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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拉弗微微点了点头,“虽然您与布雷斯堡伯爵夫人是两种不同的类型,但那丝毫掩盖不了您在外交方面的天赋……对了,上午我刚和索尼娅共同会见了何蒙莎夫人,她风度翩翩、博学多才、喜好战斗,英姿飒爽,丝毫不亚于男性……我也答应向她的领地派出一支守备队。但不幸的是,我们已惊悉噩耗,在9月的最后一个星期,2支雇佣军连队化装成盗贼,里应外合攻入了布雷斯堡领地,他们屠杀了那里整整1000多人。随后,这些强盗又在萨伏依家族一处乡下的秘密别墅里抓到了何蒙莎的丈夫都纳尔伯爵!这位伯爵被残酷折磨后灌下毒药身亡,尸体还被割去了***,赤裸地倒吊在城堡的门上!”
让娜失手跌落了手中的茶杯,水溅落在地毯上。
她花容失色,嘴唇发白,“这,这简直是令人发指的暴行!布雷斯堡伯爵夫人还好吗?”
“何蒙莎有过短暂的晕厥,她现在正在蓝莓堡中休养,但精神状态似乎不是很好。”塞拉弗说道,“虽说都纳尔犯错在先,但博尔吉亚家族的此等作为,也太过激烈了,他们的报复行为,只会令事态变得完全不可收拾。”
“这是一场卑鄙而邪恶的偷袭,完全没有任何顾忌,只凭个人的喜恶行事!不啻于魔鬼的行径!上帝会惩罚他们!”让娜以手捂*,一迭声地说道,语气分外激动。
“我将给教皇克莱门特七世陛下写信,博尔吉亚家族这样胡作非为,已经丧失了一个贵族基本的道德和素养,他们不配继续占有教皇颁册的领地。我的军队将以科西嘉岛为基地,对之进行讨伐!”
“布雷斯堡伯爵夫人是我的朋友,我愿以个人名义资助她的军事行动。”让娜啜泣道,“希望陛下能看在她与伊莎贝塔姐妹的情分上,不吝援手!伊斯特家族也必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塞拉弗轻轻抚*,神色肃然,“请放心,帕尔马伯爵夫人,这件事我已经答应过伊莎贝塔,一定要负责到底的。索尼娅对此也深为震怒,我们决定,由我们两支私戍卫队去负责这一行动。从前段时间的情报上看,博尔吉亚家族的萨利乌曾经外出过一段时间。”
让娜摇了摇头,“没有足够的兵力,千万不要去招惹他们。”
“为什么这么说?”塞拉弗感到很奇怪。
“博尔吉亚家族是一个可怕的名词,他代表着征服、践踏、浩劫与毁灭!”让娜正色说道,“亚历山大六世只不过是个地位崇高的粗鄙之人,可是他的儿子塞撒尔,却是个笼罩全意大利的幽灵!”
“我听说过那个名字,普瓦蒂埃尔家族因此而丧失过他们的传统领地。”
“这件事的由头很复杂,我尊敬的陛下。塞撒尔是个魔鬼,他的手下遍布整个意大利,曾经有无数豪门大贵的成员向下俯身下拜,祈求他的宽恕!我听说那位杰出的艺术家列奥纳多先生正在贵国,哦,请原谅,他已经是位高贵的伯爵了……但是此君曾经还在塞撒尔那里做过总机械设计师。”
“我从未听说过这些!”塞拉弗很感惊讶地提高了嗓门,“请原谅,我不太了解意大利的事情,博尔吉亚的塞撒尔,我曾以为他是个教廷的小丑。”
“哦,那是您没有了解过他的事迹,陛下!您知道臭名昭著的马基雅维里吗?”
“是的,我读过他的《君王论》。”塞拉弗正容说道,“凭心而论,他的书作并不令我反感,也许只是过于直率吧。”
“您说得很好,但您是否读到过他的书中,不吝笔墨地花费整整一个章节来论述塞撒尔生平的武功成就?他还饱含惋惜地认为,倘若不是‘命运之异乎寻常和极端的恶劣’,让他在盛年染上重病,那么他极有可能完成其雄心壮志,在意大利缔造一个统一的强大的国家?”
