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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查理五世先生仍旧住在托莱多的王宫之日起,首都人口激增到将近20万人。同时期欧洲最大的超级城市之一巴黎拥有25万人口。
这些可以反映出欧洲两个最强盛国家的繁荣,但首都的象征意义似乎要高于其他的标准,刨开不算,其他大型城市的人口一般都超不过5万人,西班牙著名港口塞维利亚,拥有4.5人,已经进入欧洲最大城市之列。
此时正是清早鸟鸣的时候,西班牙国王查理一世正在托莱多大教堂里进行祈祷。
大教堂建于1227年至1493年,主体为哥特式建筑,内部装潢使用了阿拉伯等国家的技法,可说是一座各种建筑艺术风格相结合的庞大建筑群,是当前西班牙最大教堂,也是教廷首席枢机(红衣)大主教的住地。
教堂正面左侧的钟楼高90米,在朝阳下显得异常神圣。主堂长112米,宽56米,高45米,由88根大石柱支撑。主堂的周围有22个祠堂,唱诗室位于主堂中央,唱诗班的两排座椅为木雕艺术之珍宝。下排为哥特式,上排为文艺复兴式,两种风格水**融。下排座椅上方还刻有54幅连环画,生动地记载了查理的祖母伊莎贝拉女王的功绩以及光复战争中收复格拉纳达的宏伟历史场面。
和祖母一样,查理陛下也是个虔诚无比的天主教徒,为了天主教的事业,他心甘情愿地对其他宗教进行残酷**。如今他最头疼的问题之一,正是发生在德意志地区的“马丁·路德宗教改革”事件。
马丁·路德早在1517年为反对教皇利奥十世颁发赎罪券之事,在维登堡大教堂门前贴出了《关于赎罪券效能的辩论》(即九十五条论纲)。《论纲》所引起的强烈反响,甚至出乎路德自己的预料。社会各阶层都对《论纲》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可以说《论纲》点燃了德国宗教改革的火焰。路德也一下子成为德国全民族的代言人,各阶层的热烈支持,使路德走上了同罗马教庭彻底决裂的道路。
1519年,教廷的神学家约翰·艾克同路德在莱比锡展开了大论战。在路德唇枪舌剑、咄咄逼人的攻势之下,约翰·艾克狼狈不堪地败下阵去,这场大辩论更是增加了路德的人气。随后在1520年,路德学说惊天火爆,该年他共出版德文书籍、文章208册,其中他本人的著作有133册之多。被称作宗教改革三大论著的《致德意志贵族公开书》、《教会被囚于巴比伦》、《**徒的自由》都发表在这一年。
在这些著作中,路德的攻击予头并非指向某一教皇或教庭的奢侈腐败,他矛头所指是整个封建神权政治。
1520年10月,利奥十世下达诏书,勒令路德在60天之内悔过自新,否则将开除他的教籍,路德面对威逼利诱毫不动摇,在拥护者的赞美声中把教皇的诏书付之一炬。路德的反抗行动进一步划清了自己同教会的界限,同时也极大地鼓舞了德意志和西欧各国的人民,他们更加崇敬路德,也更加向往宗教改革。可以说由路德点燃的宗教改革之火在西欧各国已成燎原之势。
面对这种可怕的局面,教皇有些慌了手脚,只好一再敦促查理一世为路德定罪。查理陛下遂于1521年4月17-26日,在沃尔姆斯召开帝国会议,为路德定罪,给这样一个叛经离道的叛逆者以惩诫,同时也要给路德的拥护者们表演一次杀鸡儆猴的把戏。
路德并没有被教皇的淫威吓倒,他昂首挺*地到达沃尔姆斯,在帝国会议上据理力争,毫不让步。他声称“我坚持己见,决无反悔!”这掷地有声的话语,充分表达了当时德意志人民要求摆脱罗马教庭控制的强烈愿望和坚定信心。
德意志地区向来是教皇的“奶牛厂”,由于缺乏统一的中央政府,这个地区的税收之重,不亚于西班牙统治下的尼德兰。
查理一世对于路德完全无计可施,他只好加强了对路德的人身**,宣布此人为不受法律保护的人。路德无法立足,只能附庸于一个支持他的贵族,隐居到瓦特堡,从事圣经的翻译。
可是德意志宗教改革的步伐,却没有随着路德的隐居而消停下去,仍然如燎原之势凶猛地发展着,“路德教派”已经为许多人耳熟能详,他们发动了一场又一场的农民起义,甚至,现在的德意志地区还酝酿着一场更高级别的骑士起义。这种情况令查理先生始料不及,也感觉到异常的愤怒。
相信天主的他,也理所当然地增加了自己的祷告时间和次数,他想用这股神圣的力量,来摧毁一切反对天主教利益的东西。
从教堂里走出来,深深地吸进一口凉爽的空气,沐浴着冬日那冷清清的朝阳,查理觉得自己已经从神圣回归到了世俗,这种觉悟让他颇为感慨:自己毕竟是个皇帝,有着不可推卸的事业,听说最近弗朗索瓦一世这个混蛋又开始蠢蠢欲动了!咦,我怎么会在教堂门口讲脏话呢?可能是太疲劳了,妈的!
做到查理一世这样的地步的确很不容易了。
看样子他是个强大帝国的主人,但与塞拉弗的生活方式相比,不啻于整天忙着打洞备食、警惕天敌的老鼠与吃饱喝足、懒洋洋晒太阳的雄狮的区别。
几位前代国王留给他的,不光是辽阔富饶的领土和一大堆头衔:勃艮第公爵、阿拉贡国王、巴塞罗那伯爵、瓦伦西亚国王、那不勒斯国王、西西里国王、卡斯蒂亚国王、德意志国王、奥地利大公、斯蒂利亚公爵、卡林提亚公爵、卡尼奥拉公爵、提罗尔伯爵,以及神圣罗马帝国皇帝!
