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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思忙回头看他,却见他已是如没事人一般的朝着皇上行了礼,“儿臣给父皇请安。”
阿思也跟着请安,皇上虚扶了一把,上座与修麟炀闲聊了起来。
阿思坐在一旁,却是没心思听去多少,满脑子都是叶开眼里的悲伤。
她从未见过他这样。
就算当初第一次相见,他带着叶双陷入那般危险的境地,叶开的双眸仍是如狼一般果断,狠厉。
那眼下,就见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让他成了这幅模样?
一种可能性闯入阿思的脑海中,使得她端着茶盏的手猛地一抖,茶水溅了出来,烫了手。
动静惹来所有人注意,修麟炀接过了她手中的茶碗放在一旁,而后拉过她的手,对着她被烫的微微发红的手背轻轻吹着气。
凉凉的触感令得阿思一阵心慌,忽然抬头看向叶开。
他在看她,眼圈微红。
阿思忙收回了手,倒不是心虚什么,只是觉得在叶开伤心难过的时候,她跟修麟炀的任何恩爱都看着是那么的不合时宜。
修麟炀的眉心顿时沉了下来,表情阴郁得不像话。
一直等回了王府,修麟炀的脸色都是难看至极。
而阿思因为担心叶开,也有些晃神。
她的表现,自然惹来修麟炀越发的不悦。
“见着了旧情人,就这么魂不守舍?”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令阿思皱了眉,“什么旧情人?”
“姓叶那小子,不是你旧情人?”他挑眉,隐着无数暴戾。
阿思无奈一声叹息,“爷,叶开他过得不好,身为一个曾经被他拼了性命去救回来的人,我关心他一下,有问题吗?”
“拼了性命救你的人是本王!”姓叶那小子不过就是潜入了城而已,算什么拼了性命?
阿思忽然发现,修麟炀斤斤计较着生气的样子像极了一个无理取闹的熊孩子。
但说到底,这种无理取闹都是因为在乎她?
于是,主动伸手揽住了他的脖子,对着他那张臭死人的脸灿烂一笑,“所以奴才留在爷的身边了呀!”
他的怒意,莫名就消了大半。
“哼,留在本王身边,还有工夫去关心别的男人?”
“别的男人?”阿思挑眉,“叶开算不上是男人吧,只是个还未长大的少年罢了。像爷这样的,才是男人。”
一句话,他的怒意又褪去了不少。
捧高踩低这一招,似乎很管用。
可修麟炀很快又皱了眉,“以为这么说,爷就能原谅你?”
阿思叹了口气,正色道,“爷,我第一次见到叶开的时候,他跟叶双在林子里躲避人伢子,那些人伢子都带着猎狗,几乎不用多久就能找到他们,可他的眼里仍旧满满的都是不服输,但今天……爷,我担心是叶双出了事。”
叶双?那个肉嘟嘟的小丫头?
“明日慧明会来府里。”修麟炀忽然道,“到时候,你可以亲自问问姓叶的。”
阿思略惊讶的看着他,“爷不是不喜欢慧明吗?好好的,怎么会请他来府里?”想了想,又问,“是为了奴才?”
“时至今日,还一口一个奴才的,爷瞧着你果然还是喜欢做个下人。”
“只是习惯这自称罢了。”阿思撇了撇嘴,“爷还没说,是不是为了奴才?”
话题未能成功转移开,修麟炀的神情有些无奈。
“爷为你做的还少?大惊小怪。”
不是大惊小怪,只是想亲耳听到他对她的好。
女人果真是种矫情的生物。
阿思觉着,自个儿并未能幸免。
唇,凑了上去,软软的,带着冬日里的凉意。
修麟炀先是一愣,随后便是极为热烈的回应。
微凉的双唇很快便炙热起来,他的吻好似着了火,点燃了她的唇,她的心,而后蔓延全身。
却在最关键的时候,他停了下来,带着她渐渐清醒。
“小东西,不急。”他笑,性感而邪魅。
阿思收回了一直拦着他脖子的双手,往后退了两步,脸颊微红,“什么急不急的,臣妾听不明白。”
“晚些自然让你明白。”修麟炀上前来,牵过阿思的手,“现在,跟爷去一个地方。”说罢,不由分说便拉着阿思出了门。
没骑马,也没坐轿子。
修麟炀将阿思搂在怀中,飞身而起。
昨夜刚下过雪,空气中都是结冰的味道,可他身上的斗篷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住,竟丝毫都未觉得寒冷。
目的地,是葬着秦家人的那片墓地。
几座坟都造的极好,若不是瞧见了墓碑上的性命,阿思会以为这里是那户大户人家的祖坟。
只是陡然见到那几块墓碑,阿思的表情瞬间凝结成冰。
秦家出事后,她一直在避免来此处,葬礼,头七,五七,日子她都没忘,却都被她刻意忽略。
秦家似乎成了她心口最柔软,最不可被人碰触的地方。
被她筑起了厚厚的盔甲,掩藏得极深。
就连她自个儿都轻易碰不得。
“爷带我来这儿是什么意思。”声音好似比这山上的寒风都要冷上几分。
修麟炀站在阿思身后,声音低沉,“头七,五七,该有的规矩,一样没落。”
几座坟前都放着贡品,蜡烛,纸钱,一样不少。
“所以呢?”垂在袖下的双手,不知何时已是紧握成拳。
墓碑上的一个个名字都在提醒着被她刻意遗忘的那个晚上。
血腥,杀戮。
以及愤怒。
“是本王有罪。”他道。
阿思猛地一怔,转过身看他,“你说什么?”