“我读到过,但我以为是其他人。”塞拉弗更加震惊,甚至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
让娜不再诘问对方,而是径自用平缓的声音说道:“这位博尔吉亚家族的魔鬼,曾经是瓦朗蒂诺瓦公爵,罗马涅的主人,伊莫拉、福尔利、佩鲁贾、皮奥姆比诺、比萨、卢卡、锡耶纳等无数属地的征服者,全意大利最令人恐惧的野心家、强权者和完美的阴谋制造家。列奥纳多先生曾经说过,他拥有‘宁静的面孔和天使般清澈的双眼’,但他的骨子里却是一位野心勃勃的极权主义者,极端地残忍冷酷和不择手段……”
塞拉弗越听越是皱眉,他不得不打断了对方的口若悬河。他吩咐让第1情报处的欧洲问题专家辛西亚上校前来。
辛西亚对于塞撒尔知之甚详,“根据我们的分析,这位瓦朗蒂诺瓦公爵的性格深受其父的影响,罗德里戈是位公认的流氓和杀人犯,塞撒尔的人性中因此也浸满了邪恶的因素,他孤立父亲、谋害弟兄、姻兄弟和其他亲属,他与妹妹卢克利齐娅,也就是王后陛下的外祖母长期**,为此他甚至暗杀过三任妹夫,其中两次成功。除此之外,他最受诟病的地方是纵容教会军在占领地的破坏、掠夺和虐待,这种事使得西班牙人在意大利也臭名昭著。他还伙同其父亲出卖圣职、兜售赎罪券、毒杀教会高级神职人员大肆敛财。1500年,威尼斯大使保罗·卡佩洛说,‘每夜都发现四五个人被谋杀,其中有主教、高级教士等,整个罗马都战战兢兢,惧遭公爵之毒手。’塞撒尔的残酷、贪婪都达到了极点,这是一个低劣、丑陋的家伙。”
塞拉弗摇了摇头,“我觉得您的表述带有过多偏颇的倾向,情报工作最忌讳有主观的意识参杂其中。马基雅维里对他大加赞赏,如果他只是个罪犯,我想他没必要胡乱为之吹嘘,是吗?”
辛西亚在任何人面前都能侃侃而谈,不过此时,她却只能露出局促和紧张的神色,“对不起,陛下,我的确是有些主观了。但瓦朗蒂诺瓦公爵的性格中很有矛盾的地方,必须一一指出,方能避免遗漏。最初,这位塞撒尔是罗马的枢机主教,不过当他为路易十二送去离婚书的时候,也得到了教皇给他离开圣职的谕令。此后他掌管教会军,担任总司令,并将教皇的手铐奥尔西尼与科伦纳家族赶出了罗马势力圈。等他们再次卷土重来,已经是亚历山大六世死亡的1503年了。”
“打断一下,什么手铐?”
“陛下,奥尔西尼与科伦纳两大家族向来主掌教会军,他们是罗马世袭贵族的代表,甚至能干预教廷的重大举措。他们就像钳制教皇两手的镣铐,因此得名。”
“我听说过科伦纳家族,枢机主教蓬佩奥去年曾起兵**克莱门特七世,但没有获得成功。”
“是的,他们大多拥有强大的武力,连教皇都不放在眼里。”辛西亚说道,“瓦朗蒂诺瓦公爵在1499年开始征服罗马涅地区,既而铲除奥尔西尼和科伦纳家族、削弱罗马贵族门阀的势力,然后武力与计谋并用,进一步吞并福尔利、法恩扎、里米尼、伊莫拉和皮昂比诺、乌尔比诺等地,及至1503年,他只剩下托斯卡纳、米兰、威尼斯、那不勒斯、热那亚等少数大公国领地没有征服,其他的都臣服于他的淫威之下。他被无数人崇拜和敬仰,甚至他还短暂征服了圣马力诺共和国,此前数百年,这个城邦国家从未被外**队踏足。很多人相信,塞撒尔就是救世主!”
“他是一个有野心的家伙。”让娜夫人补充说道,“他毅然决然从枢机主教的位置上隐退,甚至放弃了当教皇的巨大诱惑,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我想,将教会世俗化,并对全意大利最高统治权的属望,是令他放弃神职的主因。”
塞拉弗若有所思地轻嗯了一声,“现在我知道为什么你们对博尔吉亚家族会如此恐惧了!何蒙莎也是如此。难道这位塞撒尔至今还统治着以上这些地区吗?我怎么听说只有锡耶纳还在博尔吉亚家族的手中呢?”
