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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已经在想像自己俘虏了特立尼达一世以后的盛况了。法兰西王不是很狂妄吗,他被抓住了,特立尼达一世老是给皇帝陛下找麻烦,现在还不是也沦落到这个下场吗?
克里斯托夫一面紧急派人去通知博恩堡将军,一面不断增派部众,还调来数百名精锐火绳枪兵,随时警惕,那种水泄不通的样子,恐怕就连只蚂蚁也爬不过去!
此时,波旁公爵在密室里,也是一脸阴晴不定的表情。他的非战斗随员已经全部在列,现在他们都呆在房间周围的楼里,以防不测。这些人包括一个随军牧师,一个书记员,一个医生,一个斥候,一个军需官,一个掌旗官,鼓手和横笛手,以及一支私人卫队,波旁公爵的私人卫队规模是200人,远远超过普通军团长8个人的标准。
“哪里来的枪炮声?”他朝伟兹男爵问道。
伟兹还未答话,一个清亮的声音便在门外响起,“我的朋友,那只是些跳梁小丑想要夺取您对军队的控制权罢了!不必在意。我们有得是时间来对诛除这些野心勃勃的金币佬。”
“我的陛下!”波旁公爵费力地大声叫着,他甚至勉强撑起半个*,“请恕臣下不能全礼!”
塞拉弗疾步上前,轻轻按住他。随即,查理?波旁的泪水便霎时间模糊了眼帘,他嘴唇颤抖着,想伸手去擦,却又没有了力气,见到这一幕的所有人都鼻头发酸。
没人知道一向坚毅忍耐的波旁公爵为何突然掉泪,也不知道他为何会哭得那么伤心。塞拉弗只是掏出手绢,一遍遍为他擦干泪迹,并不劝解,也不安慰。
这位公爵肯定有太多的委曲和沉甸甸的心事,在死而复生、大悲大喜后,情绪本就处在最敏感的区域,再碰到塞拉弗这根导火线,他的失态便更加无法避免。
“陛下,感谢您给了我新生!”波旁公爵紧紧抓住对方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下巴上未经打理的络缌胡子已经沾满了泪珠。在这一刻,他心里的感激与服从已经扩张到极限,他恨不得马上为特立尼达一世鞠躬尽瘁、赴汤蹈火,哪怕对方叫他马上去死,他也不会有半点迟疑!
“不是我救了你,而是你自己拯救了自己。”塞拉弗淡淡地说,“感谢耶稣**为你驱除灵魂中的一切罪恶,感谢耶稣**赐予圣灵神迹,免除你死亡的痛苦,感谢耶稣**……永生永世!”
“阿门”所有人都划起了十字,波旁公爵更是在床上阖目默默祈祷,良久才一脸虔诚地睁开眼来。
“我会在此后的生命岁月里,为我所犯下的错一一赎罪……陛下,我首先该怎么做?”
“你首先要安心养病,*不恢复好之前,避免一切劳心费力的事情。伟兹,这一点你要向我保证。”
那位侍卫队长微微一怔,便大声道:“遵照您的吩咐,陛下!”
波旁公爵释然地笑了,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改变,有些疑惑及怔忡,“我刚刚听到外面的响动,是康拉德,卡斯帕,还是克里斯托夫?他们竟然敢冲撞陛下,难道是为了统帅之权?”
塞拉弗坐在床边,拍了拍他的手,“不用问那么多,我会解决的。”
查理面色难看起来,他恨恨地咬了咬牙,“虽然我没有在德意志征募过佣兵部队,不过我向来是他们当仁不让的指挥官。即使老弗伦茨贝格在时,也不敢随便敷衍我!我的威信和权势,是任何别的人比不上的!他们只能望我项背,用嫉妒和敌视的目光企图刺伤我罢了!胆敢背叛我,我会一个个把他们统统捏成碎渣!”