他们还给这位孩子留下了一大堆的麻烦。
从国外看,法兰西家族是他的死敌,“大胆”查理公爵给法西两国留下的勃艮第公国的领土始终存在争议,小规模的冲突不断;意大利北部的战争还在延续,几十年的战争,法西两国直接交手有7次之多,西班牙看上去是占据了较大优势,但仍然吃力;东方奥斯曼土耳其的崛起,对匈牙利、奥地利等地区构成了极大威胁,1521年贝尔格莱德失陷,欧洲**教世界震惊,查理不得不把一部分注意力放在东面。他拥有的领土太大,因此,他担负的责任也太多。
从国内看,查理更是凄惨。上台伊始,这位征税高手和战争狂人便引起了各阶层诸多不满。他滥用外国人执掌西班牙的权利,在就任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之后,这种不满积累到爆发的程度。1520年初,西班牙发生了城市公社暴动,反叛者打着旗号,要求查理下台,并要求其母可能有精神问题的胡安娜女王继位。在两年中,查理用尽方法,终于**了这次起义,他还把自己的亲生母亲转移到一个没有窗户的黑牢里。
胡安娜出生于托莱多,是阿拉贡国王斐迪南二世和卡斯蒂尔女王伊莎贝拉一世的次女,1496年她与神圣罗马帝国皇帝马克西米连之子菲利浦结婚,她的兄弟姐妹早夭,因此,她是西班牙诸王国唯一的继承人。
由于丈夫的不忠,胡安娜陷入精神崩溃,身遭囚禁。她的父亲从她那里骗取了王国共治权,菲利浦死后,胡安娜彻底疯了,被关在托尔德西里亚斯城堡中。其后她的父亲斐迪南二世去世,查理一世上台,仍然享有共治权。
也就是说,胡安娜虽然享有女王的名义,实际上却是个被人利用的棋子。她的父亲、她的丈夫乃至于她的儿子,都要利用她的名义,才能合法地享有统治权,可惜她却连正常生活都被亲人们无情地剥夺了!
时常爆发的起义和暴动的地区包括尼德兰和德意志,查理为此常常忙得四脚朝天。但不好的消息还是一个接着一个:先是西印度群岛的香料产地格林纳达没有了,其后古巴沦丧,再接着伊斯帕尼奥拉岛、圣胡安包蒂斯塔岛甚至巴哈马群岛都没有了,西班牙完全丧失了在新大陆的任何一点发言权。
1522年,觉得精力不够的查理将奥地利诸邦及家族在北意大利的领地分给其弟斐迪南统治,而西班牙、神圣罗马帝国钱仓尼德兰、还有帝国在意大利的领地则分给其子腓力。
查理从无头苍蝇般的忙乱中竭力想挣脱出来,他也要赶紧喘口气,反思一下。虽说西葡两国曾经签署过教皇条约,想要分割世界,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什么样的条约都是放狗屁!法西两国就签过无数条约,可现在意大利还不是照样打得乒乒乓乓?教皇代表与特立尼达公国的《费尔迪南多协议》白纸黑字、墨迹未曾干透,联军不一样踢上门去?查理早就明白了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语言和文字,都是用来骗人的;只有拳头大,才能粗声粗气地说话!
“我的陛下,您忠实的冈萨劳·科麦斯向您问好!”
“嗯,上帝的荣光指引你我。”查理点了点头,“今天我要出发到马德里,处理几个修道院的事务,如果不太重要的事,别来烦我。”
科麦斯伯爵却很不知趣,他先挥手斥退了自己的仆从,随后凑近了皇帝,低低地述说起来,“很重要的情况,我的陛下,是关于与法兰西战争的事情。”
“我们刚经历了比克卡的大胜,法兰西难道还有余力来主动挑起战争吗?”查理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正是如此,我的陛下!据我们的调查,弗朗索瓦一世从未甘愿放弃在意大利的利益,他积极筹款,厉兵秣马,准备再度进攻米兰。我的陛下,也许您无法相信,这一次从新大陆腾出手来的野蛮人,也准备参战了,他们预计出动大约55000人的部队登陆北意!”
“我的上帝!”查理不禁失声喊叫起来,他的脸色刷得涨得通红,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盯着自己的宠臣,“这个情报准确吗?”
“是的,这是在赫利卡公爵夫人的酒会上被爆出的新闻,我的陛下,奥狄斯看样子非常倾慕奥苏纳女公爵特蕾西殿下,他不慎地提起与法兰西同盟的事情。”科麦斯伯爵以极快的语速在查理一世身边低低地道,“随后他怅然若失,缄口不言,幸亏殿下装作被他的优雅风度迷醉的样子和他单独饮酒,结果灌醉了他。在酒醉之后,我们又问出了一些重要的片段,例如即将降临的战争,法兰西盟友的强大兵势等等。”
查理朝身边扫了一眼,他面色阴郁地沉思起来,随后使劲跺了跺脚,大声叫喊起来:“赛拉诺,即刻回城堡去!”
一名全副武装的骑士跃马而至,戴着漂亮羽毛头饰的栗色马轻盈地一个转身,停在距离皇帝陛下十步的范围内,骑士的骑术可谓高明之极,“遵照您的吩咐!”
查理一世那座气势雄伟的城堡,坐落在托莱多城市的制高点上,这里是属于王宫的主要部分。城堡呈正方形,四角有四个方形尖顶塔楼。登上塔楼极目四眺,远近景物一览无余。
沿袭中世纪的传统,这座城堡建立处就是选择极为险峻、易守难攻的地点,厚重的石墙甚至可以抵挡住巨型石弩的射击。不过,城堡的外围并没有建设大炮要塞和棱堡,也许查理一世和他的国民们经历了较长时间辉煌的军事历程之后,已经对更多的威胁抱持一种充分乐观和轻蔑的态度了。
回到王宫的一间幽静,却低矮压抑的房间内,查理一世吩咐点上两个火盆取暖,随后摘下搁在圣经架上的一把托莱多钢剑,沉默不语地擦拭起来。
科麦斯伯爵知道国王思考问题时的这一习惯。他坐在靠近门口的地方,伸手烤着火,并把两小块搁在粗铁盘里的香料也投进火中。
“陛下,巴尔鲍萨将军已经到了。”
“请他进来!”
