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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料想柴房里的尸首由几位镖师守着,那下毒的锦商跟自己亦无瓜葛,店外的确也没有好的去处,燕、常二位也只得决定先在这里住上一夜。回到楼上,段非烟正站在他们门外,脸上的表情惊恐未定:“楼下死人了,你们知道吗?”
常牧风和师弟互换了一下眼色,决定将惊寒驿外看到的情形瞒着快人快语的段非烟,免得陡生事端。
燕戈行和师兄都能看得出来,段非烟很害怕,虽然从小在澜沧盟长大,性格也像个男人,但骨子里到底还是个女儿家。
常牧风安慰了几句,再三向她保证第二天一大早就起身赶往白阳城,这才将她哄进隔壁房中。
那一晚,常牧风竟一夜未眠,一直抱剑站在段非烟门口,时不时地对里面轻声说一句“段姑娘,我在呢”,直到第二天天微亮,觉得不会再有什么事情了,才回到自己房间,打了个盹。想必段非烟是真怕了,那一夜居然没有出门来轰常牧风,虽然强打着精神,无奈舟船劳顿,熬到子夜时刻,也忍不住浅浅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向懒床的燕戈行倒是起得最早,等他伸着胳膊打着哈欠推开窗子看时,才发现,早有心急起早的客商,在他们还在熟睡时,就骑马赶去白阳城,又赶回来了。
“大家别去了,都把行礼搬回屋里吧,白阳城今天也不开城门,好像还增派了官兵,看样子没有十天半个月我们是回不去了。”
一语既出,叫骂声无数。
燕戈行正要去叫师兄,把听到的告诉他好早做打算,却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回身看时,才发现昨晚那个为首的镖师,正带着一队官差,从白阳城的方向赶往这边。那些官差是镖师在白阳城附近的清泉镇上请来的,原本不负责这种人命案子,无奈白阳城封城,身为公职又不能眼看着不管,才找了一辆马车,先把尸首拉回去再做打算。
那一队官差黑着脸,在镖师的带领下穿堂来到柴房,捂着鼻子打探一番后,把那三具尸体用铁钩勾着,拖上随行而来的一辆马车,又向着白阳城的方向去了。
“大家不要慌,不要慌,官爷们说了,那三人本是去南边的百越小国做生意的,不想在那里中了奇异的蛊毒,来到这里才发作。”
官爷自没有这么说,那只是店家和婆娘、镖师商量了一夜才商量出的对策罢了,为的是稳住住店的客商。三位客商毒死在惊寒驿的消息要是传出去,以后客栈的生意也就没法做了。那几位走南闯北的镖师见识颇多,也曾去过百越多国,自然知道那里盛产奇毒巫蛊,而这里的客商大多没去过百越,哪里会知道他们所说是真是假?
听老板娘如此说,原本聚拢在院子里的客商们全都长舒一口气,毒既然是在百越之地染上的,想必惊寒驿是干净的,现如今,城门紧闭,也只得平心静气在这里住店等着了。
老板娘的嗓门高,楼上的燕戈行自然也听见了,轻叹一口气,笑着摇了摇头。既然白阳城没开门,又何不让师兄睡足了再说?本想叫醒师兄的他,关上了窗子,索性又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虽是这般,店内那些忌讳死了人的客商也走掉一些,眼下还剩下六七成。
待到巳时,睡梦之中的燕戈行被一阵猛烈的踹门声吵了起来,迷迷糊糊中听到段非烟在门外大喊:“两头死猪,起床了,起床了,不去白阳城了?”
燕戈行还未从床上爬起来,睡过了头,先他一步跳下床去的师兄已经打开了房门。
睡眼惺忪的燕戈行无奈,只得把早上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向他们二位解释一番。又用老板娘的原话骗了段非烟,告诉他们,眼下之计唯有在这惊寒驿里等着。
此时,却听见楼下传来一阵骚动,待三人推开门窗向下看时,才发现三匹骏马不知何时已勒停在惊寒驿门口。三匹马儿两黑一白,没有一丝杂毛,个个膘肥体壮,眼神雪亮,一看就是千金难求的良驹。而马背上驮着的三个姑娘,更是姿色出众,万里挑一。特别是那个骑着白马,约莫二十来岁的姑娘,她身着藕粉色长裙,青丝垂肩,勒着缰绳的纤手上带着一副冰丝手套,手套上用极细的丝线勾绣着三两朵艳红色的梅花。虽然戴着敷了白纱的斗笠,却依然能从隐约的轮廓中看出定然是个冰肌玉骨的美人。微风徐来,吹起面前的薄纱,竟有阵阵异香飘来。
白马上的女子,仿佛对围在周围那些对自己品头论足的臭男人视而不见,骑在马上,对着店内喊道:“店家,还有空房吗,要两间上房。”
脸上堆着笑的老板娘连道三个“有有有”,一边赶上前去帮那女子牵马,一边对身边的那些垂涎欲滴的男人大骂:“看什么看,小心把你们眼珠子挖出来。”
“小心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楼上的段非烟重复着老板娘的话,恨恨地踢了燕戈行屁股一脚,走回房内,气鼓鼓地坐到了椅子上,常牧风连忙跟上前去,讨好道:“段姑娘饿了吧,昨天的鱼羹可还吃得顺口?要不我再去让店家做一碗?”
