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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大猷上校举着望远镜,看着远处的穆萨山,却没有关注山下的激烈战斗。
他现在退回了这座无名小山,按其吩咐,海军陆战队一支工兵连以及不少扶桑军人正奋力修筑起和原先布置稍有不同的炮位,并加固要塞城防。在火炮不够的情况下,工兵们开始布置钢轨吊车,准备直接从海面上将大炮用滑轮组吊装上去,这项工作还需要持续一整天。
“俞大人,我们不去参加围歼残敌的战斗吗?户次君、岛津君等人,还有我的部下们,对此都很有意见!”
说得一口流利中文的,是龙造寺家兼上尉。他在特立尼达岛上的学习的专心程度不亚于青年。尤其是出于对公爵阁下的敬畏,他特别聘请中文教师为自己上课,朝夕奉谈,如今他的汉语对话水平在整个102师第1团中可说首屈一指。
俞大猷当然也喜欢别人跟他用母语谈话,虽然不怎么喜欢倭人,可现在明义上已经是一家的了,他也不能太小气。
放下望远镜,他微微一笑,“龙造寺大人,扶桑军士气高昂、战力颇强,本官十分欣赏。然而,此战首功已经在手,况且我等分兵破阵,势不可挡,已然给上官留下极深的印象!于今,城破在即,若此去力拔头筹,不免有争功之嫌,况且,我为客军,岂能压了主军的势头?”
龙造寺家兼恍然大悟,信服地低下头,“大人所说,真是精辟!”
“困兽犹斗,何论其他?”俞大猷又说了这么一句很有深意的话,看起来是不想让自己的部队再增添不必要的伤亡了,“尽快把城防修复,战斗一结束,就赶紧请示公主殿下,请她帮忙匀些大炮,我们可以用马匹将炮车拖到炮台上,这样一来,几天才能完成的事不要一天就够了!”
“大人英明!”龙造寺家兼又赞了一句,这才行礼准备离开。
“让那位叫做毛利的中尉到我这里来。”
“是,我立刻去。”
毛利元就没有报名参加最危险的登城战,然而在攻击中央棱堡的时候,他把部下们分成两路,同时沿着墙根、墙上前进,互为呼应,果然取得了不少战果,还抓到许多俘虏。和别的扶桑人不同,这位毛利中尉并不嗜杀,为人有城府,所以很令俞大猷另眼相看。
毛利元就很快就到了,“俞将军!”
“斯波先生也很赞赏你的智谋,这你知道吗?”俞大猷开门见山地问道。
毛利元就微微一怔,俯首作礼,“俞将军和斯波先生对下官的爱护,下官感激不尽!”
“奉王爷的旨意。”俞大猷朝西面拱了拱手,“扶桑军今后之主帅,皆由大明武官担任,这你也知道?”
毛利元就连忙跪倒,“此事已晓谕全军,毛利焉敢闭目塞听?”
“这个成语用的好。”俞大猷微微一笑,抬手示意他起来,“毛利中尉,此次作战我部勇猛无匹,一举拿下要塞炮台,还狙敌多次,这些都是赫赫之功……”
他语气一转,闭口不再谈胜利了,“你说说,你对扶桑军的作战特点有什么看法,重点放在弊病上。”
毛利元就有点搞不明白为什么这位将军要找自己来谈话,而且还问这些奇怪的问题,他当然不知道,斯波贤定很看重他的才华,并且请求俞大猷务必给予照顾。
“这个,下官……”
“不要拘束,言者无罪嘛。”俞大猷是明朝军官中少有的高才生,说话很有技巧,有时跟人辩论竟能占据完全的主动权。
“是,下官以为,我军士兵战力较强,论起拼杀,葡萄牙人三个也抵不上我们一个;尤其在乱战中,我们能够出奇制胜。不过,正因为如此,士兵的配合训练少,所有的长官都各自督率亲兵,各行其是。在大的战场上,需要多方合击或配合的话,必然会出乱子。另外,只要一小部分受到惨重打击,全军的士气也容易受到极大影响,或会造成崩盘。这一点不可不慎。”
俞大猷听到这里,心说斯波贤定挑人果然有两把刷子,不愧是王爷亲自交待过要大用的。笑着一拍他的*,“毛利中尉,你说得非常正确。原先王爷让尔等皆操兵带兵,原是为安抚人心,如今扶桑局势已定,今后还有更多的客军会加入进来,一旦立大功者,皆会化为汉民,这真是天朝上邦赐予的无上荣誉啊!毛利中尉,我想任命你为第1团的训备官,主抓全团的训练,直接对我负责,你敢接受这个任命吗?”