胡安·德·巴尔鲍萨是个健硕的男爵,他有一部像刺猬毛般的硬扎胡子,眼睛大而凶猛,短发,下巴又宽又扁,有一副好牙口,据说能咬断普通的铁剑。
他穿着铠甲的形象简直就像是个刽子手,因此,虽然这个男人曾经受到过帝国统帅贡萨罗·德·科尔多瓦将军的推荐,但查理仍然不是很喜欢他。
可这一次国王却不得不立刻召见他,只因为这个家伙是当前唯一能够指挥大军的将领,其他的将军们若不是有命在身,就是因为疾病、衰老或者各种罪行而被排除在选单之外。
“我王,您召见我?”巴尔鲍萨将军抚*微微一揖,铠甲发出很有质感的摩擦声。
“我们的陆军对特立尼达公国的军事力量,有什么具体的了解吗?”查理不想浪费时间,他放下剑,抬起头注视着对方。
巴尔鲍萨将军皱起眉来,思考了一小会儿,“他们的军事力量很强,我王,我们在新大陆部署的舰队并不弱,可是在他们手上从来也没有占到过便宜,何况这一次联合军的作战结果也证明了这一点。”
科麦斯伯爵用手捂着嘴,咳嗽起来,陆军将领这才发现查理一世的脸色非常难看,“当然,由于战场与本土相隔太远,我们的士气、装备、补给都非常不利。而不得不说敌人也甚为狡猾,他们从不与我们堂堂正正的交战,只用各种卑鄙的伎俩与我军游斗,因此我们很难取得胜利。如果是在本土附近作战,相信他们的陆军并无丝毫胜算!”
查理沉吟了很长时间,屋子里只听得到火盆里炭块的哔啵声,“我们与公国陆军有过交手的经验了吧?”
“是的,我王。”巴尔鲍萨将军点了点头,却有些为难的样子,“但巴勃罗将军已经不在了,他被叛处有罪,被勒令驱逐出国境,前些日子搭乘他家属的船只就已经从塞维利亚起航了。”
“那个废物!”查理一世提起他来仍是一肚子气,那家伙信誓旦旦,结果两次前往新大陆都被俘虏,还被人开了一大堆天价赎金单递到自己的御座前。难道伟大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竟然是这么个小兵的钱柜吗?不,没有这种可能!因此,在十天前与公国特使奥狄斯的会谈中,查理一世同意公国提出的要求,将巴勃罗这个没用的东西一纸合同卖给了公国,反而倒赚了200尼尔!
不处死他的家人,就已经是看在金币的面子上了。
见巴尔鲍萨这种沉默的表情,查理一世微感不悦,他冷冷地丢下一句话来,“如果你仍然同情那个废物,我的将军,我不能不觉得你会像他一样愚蠢!”
将军深深地低下头,接受来自国王的批评。
“我们的陆军有着优秀的传统和近乎天性般的战斗意志,怎么可能在占据优势局面的情况下,被敌人如此干脆利落地击败?”查理的声音大起来,“那个废物离开托莱多的时候,向我怎么保证的?他发誓要报仇,他发誓要铲除所有的土著,还要攻入新墨西哥,俘虏那个卑鄙的远东人!可是,他所说的,一概没有做到!他丧失了我对他的信任,他丧失了最精锐的军团,他甚至丧失了尊严,又一次被敌人生俘!这个废物为什么不当场自杀呢?他为什么没有向上帝和圣母忏悔自己的罪孽呢?对于这种人,难道我不应该严厉地给予惩罚吗?否则我又怎么能保证陆军的将士们不会再次选择他的那种卑劣、阴谋、无耻和下作的投降行为呢?我们的将士们又怎么能够心甘情愿为了王室而作战呢?”
“我很抱歉。”巴尔鲍萨声音有些低地说道。
“我的陛下,现在再说这件事情未免有点迟了。”科麦斯伯爵连忙起身来打圆场,“将军阁下,陛下只是想知道,公国的陆军战斗力是否也像他们的海军一样恐怖?”
巴尔鲍萨抬起头看了一眼皇帝,“这个……据我判断,他们的某些陆军军团具有我们一线西班牙军团的战斗力。”
“为什么这么说?”科麦斯伯爵继续发问。
“也许那是他们最精锐的部队。在古巴,那些同样手持火器的部队包围了巴勃罗将军的火枪兵团,随后加以分割、侵蚀直至最终的歼灭。战斗力稍差一些的部队,是不可能做到全歼并且俘虏我方最高指挥官的。”
查理一世的脸色更加差了,他忍不住狠狠地一拍桌子,“可恶,他们究竟是从哪里征募到那么多士兵的?并且他们难道准备用船把野蛮人送到欧洲来吗?这需要多少条船?”
“50000名士兵最少需要70-80艘克拉克大船输送,如果加上相当补给的话,恐怕会接近90艘。”科麦斯伯爵似乎早有准备,他马上报出这么个数字,他们的皇帝听到这么个数字,不禁更加难受。
“上帝啊,西班牙全国能征得齐90艘战舰吗?”查理一世暴跳如雷。
由于近年来新大陆贸易的日益萎缩,加上海盗及公国舰队的巡逻,塞维利亚、加的斯等西班牙五大港口的繁荣程度已经大大不及以往了,甚至连“西印度商业局”也做起了撤销的准备。
虽然西班牙全国加上商战船和护航舰只的数量,一定大大超过查理所说的数字,不过能够被王室调集而参战的,绝对不可能有那么多。
海上作战,可不是仅仅凭借着几条船就能进行的,水手、炮手、随船士兵的培养和训练,供应数万人的庞大给养(包括淡水)和维持金数量……原本西班牙拥有两条腿,尼德兰和西印度,但现在一条腿已经完全瘸了,查理得另想办法,来为自己日益入不敷出的战争开销买单。
“50000人!这是从敌国前来和我们作战的部队吗?”巴尔鲍萨将军有点不能置信,不管公国如何厉害,终究是个地域遥远的所在,听说他们竟然要出动50000人的大军前来欧洲,这完全给了西班牙陆军上将一种怪诞、荒谬的感觉。
“是帮助我们的死对头,弗朗索瓦先生征服意大利的部队,据说他们还是同盟军。”
“上帝,这太不可思议了,法兰西王国这样的一个欧洲强国,竟然会跟新大陆的野蛮人结成同盟?”巴尔鲍萨的话,直接暴露出他的思想观念还没有接受文艺复兴潮流影响的现实由于国王们顽固恪守天主教的阵地,西班牙也是欧洲受文艺复兴思想最晚的一个国家,这间接地导致了日后西班牙人越来越保守、固执的民族性格缺陷。
“别老提野蛮人。”科麦斯伯爵有些不悦,他毕竟收了奥狄斯相当多的好处,再加上特使本人的儒雅善谈,处处表现出贵族风范,他也渐渐不再认为特立尼达公国是一群“光屁股野蛮人搞出来的异教徒国家”了,“他们是教皇陛下承认的主权国家,他们在军事上具有一些难以想像的领先优势,请您离开王宫到市场去看看,那里充斥着他们的各种产品,琳琅满目,甚至他们制造的钢剑能与闻名遐迩的托莱多钢剑相媲美。我不明白您为什么对他们如此抱有成见,这不太好,将军阁下,我们需要对他们重视起来,要不然巴勃罗先生又为何会两次惨败?”