“没有及时告诉你秦家出了事,是本王的罪过。”
他向来不是一个会认错的人,可今日,他认了。
事实上,关于秦家的事,他一直都觉得对不住她。
正如她所言,若他能找一些告知,秦家或许还能留下一点血脉。
阿思不知如何回答,唯有胸口在不断地,剧烈的起伏着。
他却径自饶过她,行至秦父秦母的墓碑前,跪地,磕下三个头。
“岳父岳母在上,自今日起,本王绝不伤阿思一分一毫,也无他人能伤她!若违此誓,天打雷……”
最后一个字,淹没于阿思的手心之中。
她跪在他身后,一手捂着他的嘴,额头死死的抵在他的背上。
仍旧,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只是,眼泪忽然落下,打湿了他那件雪山狐的斗篷。
“今日你及笄。”他握着她的手,柔声道,“照理,该是你至亲之人为你主持,可如今,岳父岳母只能在此听我许誓,也好让他们九泉之下能放心。”
阿思抬头,眼角的泪在寒风中干涸,她顺势搂抱住他,脸颊贴在他的肩上,“爷才是阿思,至亲的人。”
秦家于她,终究只是名义上的亲人。
可他,却是第一个让她放弃自由的人。
她心甘情愿留在他的身边,至少,眼下是。
点蜡,烧纸,磕头。
秦家人死后,这是阿思第一次行一个秦家人该做的事。
待回到淮南王府时,天色已暗。
修麟炀领着阿思上了清风阁的楼顶。
他自身后环着她,雪山狐的斗篷包裹着两个人的体温,抵御着这夜里的寒冷。
“爷,今晚没月亮。”阿思好意提醒,漆黑的夜色如墨般埋葬了一切。
他低头轻轻磨蹭着她微凉的脸颊,“你要,别说是月亮,就是这满天的星辰,爷都给你摘下来。”
阿思笑,“哪儿有星?”
话音未落,砰的一声响,帮着一道醉人的光亮。
一朵烟花在夜空中炸了开来,从红色变成黄色,落下满天星雨。
“砰!”
又是一朵,紧接着,此起彼伏。
阿思微张着嘴,惊讶的看着这漫天的烟花。
他竟真的为她在下了满天星辰。
这漆黑的夜,被那无数的烟花照得犹如白日。
阿思听到夜色中渐渐多了孩子的欢呼声,街上的人家都点了灯,开了门,原本冷清的街道再次热闹了起来。
“狗奴才。”他在她耳边轻语,温热的鼻息轻轻打在她的脸颊上,“贺你及笄之喜。”
她回眸看她,正巧将双唇送到他面前。
他毫不犹豫,轻易俘获。
阿思想,她留下,果然是正确的决定。
而此时,萧婉清的院子里,于青被那一阵阵的烟花给惊喜,哭闹不止。
萧婉清没有办法,只能抱着于青出了门,带他看那绚烂。
于青果然不哭了,可萧婉清却在这夜色下冻得瑟瑟发抖。
自从于青失踪那次病倒之后,她便格外得怕冷。
有丫鬟寻了斗篷来给她急急披上,看了眼烟花,却是眉心紧蹙,“秦氏得了宠,若是再生个儿子,可就真的不得了了。”
“住嘴。”萧婉清低喝了一声,“往后这些话,不许再说了。”
她知道自己的一切诡计都逃不过炀哥哥的眼,炀哥哥并未怪她,可他带着阿思一块走便是向她说明了自己的态度。
炀哥哥,早已不是她一个人的炀哥哥了。
丫鬟不说话了,退至一旁。
于青看着那烟花开心的手舞足蹈。
萧婉清瞧着自己的儿子,满眼都是止不住的幸福笑容。
或许,这样就够了。
往后余生,她只守着于青,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