“瓦朗蒂诺瓦公爵和他的父亲亚历山大六世都在1503年身染重病,传说是他们误服了‘博尔吉亚毒药’,教皇在两周后殒命,而塞撒尔也几乎不治,后来他是靠着古老的拔毒术,即划开骡子的肚子,钻入其中将*浸在炽热的鲜血与内脏里,才逃过一劫。但是此后他英俊的面貌几乎都毁了,头发也掉光了。他在权力斗争中失败,从此一蹶不振。亚历山大六世死后,政敌们联合起来压迫罗马,逮捕塞撒尔,他信赖的科尔多瓦的贡萨尔弗把他当作俘虏解送到西班牙。路易十二也剥夺了他瓦朗蒂诺瓦公爵领地和年金。最后,他孤身逃到纳瓦尔,在那里得到了他内弟的庇护,然而很快便在维亚那包围战中阵亡,那时是1507年。”
“原来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塞拉弗说道,“我只是很奇怪,他死了20年,怎么那位都纳尔伯爵还会去抢他的情友呢?”
“路易十二虽然收回瓦朗蒂诺瓦公爵领,但教会并没有允诺。他们帮助法兰西进入意大利,以争夺那不勒斯的权利,但最终他们都失败于西班牙和神圣罗马帝国之手。教会的损失不可谓不小,因此他们派遣塞撒尔最小的弟弟乔夫里担任瓦朗蒂诺瓦封地的首领。最后双方达成协议,瓦朗蒂诺瓦封地降格为伯国,取消20000利弗的年金等等,博尔吉亚家族则需要向教会缴纳3000杜卡特的年费。”
“博尔吉亚家族现任的族长是西克斯特,他是乔夫里的长子,今年刚22岁。塞撒尔的直系被剥夺了爵位,不过其中有一位最著名的私生子,叫做萨利乌,他从小就被当成战士来培养,据说很有勇力。他一直雇佣兵界闯荡,行事非常狠辣,有其父的风范。”辛西亚如数家珍地说道。的确是欧洲问题专家,安蒂冈妮绝对没有这份能力,能把这些事情都记在脑中。
塞拉弗刚刚便提过“萨利乌”这个名字,这是个生僻的单词,也许是为了躲避仇家而经过的改动。
让娜说道:“就是这个萨利乌!他是恶魔的后代!因为其父的关系,很多贵族和骑士都去追随他,甚至包括奥尔西尼家族的某些人。他现在正和西克斯特开战,而且此人与里阿里奥家族、皮埃蒙特家族素有勾结。”
弗利、伊莫拉属于里阿里奥家族,这两处狭小的领地现在都属于教皇国。
“我想知道现阶段博尔吉亚家族的状况,上校。”
“是,陛下!”辛西亚下意识地挺起*,“博尔吉亚家族现在有几个主要分支,位于瓦朗蒂诺瓦的领地,领主是西克斯特伯爵,乔夫里突然去世之后,他就成为顺位继承人。他有一个堂弟和两个堂妹,这些人据说都是塞撒尔或者他们另一个兄长的子嗣。传说那个名叫所罗门的年轻人是塞撒尔和卢克利齐娅这对兄妹所生。”
她忽然看见国王陛下的脸色有些不好。卢克利齐娅究其辈份,应该是伊莎贝塔的嫂子,索尼娅的叔母听到这些事情总会有些想法。
“乔夫里虽然带着几位兄长的子嗣,但他并未持有善意。他远离意大利,到达瓦朗蒂诺瓦领地,自然会想到法兰西国王曾经是怎样对待他兄弟的。他不能不做些额外的工作,而那位侄子所罗门所有的血统,则会让人无法忽视塞撒尔遗留下来的恐怖名声,那些敌对分子行事的时候,才会不那么肆无忌惮。”
“听你这么说,至少在瓦朗蒂诺瓦领地,博尔吉亚家族并没有得到完全的统治权吧?”
“是的,陛下。西克斯特伯爵继位之后,领地就不停地发生骚乱,原先法兰西国王册封的塞尔男爵和阿尔努堡子爵也纷纷要求封地和治辖当地的权利。他们起兵和西克斯特争夺领地,同时邻近诸侯也得到法兰西王室的授意,开始厉兵秣马,准备侵吞瓦朗蒂诺瓦领地。”
“后来呢?”
“西克斯特伯爵因此而邀请他的堂兄萨利乌的援助。当法兰西军队再次进军米兰的时候,萨利乌从阿尔卑斯山另一边瑞士的境内率领一支雇佣军进入瓦朗蒂诺瓦领地。他很快击败了阿尔努堡子爵的军队,并俘虏了他,他还在另一场伏击战中打赢了塞尔男爵,并斩杀了他。后来的事情就简单了,萨利乌也夺回父亲曾经的爵号与封地,而西克斯特也早就心存顾忌,两人谈不拢便开始了内斗。如果不是因为帕维亚以后法兰西残余部队无法形成优势对他们进行讨剿,恐怕法兰西境内的博尔吉亚家族早就全灭了。”
“难怪那位都纳尔先生下手一点都没犹豫,原来这些人都忙着搞内讧了。”塞拉弗说道,“他抢的女人到底是谁的情友,跟博尔吉亚家族有没有关系?”