查理一世也马上打断巴尔鲍萨欲图反驳的话,“好了,我的将军!你现在的任务是召集士兵,立刻!我需要看到至少15000人的陆军登上舰船,然后在直布罗陀附近开始严密布防,我不想看到来自公国的运兵船能进入地中海,哪怕是一只舢板也不行!”
“是,我王!我会如数照办!”巴尔鲍萨将军用拳头砰地击了一下*甲,但他的脸上仍然浮现出一丝忧色,“如果敌人不走直布罗陀,而是从法国西部登陆呢?”
“这不需要您操心,将军阁下,陛下会告诉您该怎么做。现在只是让你注意一下形势,悄悄地去办,不要声张,有资金上的任何困难,直接来找我。”科麦斯伯爵淡淡地说道,他虽然不是财务大臣,但他却掌握着一部分国王从尼德兰和德意志诸联邦捞取来的秘密钱财。
“好的。”巴尔鲍萨随即向国王点了点头,推门出去,两名执长矛的随从正在屋外等候着他,见到主人前来立刻躬身行礼,随即他们的皮靴在长长的走廊上发出不紧不慢的踢踏声,渐渐远去。
“这个笨蛋,如果不是塞瓦斯蒂安在尼德兰指挥讨剿叛军,帕劳斯帕·科隆纳将军在慕尼黑继续训练部队,我根本不会提拔他来担任托莱多王宫**军的总司令。”查理脸上掩饰不住火气,“这个家伙根本是个没有脑袋、不知道思考的粗人!”
“巴尔鲍萨毕竟是贡萨罗将军所青睐之人,他的妻子是贝伦家族的独女,由此他还继承了来自岳父的男爵头衔,此外他在卡斯提尔军团中也颇有名望,在南部和摩尔人作战并且立过功。我想,这个不招人喜欢的家伙能有今天的状况,恐怕并不简单,陛下!”
“奇怪,佩娜尔娃夫人绝代风度,怎么会嫁给一个如此鲁莽的男人?”查理冷笑一声,“不说这个了,冈萨劳,刚刚你说到这件事不要声张,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公国的远征军团并未完全做好准备?”
“奥狄斯先生很擅长说故事,虽然这件事我们通过其他的情报途径了解到一些端倪,不过那并不够。在法兰西人做好迎接盟友准备之前,我们完全可以通过外交途径来解决问题,甚至可能让事情往对我们有利的方向发展。”科麦斯伯爵耸了耸肩,“我的陛下,您对和公国的战争以及和法兰西王国的战争,究竟有多少热忱?”
查理一世狐疑地看着眼前这个心腹,他略有些不悦地摇了摇头,“上帝作证,我从来也不愿意发动战争,我是个虔诚而慈悲的**徒,因此,我对与任何人作战都不会感兴趣!但问题是,我们在西印度的权利基本湮灭了,我不能任由家族的领地沦丧,必须去做点什么!而对于法兰西王国,我更不能掉以轻心,他们时刻威胁着我在那不勒斯、尼德兰和德意志的统治权。限制法兰西王国的东进,是我们的既定国策,这绝不允许更改!”
“您是英明的君主,我的陛下!”科麦斯伯爵精神抖擞地拍起了马屁,随即一副思忖状地皱起了眉,“这样一比较,我反而认为特立尼达公国并不是陛下您威胁最大的敌人,只有法兰西王国才是!西印度虽然有个香料岛,但我们总体投入也不菲,在那片蛮荒之地上寻找到黄金的可能性虽大,可对比葡萄牙人在非洲几内亚地区和亚洲印度地区的发现,我们的收获只能用微不足道来形容!那不是哥伦布阁下嘴里的印度、或者香料群岛、或者*,那里只有着一群不穿衣服且无文明的野蛮人所在的可怜而贫脊的地方!因此,与公国继续为敌,不符合您的利益,我的陛下。”
“但是,这群野蛮人居然和法兰西人缔结了同盟!”
科麦斯伯爵笑了,他继续慢条斯理地将一勺香料丢进火盆里,那种熏发出的焦糊的刺鼻味令他大感愉悦,这才是真正贵族应该享受到的权利,“据说公国特使奥狄斯先生在其国内的权力中枢具有很大的发言权,我的陛下!”
“您想说什么,冈萨劳?您的笑容是如此阴险狡诈!”查理冷冰冰地说道,他微感不悦地将擦拭得锃亮的钢剑重新放到圣经旁,并快速在*前划了个十字。
“抱歉,我令您感到了不快。”科麦斯伯爵微微欠身,唇角仍然带着诡秘的笑容,“不过我倒是听到了不少传闻,有一件事您一定会关注的。”
“说吧。”查理把肘部架在扶手上,拳头搁着歪过来的脑袋,*前的银制十字架打在*铠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公国和法兰西并非铁板一块,他们各有各的算盘,我的陛下。据说公国的王,有‘外来者’称号的大公爵塞拉弗先生想要讨好自己的未婚妻,于是他就在与法兰西使者的谈判中多次提到了扩大佛罗伦萨疆域的问题。法兰西人要求公国签署盟约和出兵意大利,帮助他们来对付陛下您的军队,回报就是科西嘉、撒丁或西西里诸岛的一座。”
查理一世诧异地望着他,“你没有糊涂吧,我亲爱的冈萨劳?您说的地方,有哪一块是法兰西家族的领地?!”