刚刚还“虔心向善”的家伙,马上转脸就一脸暴虐地喊打喊杀起来,让塞拉弗不禁肚里笑痛,假装揉了揉眼,勉强忍住笑意,说道:“我岂会没有准备,意大利境内,可不是只有帝**。”
查理恍然大悟,显然他想起了那支由女将军统率的军队,正是他们将雇佣兵军团从罗马赶走,他们还组建起战地医院治疗受伤的市民,同时他们还积极奔走,利用消毒、隔离、深埋火烧人畜尸首等办法,避免瘟疫蔓延。这支部队在意大利已经建立起良好的口碑,事迹为人所津津乐道。甚至,教皇陛下还感念于此,为索尼娅?德?美第奇加封了“信仰守护者”的荣衔。
拯救圣城可不仅仅是种宗教行为。在此之后,意大利诸侯的军队甚至外**队,见到瓦氏军团的旗号时,都会主动退避三舍,不敢与之争锋,从侧面也说明了这一神圣力量的威能。
查理微微吁了口气,手不自觉地又触动到前腹部包裹得十分紧实的伤口,皱了皱眉,“把我用担架抬到康拉德面前,我倒要看看他们敢造反吗?”
“算了,公爵。这支雇佣兵军团的指挥权,说实话我根本不想染指。要想改变他们桀骜不驯的性质,太费事了……我倒宁愿招募些农民,把他们慢慢训练成我想要的类型。”
查理摇了摇头,“扛着草叉的农民可无法和这些精锐的雇佣兵相比。据弗伦茨贝格讲,他们招募人员有着一整套严密的流程,而那里多得是小诸侯与破产骑士,他们都拥有精良的武器、铠甲、战马和扈从;有的甚至像萨克森的葛茨?冯?伯利欣根,很轻易就能凭借名气拉到数十名骑士。步兵的招募更是有着严格要求,例如甄选身强体壮的,有一定武力的等等。尤其是按照雇佣兵惯例,每个被组建拥有旗帜的连队必须有1/4为老兵,军团的战斗力可以保证。”
“要我说的话,公爵,那一套制度太落后了!你觉得瓦氏将军的军团战力如何?”
“很强,陛下。”
“那你是否知道,其士兵主要由农民构成?而且训练平均不足一年。”
“那不可能!”查理叫道,“我们的军团中强者如林,即使普通的士兵,也是长年累月地训练,他们要想保住性命、拿到薪水,同时不被驱逐,就得做的比别人好才行!”
“严格的纪律、新的*练方式、技能技巧的训练与忠君爱国思想的培养,这一切加在一起,就形成了坚不可摧的堡垒!当然,我们招募兵员比德意志那里更容易,因为王国的人口基数巨大,战斗潜力不容低估。”
“究竟有多少人,陛下?我很好奇。”
塞拉弗耸耸肩,“可能全欧洲的人口加一块……还没有我们多。”
查理?波旁惊悚地倒抽着气,一边喃喃地自语“这不是真的吧”。过了良久,他忍痛大笑了两声,吸气道:“那么说,我不必再去争什么指挥权了,为了仅仅这几千人部队打生打死,多么不值!我要去指挥千军万马,纵横驰骋。如果能像古罗马、古希腊的王者,指挥十几万的军队,进行一次史诗般的战役,我死也无憾了!”
塞拉弗不禁失笑,“你的要求真是太低了,公爵。”
波旁公爵咳嗽了一声,表情变得正经起来,“我原以为自己就这样度过了一生,每每在迷惘之中,我都看到上帝怜悯而仁慈的目光,我觉得我的人生真是一场笑话,我所努力争取的一切,看起来离我很近,却又离我很远。我甚至不知道,我是否还能再活下去。继续苟活,也就意味着继续痛苦。”
塞拉弗注视着他,轻抿着嘴唇,摇摇头。
“听说了吗,陛下?路易丝死了。”
“这是上个月的事儿。”塞拉弗说道,“不过我认为那无关紧要,这只是一个充满权欲和贪欲的女人,对她的儿子及其国家来说,并不是件好事。”
“我对她充满憎恨,她是个龌龊的人。她的贪心,造成了我家族的惨剧,《康布雷条约》规定法兰西需要向帝国赔偿巨款,达20万杜卡特,但你知道路易丝给弗朗索瓦一世留下了多少遗产吗?150万!”查理咬牙切齿,“那里面至少有半数以上是波旁家族的财产,我可以肯定!”