“陛下,这位萨利乌因为作战勇猛、心黑手辣,而被人称作‘塞撒尔公爵二世’……”
“原来如此!那么这位萨利乌是嫌疑最大的家伙了。雇佣军、残忍的杀人方式,这般相像的手段,就算不是,也跟他脱不了干系!”塞拉弗说着,微微一笑,“正好弗朗索瓦一世还欠我很多钱,我们在瓦朗蒂诺瓦领地上做做文章,估计他也不敢把我们怎么样。”
让娜听到这句话,不禁暗中打了个冷战,她思索着对方的用意,是要和法兰西开战吗?毕竟欧洲各国都知道,哈国向来与法交好,即使在自己的利益受到盟友侵犯时,也只是不痛不痒地**了几句。如果双方真的翻脸,那可是影响欧洲局势的重大历史事件了!
“军队什么时候能够到达萨伏依公国?”她问道。
坎切斯在塞拉弗的示意下,点点头道:“如果陛下决定出兵,那么在明年2月初之前,我们的远征军将驻扎到前线,并且做好一切开战前的准备。”
“需要足足3个月吗?我只担心到那个时候,布雷斯堡家族已经名存实亡了。都铎尔的死,未必会使萨伏依家族成员同仇敌忾,他和家族中其他兄弟的关系一向都非常恶劣,上次他们还差点剥夺了他的贵族称号。”
“这一点无关紧要。布雷斯堡伯爵夫人是个聪明人,她来到这里前,就将自己全部产业的契约文件,甚至包括1523年与萨伏依签订的谅解备忘录都带在了身边。依靠这些文件,我们能很快确定她的领地大小,她的庄园和城堡的位置,以及她总的产业价值。只要有这些东西在手,我们就能在道义上占据主动。”
让娜不禁叹息起来,“布雷斯堡伯爵夫人自从出嫁后,就变得非常小心了。她的丈夫是远近闻名的恶棍、流氓,总之没有人喜欢他。伯爵还共时拥有两名情友,曾有三年的时间他都没回家,而是居住在某位夫人的城堡里。”
“有位骑士叫做施塔特,听说过吗?”塞拉弗突然问道。
让娜茫然地摇了摇头。
“何蒙莎的骑士首领,据说和她有过一段情缘,都纳尔为此派人暗杀他,但没有成功。也有些人说伯爵的死,或许和这位施塔特有关。”
“我不是很清楚,但布雷斯堡伯爵夫人的确从德意志地区征召过佣兵,也许有几位骑士拜倒在她的裙下,这很正常。”
“就难保没有人会以此为借口,攻击何蒙莎。如果我们发兵,也可能招致来自多个方面的敌人。”
让娜听到这话,不禁暗自烦恼。她不愿放弃这个机会。她看得出来,何蒙莎在这里的话语权要远远超过自己。一旦特立尼达一世决定出兵,那么无论对博尔吉亚家族的征讨是否实施,费拉拉都能提前得到一支用来防御领地的宝贵援军。
即使四国协议最终签订下来,同盟对敌仍然不是朝夕可致的事情,让娜要想办法尽快促成此事威尼斯人的威胁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阿方索一世向她保证,只要她达成盟约,那么帕尔马伯爵领地将有可能被升成侯爵领地。那时候,他的丈夫就可以被称为帕尔马一世侯爵,并名正言顺地扩充实力,她也将活得更加名誉,成为一个高尚的贵妇。再不像现在,名义上是伯爵夫人,背后却被人称做贱货。
于是,让娜表示自己可以去向布雷斯堡伯爵夫人那里打探一番。
塞拉弗的原意,就是想让她去劝慰何蒙莎,那位夫人的精神状态极其不妙,虽然她的丈夫和她并没有太多的感情,而且两人的婚姻名存实亡,但就从她十几年忍辱负重当好妻子的角色来看,这位英武的女贵族实际上是个很有原则、懂得分寸的女性。
一旦这位夫人因悲痛而身染疾病甚至逝世,那么哈伯拉德王国无疑就缺少了进军萨伏依,挑起和教皇领地之间冲突的最直接的借口。
塞拉弗再懂医理,这种心理伤害也不是轻易能解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