“我没有糊涂,尊敬的陛下。令人意外的是,奥狄斯特使先生显然是知道其中奥秘的,法兰西人想要积极促成同盟之事,不管怎么说,公国都拥有令欧洲诸国王室砰然心动的庞大劳力,数以百万计的印第安人为他们提供了充足而又廉价的兵源,50000人的雇佣军,光想想就令人咤舌,别说提起那数量惊人的组建费用了!然而对于公国来说,他们唯一需要头痛的事,就是如何把这批人从茫茫大海上运送过来吧?”
查理点了点头,认同他的说法,科麦斯伯爵便继续讲下去,“我的陛下,能够驱使一群野蛮人作战,并且实力还不是很差,这简直已经称得上天才了!塞拉弗公爵无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否则弗朗索瓦先生又怎么会抛出如此诱人的一块馅饼呢?总之,他必然是很有办法在领地问题上与公国达成一致的。”
“听说弗朗索瓦一世在年初的时候,在勒阿弗尔视察了他的海军舰队,还任命查理亲王兼任舰队总司令。”西班牙的君主忽然若有所思起来。
“是的,由于有了公国的协助,法兰西人几乎没费多大的劲,就轻松地获得了不少旧的克拉克船、柯克船和卡拉维尔船,但那最多相当于我们一支地方性舰队的实力。”
“可拥有了这种力量,他们可以随时把陆军送到撒丁或者西西里岛上去!”
“通不过海峡,他们哪里也到不了!法兰西人不可能将那么大的船从北海拖进地中海!”科麦斯伯爵紧紧捏拳,坚定地说道,“要攻下这两处岛屿,没有强大的舰队,没有一支装备和素养都优秀的三、五万人部队,是根本不可能的!如果有这样一支军队,我的陛下,您觉得弗朗索瓦先生会将他们投入到海上的争夺中去吗?”
“是的,那不可能。”查理一世沉吟着说道,他的唇角顿时浮现出一丝轻快的笑意,“继续说下去,我们如何去打破他们间的同盟?”
“法兰西人在一个错误的方向投入了太多的力量,他们几乎拔不出脚来,而这个时候,公国却有着可以左右战场局势的强大力量,我们只要能够拢络到公国的主人,为他取得他应该获得的好处,那么在战场上粉碎法兰西人的执念,就为时不远了!”
“撒丁、西西里……”查理一世闻言,开始喃喃自语地念叨起来,过了片刻,他皱起眉头,“我的上帝,从阿拉贡国王唐·阿方索时代开始,我们占领了西西里王国已经127年了。我自六岁的时候兼任该国国王以来,从来没有过把先辈的领地交给外人的想法,这不可能,冈萨劳!我不能允许非哈布斯堡家族血统的人夺去我的领地,这就好象我在一场战役中惨败媾和所得到的屈辱一样!”
“我尊敬的陛下,您不但是一个尊重传统和道义的人,还是一个品格坚毅、充满了敬畏主的智慧的人!我要向您五体投地,表达对您的敬仰与臣服!”科麦斯伯爵开始用夸张的崇拜表情表演起他的拿手好戏,当然他也没忘记自己该做的事,这完全是为了另一船可以让他变成这个王国有数的富翁的昂贵香料,“但是,我的陛下,您忘记了一件事,我们还有一个手段,不但可以令公国方面达成愿望,而且可以令陛下您完全没有这种屈辱或者挫折,甚至我们还可能得到一个来自新世界强国的宝贵友谊,这全看您如何去做决定了,我的陛下!”
查理一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来,他的两手紧紧抓着胡桃木椅子的扶手,“说出来,冈萨劳,无论是何种计划,只要不背弃对主的信仰,我都可以考虑!”
在查理一世的心里,无论他对于巴勃罗、巴尔鲍萨等人如何的不信任,却多少会对公国的军事实力产生警惕。他们的海军就更不用说了,据说北海的著名大盗红胡子哈尔根的得力心腹,也是另一个海盗头子彼得,现在已经成为了他们的海军司令。西班牙王国曾经的一艘巨型战舰,当年甚至差点成为王国旗舰的“王权”号,也变成了此人的座下之物!他们甚至击败了统率联盟大军的热亚那著名将领乔瓦尼·安德烈亚·多里亚阁下后者是个令查理一世也会油然尊敬的人物,曾经指挥过两次与威尼斯人的海上战役,并且在实力相差巨大的情况下保持着不败!
可见,对于拉拢这样一个国家的好处,查理一世无可避免地动了心。
科麦斯伯爵从容地拍了拍手,厚重而狭小的木门打开了,一名随从低着头,捧着一只金盘子走了进来,随后恭敬地放下盘子,倒退着离开。
“我的陛下,您认为什么样的情况,才能使得两个国家结成最为可靠的盟友关系?”
“联姻。”查理一世想都没想便快速地脱口说道,“我也想通过联姻来获得新大陆那庞大的领土,想想都会令人垂涎,听说那位年青的公爵并无继承人,因此,他和美第奇公主的婚姻,想必会使许多人失望!”
“他们当然会失望,原本一个破落的海盗,竟然会一跃成为一个大国的主人,这简直是不可思议,难道他竟然有着更加高贵的血统?也许,他是当年成吉思汗的后代……”
“不要提起那个被诅咒的名字!”查理一世不悦地说,“恐怕没人一个王室的成员愿意和他的后人联姻。”
科麦斯伯爵讪讪一笑,“的确是我的口误,陛下,不过从奥狄斯特使那里,我得到了更使人震惊的消息,这位已经渐渐开始受人瞩目的公爵阁下,还是一位来自亚洲最强大的帝国,明帝国的亲王殿下!”
“明帝国?”
“对,就是马可·波罗先生提到的那个地方,现在该帝国君主的先辈强大得无以伦比,他们曾经将成吉思汗的后人建立的国家**了,将数十万的蒙古人驱赶到了俄罗斯甚至小亚细亚。”
“真是不可思议,那里就是充斥着黄金和宝石的*大陆吗?”
“是的,我的陛下,这也就说明了为什么在短短5年不到的时间里,新大陆这个新兴的国家就具备了和欧洲最强大国家相媲美的武力,并且他们还拥有海量的伟大发明。我的陛下,您应当清楚,罗盘和指南针就是*人发明的,还有舵、橹这些东西,如果没有它们,我们的海军根本无法跨越出地中海半步!”