毛利元就知道其中的为难,这样一来,他势必和所有的军官都要产生不小的矛盾了,因为原先是军权分散管的,现在全团一起操训,他的权利大了,别人的权利自然就小了。那些资历老的,后台硬的,军衔大的,还不张张嘴把自己给说死?
他虽不敢贸然接受这个任命,但看见俞大猷脸上莫名的笑意之后,仍不禁浑身一颤,屈身拜倒,“下官情愿为将军分忧!”
此后俞大猷利用毛利元就等军官的效力,很快瓦解了扶桑雇佣军中落后的将兵制度,没用多久的时间,就使得大明军纪在全团实行,扶桑军人参照大明步操和公国步操的内容,全面整训,进步惊人,很快就令他如臂使指,可以说真正掌握了该部。
此时,中央棱堡要塞的攻坚战打得是如火如荼,巴勃罗中校出于对葡萄牙人“背信弃义”的愤怒,亲自率领第31师发动了一次又一次迅猛的进攻。战斗打得极其惨烈,中央棱堡区一片断壁残垣、硝烟弥漫的模样,但在那里已经差不多粉碎的石堡中间,还时不时会射出偷袭的子弹或弩矢,葡萄牙的火绳枪部队虽然不如西班牙人的那么精锐,可仍然棘手。
梅诺卡指挥**军团第30师从侧翼进攻,为了保证大炮的运输,他命令拆除平民的房屋和不少港口建筑,工兵部队很快拉出一条笔直的大道,将大炮一门门用绳索和撬棒艰难地拉到堡垒的面前。
徐清卿布置好的100架炮车,被敌人打坏了十几只,在炮战时,几门炮滑脱碎裂,另一门炸膛,所以现在只剩下75门炮能用,可这也是非常巨大的数字了。梅诺卡命令在指定地点将大炮集结起来射击,这一战术也非常合乎徐清卿的心意,她在“三宝”号上对此就大加称赞,说回头一定要为梅诺卡晋升为将军的事情好好美言几句。
葡萄牙人罕见地殊死搏斗,主攻的第31师产生了巨大伤亡,**军部队居然也产生了几个逃跑者,被军事监察局的宪兵当场击毙。
好在工兵部队终于将手榴弹放妥在最后几座卫堡的墙根下,铺设好导线随着一声巨响,似乎整个休达港都摇晃起来,两座卫堡的厚墙崩陷,一座卫堡的尖顶筒楼直挺挺地轰然垮塌,甚至还带着无数守军声嘶力竭的哭喊声,鲜血和大量的灰尘扑天盖地,让在望远镜里观察战况的卡奥将军都忍不住骂了一句什么。
第31师冲了上去,紧接着,第30师缓步跟上,最终孤零零剩下的两座卫堡先后挂起了白旗,战役结束了。
“三宝”号上,将近一百名穿戴着薄薄皮甲,手持长棍的僧人正在例行操练,他们身手敏捷、技艺非凡,发出阵阵呼喝叫喊,操练中总有一位年长僧人在旁督导,只要动作稍有走形,立刻便是一棍子下去。被责罚的僧人要立刻搁棒合什,口宣佛号,整个过程非常枯燥而严厉。
徐清卿在上层官舱,隔着窗户看着下面,脸上不带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殿下,卡奥将军派人来传话,请公主殿下今晚在穆萨山城堡参加庆功酒宴!”
徐清卿的思绪被蓦然打断,不禁有些不悦,她回过头来,看着自己的心腹丫环,“倩儿,我说过多少次了,进来之前先敲门,怎么你总是没记性?给人看见,莫不会乱嚼舌头说国公家教不严!”
徐清卿自己就是个无法无天的丫头,当然近墨者黑,跟随她身边的几个心腹丫环也都是些调皮倒蛋,唯恐天下不乱的主。这个小倩穿着一身轻质皮甲,很有点英姿飒爽的气质,闻言只是吐了吐舌,笑起来,“奴婢该死!”
