光印在她白皙的脸上,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平复心中的情绪,继续翻看网页选曲子。
小姑娘瘦小的人影伏在桌边,一边看电脑一边拿笔记本记下要找的东西。
窗外,雪花一直在飘。
之后的好几天,持续大雪纷飞。
屋外冰寒地冻,寒冷刺骨的空气刺激的人脸发麻,奚菲每天都迎着风雪在教学楼、排练楼和宿舍间来往。
整个学校都笼罩在一片雪白之中,到了周五那天,雪终于停了下来,一大早难得从云层里现出了久违的太阳。
大雪过后的晴天,空气清冽而干净。
一辆商务奥迪轿车缓缓驶进了大学校园,驾驶上的人小心开着车,还是忍不住好奇问:“哥,这学校是有你什么熟人吗?”
以前每次跟他来北京出差,办完事儿就直接回去了。今天去机场的路上,他却忽然说要过来这里一趟。公司跟这学校又没啥合作项目,那肯定就是来见人的咯?
一直瘫坐在后座的男人,降下车窗掏了根烟叼进嘴里,语气散漫道:“仔细开你的车!”
“......哦。”徐聪向来对他有些惧怕,就好像是对这人有种打心眼里的崇拜,所以每次看他的眼神和说话的语气里,都是自然而然的带着顺从和几分尊重。
他把车泊进一个空的停车位,又机灵的下车去后排开门:“哥,那我就在这里等你。”
紧接着,从后排下来的这个男人——
先是一双手工定制的锃亮皮鞋,质感细腻,没有其它多余装饰的小牛皮。然后是笔直熨贴的黑色西裤,大廓型墨蓝色单排扣的毛呢大衣搭配着灰色圆领的线衫。一身很简单的装扮,却掩藏不住那满身矜贵的气质。
男人下车后,衔着烟抻了抻领口,短暂瞟了徐聪一眼,拔腿离开。
林荫大道两旁的树枝和绿植上,厚厚的积雪笼罩在温煦的阳光下,像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沙。
男人单手插在裤兜里,尾指上戴着一枚白金戒圈的手,夹着烟懒懒垂在腿侧。他沿着林荫道不疾不徐的走着,仰头缓缓喷出一口烟雾,阳光抚过他的侧脸,他微微蹙着眉心,精神有点不太好。
.......
奚菲和潘建从社团出来时,午间阳光正好。
她从台阶上下来,脖子上的围巾不小心从肩膀上滑落了一截。潘建看她拿着书和笛子不方便,热情帮忙:“我给你弄。”
奚菲还来不及拒绝,潘建已经捏起围巾一角,往她脖子上裹了一圈。
“谢谢啊。”她笑笑:“我先回宿舍放东西了,你的建议我会好好考虑的。”
“行。”潘建挥挥手:“明天比赛加油哦!”
她笑着点点头,转身往宿舍楼方向走。
靴子踩在白雪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一路上,她目不斜视的盯着脚下的路,脑子在琢磨明天比赛的事情。
经过教学楼,上林荫大道,快到宿舍的时候,有个同班女生追上来跟她打招呼打断了她的思绪:“奚菲。”
“诶?你没去吃饭呀?”
“待会去,一起啊。”
她点头:“好的。”
“对了。”女同学忽然道:“我刚从社团出来时候,看见对面的花坛旁站着一个帅哥,一直在盯着你看。”
奚菲没做多想,咧牙一笑:“看错了吧。”
“不会。”女同学很肯定:“他还跟你身后走了一截,直到上了林荫大道才改路去了停车场,我这不刚赶上来跟你讲话么。”
奚菲顿在原地,拧着眉心猛地回头,身后却只有来来往往的同学。
“长得又高又帅,我没忍住多看了一眼。搞得挺时尚潮流,耳朵上居然还打了耳钉。”女同学坏笑着问她:“会不会是你的暗恋者啊?”
奚菲心脏忽然像被什么撕开了一道口子。
女同学看她脸色骤变,奇怪道:“怎么了?”
她咬着泛白的下嘴唇,手指紧紧捏着手里的书,下一秒,转身朝停车场的方向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