“真是令人震惊,他竟然是个*亲王!看起来我们的确不能轻易地再度挑起战端,我们需要改变对公国的态度,至少暂时先放下敌视,进入到实质性的谈判阶段。”
“您的英明是这个国家强盛的动力!”科麦斯伯爵不吝赞美之词,“公国拥有着全欧洲包括新大陆最强大的一支混合舰队,这似乎也与*人有关。据奥狄斯先生不经意中提起,早在1420年,也就是100年前,明帝国的一位宫廷事务大臣郑和先生就受他们皇帝陛下的委托前往印度洋探宝,他率领着一支拥有200多艘各式各样*帆船的庞大舰队,据说最大的一种船有九根巨型桅杆,船体相当于哥伦布先生首航时旗舰的10倍大!这支舰队有着27000多名武装部队,强大到能够轻易颠覆任何一个主权国家,他们甚至到达过盛产黄金的东非,但他们却没有丝毫炫耀武力的意思。据我们从葡萄牙人那里探听到的情报,也得出了相同的信息,*人有种不可思议的仁慈和善良性格,他们虽然强大,但只是在名义上统治着亚洲许许多多的附庸国,而从不干涉他国的内政。不过那都是100年前的事了!自从这位亲王殿下回到*之后,情况又发生了变化。”
查理一世早已被这位心腹宠臣娓娓道来的话语所打动了,即使从侧面听到如此强大的国家也一样令他深受震动,尤其是关于郑和舰队的传说,九桅巨型船,100年前他们就已经是大海的主人!可那个时候,欧洲航海士们还在追随航海家亨利的脚步,在艰难地探索着北非!即使比他迟到了几十年的哥伦布,他的120吨大旗舰,恐怕和之相比也不过是火柴盒与大澡盆的比较!
简直不能置信,我的上帝!查理内心的激荡,以致于当科麦斯伯爵重复了刚刚的最后一句话之后,他才反应过来。
“是什么,我的科麦斯先生?不要再卖关子了。”
“抱歉,我的陛下,这位公爵显然深受欧洲文化和文明的影响,他的行事比起勃艮第的大胆查理毫不逊色,他喜欢冒险甚至超过主宰一个国家!听说他为了穿越大南海,花费了一百三十多天的过程,所经历的自然灾难以及缺水少粮的痛苦,恐怕比起我们的哥伦布阁下还要多得多。他有着强健的体魄,能够率领舰队通过这个世界上最宽阔最令人胆寒的一处海面,他证明了这个世界是圆形的,因为他已经到达了东亚南的马六甲海峡,他抢劫了葡萄牙人香料运输船,甚至,他还用拉丁文出版了一本关于这个世界新发现陆地的知识手册!他的所作所为,已经不能算得上是一个*人。”
科麦斯伯爵没等查理陛下开口,便继续讲起自己从奥狄斯那里道听途说来的故事,“他甚至控制着一支明帝国的重要武装力量,我的陛下。这位亲王试图恢复郑和时代海上的荣耀,他派遣麦哲伦将军攻击了葡萄牙人占领的马六甲,并且他很快重新组织起一支*式舰队,因为近几十年来日本海盗在明国领海十分猖獗,这位亲王甚至派遣了一支有56万人的巨大军团摧毁了这个国家!”
“这真是亚洲的罗马!”查理一世感慨起来,“幸亏他们离得很远,感谢上帝!”
他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皱眉追问,“麦哲伦将军?是那个我曾经准备重用的家伙吗?”
“是的,我的陛下,非常遗憾,这位葡萄牙人最终选择了和特立尼达公国的合作,看起来他最近是春风得意,听说被公国给予总督的称号,还赐封了子爵的爵位。”
“我当初应该更加坚定地支持他。”查理不无懊悔地说道,“公国没有公布出新的香料航线吗?”
“没有,和奥狄斯先生一起来的还有100多名派驻到各国领事馆的官员们,他们各自都向所在国提交了一份由公国研究院制图中心绘制的世界地图,并且宣称走大南海航线,可以在最短时间内到达香料群岛。”科麦斯伯爵抽掉金盘子上覆盖的绸布,随后从盘里子拿起一卷厚厚的羊皮纸,打开来摊到皇帝的面前,“您瞧,我的陛下,这份就是奥狄斯特使进呈给您的。”
见到那羊皮纸上所着,并不是寻常地图的式样,陆地的空白处没有标注罗盘,海洋的空白处也没有描绘凶猛的怪兽,美洲和亚洲新发现的陆地,被标注在上面,很多地方涂着鲜艳的红色,表明极度危险,还有很多地方用灰色铅笔涂抹,表示有待考察和完善。
“我的上帝,这样看起来,公国的土地丝毫也不亚于罗马人,也只有异教徒们才能和塞拉弗比肩。”
查理察看着地图,忽然发出惊叹的声音,科麦斯伯爵连忙说道:“正是如此,我的陛下,继续和这个强而有力的公爵阁下敌对是错误的,他只是暂时忙于扩充地盘,如果等他腾出手来,整个欧洲都要抖上三抖!”
“那你说他会像奥斯曼人一样了?”
“不,感谢天主的指引,这位公爵有着极为坚定的天主教信仰,他每到一地,甚至路过大南海中有野蛮人的岛屿时,都会立刻开始布道,他把主的荣耀挥洒四方,把他主的慈悲之名带往遥远的世界尽头。”科麦斯伯爵不遗余力地帮助奥狄斯的主子吹嘘,很显然,这是有点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行为,“他还准备在领地里建造一座全世界最宏伟壮观的大教堂,他甚至邀请了列奥纳多和拉斐尔两位大师,准备帮这座教堂完成全部的壁画。”
“那将使这个国家名声大噪!”查理一世向往不已,他也是个虔诚的天主教徒,并且他时常会在修道院里呆上一阵子,忏悔过去,“愿上帝让我能亲眼看见两位大师的作品,以及这座听上去不错的大教堂。您可以继续说下去了,我们如何保证这位盟友的态度呢?”