徐清卿也没真的计较,只是趁机发发牢骚,她离开窗边,在沙发上无力地坐下,“倩儿,你去告诉传话的人,我忙了一天有点着凉,又不喝酒,就不去什么庆功宴了。”
“是,殿下!”小倩才离开没多久,一名老宦官以及两名身挎药箱的医生就赶来了。
老宦官打躬已毕,尖着嗓子说道:“公主殿下有何不适?奴婢已将何太医和温太医请来了。”
这位老宦官名叫强雄,人称强公公,原是尚膳监的人,工作本分老实,深得上意,于是奉刘贵妃之命调任崇清公主府任总管,为人忠心耿耿,徐清卿也很敬他三分。
她斜倚在椅上,笑了笑,也没说她的心思,“今天指挥战斗,只是有点倦了,想来休息一晚就会好的。”
强公公连忙赞道:“国公爷要是见了殿下您的本事,恐怕做梦都要笑醒了!今***?婢在舰上,闻说上官数度称说殿下之能,不禁垂泪。这皆是我大明武定王、刘贵妃、魏国公之福,好叫我大明国在海外,连女子都能扬眉吐气!”
说着,他又取出手帕连连抹泪。
徐清卿一面请两位太医就坐看诊,一面微笑道:“强公公您这是作甚?王爷在海外开拓如此大的江山基业,是天佑我朝。咱们这些官员,尤其是在国外的,都得把心摆正,努力做好分内的事儿,这才能为朝廷增光添彩!”
强公公的*更是弯了,连声笑道:“殿下说得是极,是极!”
两位御医趁这当儿,也各自隔着块锦帕把了把脉,两人退到一旁低低交流了几句,那位年长的何太医便过来揖首,“启禀殿下,殿下**无恙,只需要心情平定,好好休息几日即可。”
徐清卿点了点头,挥手斥退了他们。走到门口,何太医回过身来,点了点头,“强公公,何某这里有一味清心散,药效平和滋补,可为崇清公主膳后饮用。”
“有劳二位御医。”强公公将二人送了出去,随后关上了门,“殿下,上次您交办的事,奴婢已经问明了。”
“哦?”徐清卿连忙从沙发上直起身子,“他可有婚配?”
“禀殿下,俞指挥使已婚,其妻是龙江卫指挥佥事李都雄的女儿,这位李大人的老丈人,原是南京兵部尚书兼领南京卫参赞机务汪铭远汪大人,这位汪大人今已黜退回大丰老家闲居。”
“哦,已经婚配了啊!”徐清卿听到这番详尽的介绍,不禁有种懊恼的感觉,“这人年纪不大,下手倒是挺快的!”
强公公暗暗一笑,“殿下,若是您看上了此人,不妨在王爷面前说说,王爷向来对您宝贝得紧,您去一说,此事定然成功。俞大猷识相的,便将正妻之位让出,还可得享齐人之福;若不识相,一道旨意,立逼之休妻,届时招进驸马,殿下叫他往东,他就不敢往西……”
徐清卿不禁大嗔,“强公公你说到哪去了,我怎么会想自个儿招驸马呢?既然人家已有婚配,那就算了。戚姐人才难得,若是匆匆嫁了,才叫吃亏!”
“咦,莫非是戚提督?哎呀,奴婢误会,奴婢该死,该死!”
“算了,这也不关你的事。”徐清卿摆了摆手,“落花有意,奈何流水无情啊,再说人家俞指挥使也是世家子弟,又就学于国子监,这婚约恐怕也不是他一个人能担得起的。”
“奴婢以为,自到了海外,那些白番无不向戚提督大献殷勤,其中不乏出身娇贵者。王爷似并未以此为恼,反而十分欣赏,是否他准备将戚提督嫁与那些蛮子呢?”
徐清卿不禁掩嘴笑了,“强公公,我说过几遍了,不要总是白番、蛮子的瞎说,给干爹听了,少不得重重责罚于你!干爹并不喜欢干涉别人婚事,戚姐身为提督军务,那就更不可能了!下去吧,没事不要老唠叨,免得惹来麻烦。”
“奴婢知道,殿下没什么事,那奴婢就告退了。”强公公堆着笑,倒退着来到门口,又复不安地追问了一句,“那,将军那边的大宴,殿下您真的不去了?”