段非烟只顾拿眼剜着燕戈行的后背,也不理他。
常牧风自知无趣,尴尬一笑,走到师弟身边,咳嗽一声朝他使了个眼色。
燕戈行却佯装没看见,眼睛始终盯着楼下的三位美人,摆了摆手对师兄道:“师兄快去给段姑娘熬鱼汤啊,昨天她吃的最多。”
其实,燕戈行原本对楼下的几位女子并无太大兴趣,只是觉得好奇罢了,如今,看到段非烟既然反感,那便索性多看几眼。
常牧风知道师弟用意,摇了摇头,独自走出房门,向着楼下走去。
师兄刚一出门,段非烟便跑了过来,拍了拍燕戈行的肩膀,撅起下巴点了点正跳下白马的女子,气鼓鼓地问道:“我好看还是她好看?”
燕戈行想也不想,实话实说:“她好看!”
段非烟大怒,猛跺了跺脚,提起手中的苗刀,要打却又舍不得打,只得撞门出去,跑回了自己房间。
坏笑着的燕戈行这才把目光从楼下收回,躺到床上,双手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脑子里盘算着,眼下该到哪里去弄些好吃好喝的来。
常牧风下楼时,几位姑娘正在一群男人的簇拥下走进店里,柜台周围水泄不通,一个个没脸没皮地打听着:
“姑娘姓甚名谁,来这惊寒驿做什么?”
“是不是要去白阳城投亲啊,小人对白阳城熟悉的很,可否为姑娘带路?”
“姑娘年方几何?”
“可否把头上的斗笠摘了,让我们一睹芳容?”
看着那一个个笑容淫邪龌龊的男人,常牧风心下厌恶,心想,这群欺软怕硬的腌臜货,要是这几位姑娘身边有男人跟着,看他们还敢?当下运力在臂,撞开几个后向前走去,想要问问老板娘昨晚的鱼汤是否还能做些。
此时,却有一个四十多岁长相猥琐的男人,不知从那里找来了老板娘挂灯笼用的灯挑,一边推开人群向那戴着斗笠的姑娘冲去,一边大叫着:“姑娘既然不肯,在下只好自己动手掀起你的盖头来啦!”
说话间,两米余长的灯挑已经直冲那姑娘的面门而去,众人还未反应过来,那人已经将姑娘的斗笠挑了起来,直丢向了半空之中。
风驰电掣间,常牧风已经腾空而起,踏着众人的肩头,哒哒哒几个飞旋,凌空一脚踢在了还在向上抛的斗笠上。众人还没看轻那姑娘的长相,原本被挑走的斗笠却又重新戴回了头上。
“一群男人欺负几位姑娘,算什么英雄好汉?”
落回地上的常牧风大喝一声,众人见他有功夫在身,虽骂骂咧咧怪他多管闲事,却没一个敢上前讨教的。
柔软的薄纱缓缓扑下,只余下了朱唇上那一抹迷人的微笑。
斗笠下的女子见常牧风走近,打了一个千,算是回礼。可常牧风却一心只想着段非烟爱吃的鱼汤,并未正眼看她,直直地从她身边走了过去,对柜台内的老板娘道:“店家,昨晚的鱼汤还能做吗?”
“能能能,今早那口子又去湖里打了几网,大腿一般粗的鲤鱼还在后厨里活蹦乱跳呢。”老板娘连连答应的。
“跟你的大腿一般粗还是跟这几位小姑娘的一般粗啊?”又有几个不怕死的接话。
常牧风也不再搭理,扔下一句“晚些时候再来算今天的房钱”,便要转身上楼。
此时身后的女子却开了口,“既然大家那么想看,索性就看个够罢”,说话间,竟自己摘了斗笠,远远地抛向了常牧风。常牧风只听耳后风响,呼的转身,已将那香气缭绕的斗笠接在了手中。
众人惊呼“天人”之时,那目若青莲,星眸皓齿的女子却只定定地看着常牧风,一抹浅笑如湖心弯月,沁人心脾。
一阵熙攘过后,那些原本吵闹着要见一见庐山真面目的男人们,却纷纷都收了声,仿佛也知道眼前这天仙一般的人儿是自己万万亵渎不得的一般。
“多谢少侠仗义出手,小女苏婳,这厢有礼了。”
江湖之中不知有苏婳,知有苏婳者,已是一抔白骨。
惊寒驿内,也没人知道苏姑娘自摘面纱,仅仅只是为了让那位白衣少年一睹芳容。她自觉全天下的男人都是臭皮囊,唯独这惊寒驿里的白衣少年,竟让她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哦。”
常牧风冷冷地答应一声,翻转手腕,斗笠已重新掷回苏婳手中。
“欸你,你有没有礼貌啊……”
苏婳身旁丫鬟模样的女子抢上前来,对着已经朝着楼上走去的常牧风大喊,却被苏婳轻轻拍了拍手腕,只好住口退回了主人身后。那一刻,丫鬟看得清楚,主人的腮边竟泛起一抹绯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