“那些钱对于恢复法王的野心,是很有助益的。那位以骑士自许的家伙肯定会继续干些蠢事!”塞拉弗冷笑着道,“我国的大使已奉诏多次前往安布瓦城堡,但弗朗索瓦一世拒绝接见,他一次又一次希望赖掉我为其支付的帐单。他们甚至跟葡萄牙人秘密接触,为其供应军资弹药;他们还多次派人渡过海峡,拉拢诸国给我们找麻烦……”
“他从来都是个自作聪明的人!”波旁公爵眼中喷出火来,捏紧了拳头。
塞拉弗心下一放,暗道只要你不是无欲无求就好办了。他刚刚还真有点担心呢,这位公爵死里逃生,又是赞美耶稣**,又是要赎罪的,说出来的话甚至还很有先哲的味道,真难为他想得起那么多词汇了……可是一旦话题转到仇家身上,塞拉弗欣慰地看到,他,还是那个他,仍然在为贵族的荣誉和家族的兴亡而战,不死不休。
1527年,弗朗索瓦一世将原先属于查理的波旁公国以及公爵爵位授予旺多姆公爵夏尔。自此,拉马尔什-旺多姆分支获得了正统册立,这件事大大刺激了查理。
虽然是叛臣,被褫夺爵位,但他仍是欧洲公认的大贵族,并由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亲自册封。他不但是普罗旺斯公爵、米兰总督,还是帝**总司令。在他离世之前,法兰西人仍需颤抖地加以仰望。毕竟他曾令精锐的近卫军蒙羞,俘虏关押国王弗朗索瓦一世年余之久!在他仍属年富力强的当时,颁册爵位封给夏尔四世,而那位族弟也竟然欣欣然领受无碍,真可谓“是可忍,孰不可忍”!
塞拉弗接援查理?波旁的行动,实际上并不是临时起意。
早在此人为查理一世任命为米兰总督之时,塞拉弗就认为这是个可以争取的对象。
帕维亚战役虽然对于帝国来说辉煌无比,但波旁公爵却自知家事,在战役中他的作用甚至还不如佩斯卡拉侯爵费兰特?达瓦洛斯。而且真正俘虏弗朗索瓦一世的也另有其人。他只是看清了哈国在军事实力方面的可怕潜力。
经此一役,米兰总督先生就再也没有与哈军做过正面交锋。并不是止息干戈,也没有抗旨怠命,而仅仅是因为对手过于强大,他不想付出很高的代价!
塞拉弗与查理之间的“默契”充足,当初第一次秘密反哈联盟在威尼斯人的主持下达成协议,查理?波旁原定的出兵计划却左推右推,一再延误,这给在意哈军提供了各个击破的良机。不但如此,只要有哈军出现的战场,波旁公爵便会嗅觉敏锐地提前躲避开来,这种趋利避害的直觉天赋,简直是为将军们量身打造的极品铠甲!
纵然有些哈国将领提起查理?波旁十分不屑,塞拉弗却并不在意。相反,他还意识到这位年青的法籍统帅是多么难得的军事人才。意大利战场上自从有了他以后,好战的弗朗索瓦一世再也没有占到过任何便宜。而如果把时间往前推推,号称“法兰西大总管”的波旁公爵仍在为祖国征伐的岁月,马里尼亚诺大捷吞并米兰公国的昔日荣光赫然在目。
如果他仍旧是波旁公爵,意大利的情况也许会完全两样。
弗朗索瓦一世在军事指挥方面的才能弗如波旁公爵多矣。
话又说回来,如果军事上的辉煌能带来其他方面的加分,显然查理不会混得像现在这么惨。他逃离法兰西时,除了他的剑,就是一袭斗蓬和一匹战马;等到他从罗马城头被打落的时候,他已经光花了所有的钱,变卖了所有的战利品,甚至连他私人卫队的薪金都难以支付。
这样看来,在政治上,波旁公爵完全是个小白。但凡他有那么一点点政治头脑,也不会轻易被几个*局者玩弄得滴溜溜乱转,从他攻击罗马始,他就已经丧失了政治公信力,即使活下来,他也须为此事负责查理一世是肯定不会担负这种骂名的,他早就在等待波旁公爵去世,好假惺惺地掉几滴眼泪,再将所有的狗屎都扔到死者头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