“听说在上一次特西战争之后,特蕾西公主殿下与公爵的未婚妻有了非同寻常的亲密友情。”科麦斯伯爵慢悠悠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不停打量着面前君主的神色,令他失望的是,查理脸色根本没有丝毫变化,“我的陛下,您对此有什么看法?”
“特蕾西并不是哈布斯堡家族的后代,她自己也很清楚。”查理一世说道,“她如果是个仅有容貌但是愚蠢的女人,事情也许会变得很美好,她会维持自己的尊荣,得到‘殿下’的称呼,可以尽情地享受生活,偶尔和几位英俊的骑士策马打猎、谈情说爱……但她却是个麻烦的制造家,冈萨劳。我不想瞒您什么,在上一次这位自以为是的小姐被活捉了之后,我就并不想把她那么早交换回来。”
特蕾西家族的祖先是阿拉贡王国的一位名声显赫的将军,这位将军的妻子曾经是国王的情友,因此两个家族的关系非常密切。特蕾西的父亲且因为其祖父拯救国王的功劳被收为国王的义子,而特蕾西降生后,更是深受胡安娜的喜爱,童年的时候就被册封为王室的公主。
科麦斯伯爵听得冒出了一头冷汗,皇帝对于这个非亲生的妹妹有点不喜欢,已经不是新闻了,但听到当事人亲口承认并且说得如此直白,还是让他心里冒起了一股凉气。
“这个,我的陛下,特蕾西公主殿下是个非常聪慧、能干的人,她不喜欢奢侈的享受,却对军事方面情有独钟,听说她视察过的军队士气都特别高,看得出她很适合当个贞德式的人物。”
“您又说错话了,冈萨劳,如果你再胡言乱语,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是,是,抱歉,我的陛下,不会再有下次了!”
科麦斯伯爵诚惶诚恐地站起来,为自己的失言而赔罪,贞德可是被宗教裁判所判决为“异端”的女人,还上了火刑柱,在查理一世这位信仰坚定的天主教徒面前,把王室成员做如此比喻,当真是找抽!
查理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他斜倚在椅子靠背上,伸开两条腿靠近火盆,露出沉思的表情,“你不知道我的痛苦,冈萨劳!没有一个国家的君主会像那个疯女人一样,把王室的荣耀加于一介血统不纯者的身上!并且特蕾西成年之后,那个疯女人竟然还签署了一份法令,保护她的自主择偶权,这简直是公然挑衅西班牙王室的权威!我不难想像她和那个疯女人之间的关系,也许这正是埋藏在哈布斯堡家族中的一颗肮脏的钉子!”
科麦斯伯爵觉得胆战心惊,他不认为皇帝如此看得起自己,坦白说出真相会对他有什么好处;相反,他认为这种过分的信任实际上可能是一种变相的折磨。
其实他老早就感觉到查理对待自己的亲人比较冷血,尤其是胡安娜这一系的,借着他的亲生母亲的精神疾病,将之如同犯人般囚禁起来,还派遣重兵看守,这实在是有悖人伦的逆行。
而特蕾西的保护人无疑是胡安娜而不是查理一世,这也就决定了西班牙国王名义上的姐姐会拼命地替身陷牢狱的女王说话了。不光如此,在获得胡安娜的“成年礼”之后,特蕾西很注意利用自己殿下的身份保护自己。她广招亲信和武勇之士,活跃在各种酒会和沙龙,与各国的大贵族都有不少往来,甚至她还曾代替查理陛下巡视过边境,因此她也很得军中将领们的看重。
因此,现在围绕在特蕾西公主殿下身边的,已经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查理这两年忙着**异己,更加放松了对付这个假王室分子。结果,在最近的一次事件中,查理急着逼迫特蕾西嫁给葡萄牙新王若奥三世,后者与他进行了长达一周的争论,引起了口角。查理在此后颁布命令,公开宣布王室不准备让特蕾西小姐获得继承权,并且封她为“奥苏纳女公爵”,希望她能乖乖地接受并且主动交还殿下的头衔。
特蕾西当然不会接受这样的命运,她拒不接受女公爵的封号,还住进了王室位于马德里的一处城堡,以示自己的决心。
查理一世对这个女人又是忌惮,又是恼火,他明白现在还不是动手铲除她的时候,毕竟他只是西班牙的同主之一,特蕾西手上拿的是胡安娜给予的特别诏令,就算他认为那根本不合法,却也无计可施。
不过,特蕾西在被公国“耻辱”地俘虏之后,在某些方面显得更加理智了。她动用自己的积蓄购置了一条重315吨的克拉克战舰,取名叫“皇家”号,按照公国战舰的特点布置了两舷的炮甲板和内部装饰,很多地方她都完全参照自己记忆里那些战舰的布局,还有些技术上的疑难,她便到处聘请欧洲船务方面优秀的工程师、技师、船匠等前来搭脉会诊。
这一系列的行为,也同样制造了西班牙海军界的一大轰动。穆尔西亚侯爵、海军上将切雷·德·埃米里奥就说,特蕾西公主试图“改变传统接舷战的观念是荒谬的”。
不过也有为数不少的人对此持赞成观点,毕竟,公国数次在海上战胜对手并不是无稽之谈,甚至有位海军军官在归国后出了一本书,详细描写特西海战的情况,总结得失。他虽然没能引导海军战术观念上的新潮流,但他却在书中提到了重要的线索,称他在西印度群岛所遭受的敌舰炮火,“铺天盖地,在己方重炮开火前就已经像雨点般洒了下来”。
特蕾西的努力没有白费,西班牙海军中,的确有个别人接受了这一先进的海战思想。“皇家”号作为海军实习船被编入舰队,特蕾西且不断安排船长和军官们前来参观,只是很多细节上的技术根本不是只参观过几次的外行所能掌握的。“皇家”号使用的仍然是固定炮位,在战斗之前必须打开炮门,随后将火炮推入阵地,身管露在舱壁外面,装填弹药非常麻烦。