“不去,都说过了!”徐清卿回答得斩钉截铁,“这仗打得可够糟糕的,还庆什么功?有这时间,我不如趁夜把城隘修整一番,对了,你去把俞大猷给我找来,还有瓦氏夫人。”
“是,奴婢这就去办。”
瓦氏夫人是从广西征调的少数民族狼兵中的一支,原先是其丈夫田州府土官指挥同知岑猛的任务,可是岑猛遇战事以身殉国,丢下了瓦氏夫人孤儿寡母,征令不可抗拒,于是她便亲自带兵前往福建,从泉州港登船,跟随舰队到达特立尼达公国。
提督戚蓝听说瓦氏夫人之事,非常怜悯,便向徐清卿说了,后者又去和塞拉弗求情,原先分派瓦氏夫人驻守大明使馆,后来便调整为在徐清卿“三宝”号编制下行动。这样一来,瓦氏夫人名义上就不属于大明兵部统辖,而是受两国共同管理。身份一变化,她也能拿到两份薪水,来自特立尼达公国国防部的薪金是远超她们想像的。
26岁的瓦氏夫人属壮族,原名岑花,老爹岑璋,是广西最南面与越北朝接壤的归顺州知州,深明大义。因为嫁给同宗,按当地惯例“同姓不婚”,又因为在壮语中“花”、“瓦”同音,所以岑花改名为姓,被称为瓦氏夫人。
广西狼兵的战斗力在大明军旅中独树一帜,深为推崇,瓦氏夫人幼习兵书战策,有一身绝高武艺,所以她代夫出征也没有惹来任何议论。她打着厚厚的白头巾,一身素缟,非常简朴,虽然是在海上,但腰间挎刀,内附锁甲,是典型的军人形象。
“瓦氏参见崇清公主!”
“花姐不必多礼。”徐清卿很喜欢这位质朴刚毅的大姐,就像当初见了戚蓝一样,“坐吧。”
“瓦氏谢坐!”由于代夫出征,瓦氏没有正式的官职,所以称呼见礼上都不是很方便。
“花姐,在舰上的生活还习惯吗?”徐清卿原本是想把她安排在新墨西哥的玻尔黎军营,但建议被国防部驳回了,对他们来说,安排一支没有经过公国正式整编的部队驻扎在首都附近,是不合乎情理的,即使有来自公爵阁下义女的保证也毫无用处。
于是,徐清卿只好服从安排,将瓦氏夫人的一千号人马安排在委内瑞拉省的桑玛斯军营。但还没安顿几天,出击休达的任务就来了,徐清卿向塞拉弗主动请缨,公爵当然也想锻炼义女的实战能力,所以大笔一挥,给瓦氏的部队按公国二线部队全面换装,所谓二线部队,就是没有火器的冷兵器部队。但从铠甲武器的质量上,从受保障的程度以及口粮供应等问题上,都让瓦氏夫人感到震惊。
“公主关心,瓦氏感恩不尽,初时有些不适,但这几日便渐渐好了。”大明边军的生活一向辛苦,军饷和粮草几乎不能保证,但一到公国,竟然改天换日一般,不能不令瓦氏有种受宠若惊的情绪。更何况,这位崇清公主是真心实意地关心她,瓦氏夫人决定要投桃报李,好好回报她的恩情。
“你们可从没有过乘船出海的经历,这回定要好好的玩玩,干爹特批,此次你们都不在编制之中,不用直接参战,所以我是准备让花姐您出来散散心,不要总是闷着。”
瓦氏夫人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难怪前方打得热火朝天,自己这边连个动静都没响。将士们整***?吃好喝好睡,若再不练练都要生膘了,这次底下意见也大得很,瓦氏正想着如何跟公主开口呢!
她眼窝一酸,翻身跪倒,“崇清公主,瓦氏受了您莫大恩惠,每日思报,但当兵即以作战为天职,您为小人做出此事,这叫瓦氏怎生受得?瓦氏来到这里,不为了游山玩水,也不为立功封侯,只为了报答公主和王爷的恩情,请恕瓦氏莽撞,允吾率部参战!”