除此以外,大炮的自重也受到限制,否则火炮的后座力很容易影响船只的健康。公国早已全面使用了铁制导轨和牵引式炮位,火炮推入阵地后,绳索收紧,发射时火炮顺着铁制导轨疾速后退,但由于绳索的缘故,后座力被整个炮甲板和船外壳所吸收,这样身管后退,又方便了装填弹药,炮手们还可能处在安全的位置完成这一动作,不光如此,研究院还设计了一种隐蔽槽,大炮发射后,只消拔起底座上一个插销,底座上的滑轮就落下到导轨里,很轻松就能将大炮推入炮位,而当武器就位后,导轨未端**区域会自动将滑轮顶回隐蔽槽,这样底座的砂盘就完全和导轨贴紧,增大摩擦力,和绳索一起使用,炮身的后座力就被几乎完美地被释放了。
这只是一个方面,还有改制帆索、滑轮组、变速齿轮等等技术,这都不是特蕾西能接触到的秘密。公国船的不同型制,也不是她能慧眼识破的,所以“皇家”号所进行的几次演习并没有令人特别耳目一新的地方,也难怪埃米里奥将军会说出那些刺耳的话来。
西班牙人对于军舰使用火炮的确没有葡萄牙人那么看重。早在20年前,葡萄牙曼努埃尔一世在写给远征非洲和印度洋地区舰队司令官的信中就说过:“务必与敌舰保持距离,用火炮来歼灭他们。”这位被人称作品性吝啬的国王,在军事方面倒也可以说有些才华。只不过这种思想并没有形成理论,而西班牙人又向来高傲,他们认为自己的军团在陆地上战无不胜,因此,只要有足够高大坚固的战舰,他们同样能够让西班牙军团在海洋里也所向披靡。
不管怎么说,特蕾西拥有了一条船,也许这象征意义更大于其实际意义;她的私人骑士团也已经初见雏形。迫于种种压力,查理一世不得不用自己最小的妹妹,凯瑟琳公主殿下与葡萄牙国王若奥三世联姻。
他的三个亲生姐妹已经都有了归属,除了刚刚返回托莱多的大姐埃莱奥诺以外,这位尊贵的夫人原本是葡萄牙国王曼努埃尔一世的王后,不过1521年的时候这位国王去世,年轻的埃莱奥诺便因此守寡。
查理一世的第一个妹妹名叫伊莎贝拉,是丹麦克里斯蒂安二世的王后;他的第二个妹妹名叫玛丽亚,是匈牙利拉约什二世的王后;然后就是小妹妹凯瑟琳,刚刚出嫁,用以维系与葡萄牙王室间复杂的血缘关系。
西班牙国王和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一想到这些令他头疼的问题,就浑身难受,“冈萨劳,你对我的忠心我已经感觉到了,你说说看,我该如何对待这位奥苏纳女公爵?”他的口气里已经俨然不再把特蕾西算成王室的一员。
“我的陛下,特蕾西公主已具有很高的人望,尤其是在她经历过被俘的耻辱之后,已经渐渐成熟起来。身边不但有忠诚于她的迦吉斯小侯爵,还有米兰的著名骑士杰瑞,以及热亚那的黑骑士皮埃蒙特等人,她甚至得到该国几个大银行的资助,从而组织起她的骑士团,意大利人想在她身上谋取利益,也是因为看到了胡安娜王后的强大势力。这几年的公社暴动,差点让这个国家的统治为之动摇,我的陛下,这绝对不可以等闲视之!”
“您到底想说什么,冈萨劳先生?”
“她毕竟没有西班牙王室的正统血脉,我尊敬的陛下,因此就算退一万步说,她也不可能登上王位,而唯一的选择只能是嫁给一个拥有欧洲王室血统的君主,她的选择也不可能是无限期的。毕竟,她现在已经有21岁了,这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才有的岁数。”
西班牙国王笑了起来,“对。”
“因此,作为陛下您的忠实臣子,我必须贡献出我的所有智慧!”科麦斯伯爵动情地表演着,忽然压低了声音,“我有个主意,既可以让我们讨好到那位亲王,又可以解决特蕾西公主殿下的问题。”
查理一世迫不及待地坐直了*,“哦,快说出来,我亲爱的冈萨劳!”
“仍然给予特蕾西公主殿下应有的待遇,并且满足她的愿望,给她一块封地和一定数量的军队,但条件就是她将作为西班牙王室的公主,嫁给特立尼达公国的主人。”
原本脸型看起来就有些粗莽的皇帝,现在的表情更是一副完全呆滞的样子,“你在说什么,我的冈萨劳先生?那位公爵已经有了未婚妻!”
“他还没结婚,我的陛下。”
“那么,领地呢?”
“撒丁或者西西里,任何一块都可以!”
就像一道闪电在查理一世的头脑里划过,他大张着嘴巴,像条被甩到岸上半死的鱼,好不容易,他才恢复了原状,并紧紧皱起了眉,“那个女人不可能同意这件事,这对她想要继承王位的想法有太大差别了。”
“特蕾西公主殿下并不想继承王位,我尊敬的陛下。”科麦斯伯爵立刻抢白道,“她顶多是想保护自己的权益罢了,她被当作正牌的公主,享受了十几年的宫廷生活,她一直生活在不真实的虚幻之中。在突然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份之后,她不得不面对选择,于是她选择了胡安娜。这是人之常情,我看不出什么不对的地方,只是她的手段显得幼稚了一些,总之,她是个不会对您产生威胁的人,更何况您现在还有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头衔。如果能得到西西里王国或者撒丁王国,我想特蕾西公主殿下一定会满意,并且,塞拉弗公爵也是女人们梦寐以求的新郎。”
“他不会拒绝这桩婚事吗?”查理一世显得颇为兴奋,但仍不忘继续追问。
“他们的条件是撒丁或西西里,我们可以同意,但必须让这位阁下认识到,只有和西班牙王室牢牢地捆绑在一起,我们才可能让这些土地当作陪嫁。至于之后他们如何来拆分特蕾西公主殿下的领地,或者会闹出什么不愉快,那就不是我们能够管得了的了。”
查理一世哈哈大笑,他认为绝对有这种可能性。
他志得意满地站起来,“当务之急,是要警告热亚那恪守中立,不要在这种时候犯错误,当然也不用害怕法兰西的威胁,绝对不允许他们交出科西嘉岛!”
科麦斯伯爵马上领悟地谄笑起来,两人继续唇枪舌弹地继续讨论着如何分化瓦解法特联盟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