徐清卿听到这话,开始有点不高兴,再一想,人家可真称得上是纯朴!感慨了一番,“起来吧。”
“崇清公主您不答应,瓦氏不敢起。”
“呵呵,花姐您别这么犟,我现在正有件事要分派你去做。此后如果还有战事,我不会忘记你的。”
瓦氏夫人翩然而起,脸露喜色,“请公主吩咐!”
徐清卿对她如此这般地嘱咐了一番,随后瓦氏夫人离开不久,俞大猷上校乘坐的小艇就到了,并顺便带来了卡奥的命令,让“三宝”号至西侧3号港181号码头靠泊。
俞大猷一见徐清卿,便即行大明官礼在军衔高低的问题上这位仁兄一向非常注意,虽然他为人刚直,不攀附权贵,也不会刻意讨好上官,但这并不妨碍他在礼节上的圆滑。
“志辅啊。”徐清卿很满意他的知趣,便也喊起了对方的表字,“这次扶桑人可是露了把脸,你指挥有功!我会跟干爹好好说一说。”
“谢殿下。”俞大猷弯了弯腰,“此次皆赖王爷洪福齐天,三军用命,加上主将策略得当,先定下了奇袭之谋,果然一举成功。说来末将倒没有什么功劳。”
徐清卿在大明是天之娇女,但毕竟没有长期在军旅中生活,也听不大懂这些套话,哈哈大笑,“这跟干爹的福气可没关系!别假客气了,俞指挥,坐吧。来啊,看茶!”
俞大猷讪讪地笑着,也不敢反驳对方的话,只得谢过之后,在一旁浅浅地坐了。
“对了,俞大人,这些扶桑人好控制吗?指挥起来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吧?”
“回殿下的话,这些扶桑人甚是精锐,然训导不利,纲纪不振,末将正准备好好地加以操练一番。”
“哦,俞大人世家武将,必有家传兵法,可有以教我?”
俞大猷微微一怔,心想这位小公主可真是言语不忌啊,如果是家传兵法,谁肯外传?抱拳揖礼,“殿下容禀,末将承朝廷隆恩,袭先父军职,其后又先后在福建、南京入军校听授,能有今天乃是达乌德大人和武定王之赐。末将这点微末小技,在王爷面前不值一提。殿下要请教兵法,却是问道于盲了。”
徐清卿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倒弄得俞大猷有些脸红,“算了,你们这些当官的统统都不老实,表面上一套,背地面一套。喛,可不是讲你,不准翻脸!”
“末,末将岂敢?”这一次俞大猷的脸庞真的很像关公了。
“不说笑了,俞大人,你可能不知道,你昔日在达乌德中校麾下时,他就多次举荐了你,戚提督也对你念念不忘。”说到这个双关语时,徐清卿有意加重了口气,但俞大猷却愚笨地认为对方是说戚提督很看中自己才能的意思,“实话说了吧,以我大明军官执掌扶桑客军,正是我向王爷提议的,你的职官任命,也是我献言的,瞧瞧这个!”
徐清卿出示了一份奏折,正是推荐俞大猷为扶桑雇佣军代指挥的那封,其后有公爵阁下的一个“准”字。
俞大猷再愚笨的人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翻身跪倒,“末将,深谢崇清公主,末将必以忠心才干报答殿下知遇之恩!”
“起来,我原本不想说这件事,就是怕你这样子,别误会,我可不是因为要你报答才举荐你的。”徐清卿笑盈盈的,说的话有点伤人自尊,不过俞大猷心里心认了,因为这位小公主在公国受宠的程度,一点不亚于大明国的刘贵妃,“毕竟这客军就是客军,扶桑人想跻身到公国正规军中去,游离于大明管辖之外,这是痴人说梦!所以志辅你的责任很重啊!”
俞大猷对倭人从来没有半点好感,在福建老家,他见惯了横行肆虐的倭寇以及勾结的汉家盗贼匪类,自从武定王渡海东征以后,这些倭寇盗匪迅速绝迹,让俞大猷心里充满了对朝廷的感激。
现在,公主也坦言要让他负责管好“归化”的倭人,他当然要有所保证。
“末将对此已有定计,必不负王爷、公主所望!”
“很好。”徐清卿此时已经完全摆出上级领导的架势了,当然俞大猷也是心悦诚服,“要使扶桑人彻底为我所用,还须假以时日,听说东征置郡报称大捷,乃是明面上的,其实彼国大小夷首还未肯归服王化,汉人也常会遭到匪贼袭击。总兵何卿上表,要求大军留屯三年,刘妃已经准奏。要想彻底使其成为一府,总还需要十几年辰光。”
俞大猷听了,不禁点了点头,“不瞒殿下说,初时听了捷报,末将心底却也存着几分疑惑,想那日本国有不臣之心久矣,闻其又不尊其王号令,诸将各建军党,乱哄哄争峙不下。弹丸小地,却有百余之国,足堪笑谈!倭寇为害大明百余年,朝野纷纷,忽有一朝却道国灭,不觉使人诧愕!”
徐清卿嗤地一笑,摆了摆手,“英雄所见略同,我当初也是这么问干爹的,他却说出一番不同的道理。你现在领扶桑一军,也可以知道,其国人最重英雄,那些久历杀场,斩将夺旗者,往往很有身份地位,说不定也能从国主那里分出一支,自立为王。”
俞大猷想了想,点头认同。徐清卿继续讲道:“其国人毕竟与我天朝渊源甚深,从贞观年间便为我藩属,称臣纳贡。因此,我朝之英雄亦为扶桑敬重。前番东征,王爷任用良将何、沈等辈,又多携火器巨铳,筹足弹药,就为一举慑服其各国之心。渡川原之战,以少胜多,并生擒扶桑最强诸侯大内氏之王,更以火炮之利,毫不费力地夺下几座坚城,由此其国上下震动,不无束手之意,炮轰堺港后,其王已秘密称降。之后,何、沈二位大人奉王爷诏令,征调国内兵马五十万,炫兵耀武,进入朝鲜,随后调集大船数千,渡海征夷,浩浩荡荡,此前九州诸地已为我所有,粮草充足,大军只消一路向前,便无再战之对手。王爷说,这些扶桑人欺软怕硬,根子里都是些贱骨子,只要对他们硬一点、狠一点,他们是绝对不敢还手的,怕就怕对他们仁慈、善良,这些人就反而会恩将仇报。我细细一想,觉得这话果真是至理名言!”
俞大猷恍然大悟,想到那些倭寇残害大明百姓的种种邪恶、嚣张,再想到中日之间交往,又何尝薄待过他们?不禁一拍*,高声道:“果真是至理名言!末将受教了!”
“扶桑人一旦归服,无论是表面的,还是实际的,只消你比他强大,他就绝对不敢还手。你叫夷王迁居南京,他不敢不迁,你叫其国削藩为省,他不敢不削,你要裁减其军,你要迁徙其民,你要废除其文,总之尽管提要求,他无有不应。志辅,你要对扶桑人时时敲打,时时震慑,绝不能姑息养奸,纵容其乱,要使他们世世代代,都成为我大明的藩臣,成为我汉家的忠犬,这才是王爷东征的本意!”
俞大猷不禁悚然动容,他屈身拜倒,“请殿下放心,末将必定以此为鉴!”
“有些话事关机密,旁的不相干的人,就不要多说了。”
“末将理会得。”
“好,志辅,坐吧。这次请你来,原本是想随便聊聊,不过卡奥将军邀我去参加什么庆功酒宴,心中颇有些惆怅,因此多说了几句。”徐清卿用隐晦的语言发起了牢骚。
俞大猷闻言只是淡淡一笑,“殿下,我们攻下休达,难道就不是功劳了吗?虽然多少有些损兵折将,可目的已达,也应可喜可贺了!”
徐清卿闻言一怔,暗道自己的确失言,在她看来,既然采用了干爹的妙计,加上周密部署,天公又很作美,一点阴霾都没有,就应该爽爽利利打他个落花流水,可惜开局不错,到中盘时竟然昏招迭出,弄得己方损失惨重,这其中又尤以投降的西班牙将领巴勃罗中校为甚。
但不管怎么样,也不能因此而沮丧士气,不但如此,卡奥将军还要利用这一点大作文章,让部队为他们的功勋而骄傲而自豪,这样看来,卡奥将军的政治观和他的军事观一样出色,反倒令徐清卿自己有些惭愧起来了。
“说得不错,俞大猷,看来原先不想用你,现在也不能不用了。”
“请殿下指教!”
徐清卿挥了挥手,招他近前,便嘀嘀咕咕地和他讲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