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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当山紫云峰。
玉虚子这位武当祖师张三丰的亲传弟子,终于走到了他生命的尽头。
当他端坐在峰顶阖目而逝的时候,塞拉弗似乎看到了一个新的生命在玉虚子躯体的上方缓缓成形。
这何尝不是一种能量的转换呢?生命的离逝,对于人来说固然重要万分,但对于修道者来说,却不过是一种必由的道路。
他揉了揉眼睛,喟然长叹。
他远远站立的地方,身边仅仅只有列奥纳多伯爵、洞妙真人、玄微子三人。
洞妙真人与玄微子都盘膝阖目,在玉虚子逝世的时候他们的神情俱是一动,片刻,玄微子不禁泪湿衣襟,睁开了眼,“师尊仙去了!”
“掌教,如今教中长老已离,朱真人却是玄玄子祖师弟子、师尊玉虚子的师弟,按辈份看,应是下一代武当镇派长老!”
玄微子悚然一惊,自己的师父正在提醒自己,越是在此关头,越不能失了方寸,自己应该为教派的安危和发展着想。再说,武定王竟然是祖师弟子的事情实在太过匪夷所思,若不是玉虚子说明了缘由,恐怕天下无人相信。
玄微子跪倒在塞拉弗的面前,满面悲色地磕首七次,“朱真人,请就武当镇派长老之职!弟子玄微子无能,祖师大好基业,传至***,竟然分崩如此!弟子诚请真人革去弟子掌教之位,让弟子在后山面壁思过吧!”
塞拉弗负手而立,微微叹了口气。
他现在的一举一动,更像是个传统的*人,也许,他在梦中所学所思,都是浸染着古代道教最精髓的功法和最深刻的行为理论的吧?
“不是你无能,而是有些人钻进了功利的圈子里,他们忘记了祖师的教诲,也忘记了武当立派的宗旨!玄微子,你要勇敢担负起责任,我也会尽量地给予你们帮助。不过这个长老之位,我看还是算了吧,我只学到师父、师兄一点皮毛功夫,至于前代各位神仙所传所述的东西,我统统都不了解。”
玄微子着急起来,“真人,若您不就此位,武当无人敢就!您就算看在祖师、师尊的面子上,帮弟子一次吧!”
他又诚心诚意地叩起首来。
塞拉弗俯身托起了他,微微摇了摇头,“好,你别再磕头,我答应了。”
当天正午,在武当孤峰中间,被武当称作“显妙真人”的塞拉弗,盘膝端坐在蒲团上,他的身后,是手执拂尘,掌揖肃立的洞妙真人与武当派掌教玄微子。
他所在的孤峰,与旁边的高山相去各数十至百步,乃孤零零的一根百丈高许的石柱,柱上有讲演台,不过十步,旁边有一棵古松,枝繁叶茂,异常灵秀;此时,武当派各观院首徒、弟子,都端坐在群谷之间,静静地听显妙真人的讲法。
所谓讲法,塞拉弗早就打定了主意,先讲内家功法,经络运行,再按名单指点一二玄微子的心腹嫡系,这个镇派长老讲法会就可以圆满完成了。
“显妙真人”所表现出来的那种大巧若拙、从容镇定,令武当上下非常意外,不过更加意外的是他的功力之深厚,内家拳可击山碎石,而太极功,即使浸淫此中几十年的几位各观首座,都被他轻易击败,最不可思议的那种借力打力,甚至将洞妙真人也踉跄地推出十几步开外!要知道洞妙真人的一身功法已臻化境,他原来应是本代掌教的不二人选,不过他因为专心于武,不想分心,故而才成就了其弟子玄微子掌教之名。
一场讲法会令武当上下士气大振。
尤其是当得知这位镇派长老的俗家身份,竟然是当今天下最有威势的亲王大明武定王本人的时候,山谷中充满了兴奋的议论与笑谈。
“逆徒璇矶子,已昭告江湖,逐出武当门墙!另有2位7代弟子、11位8代弟子同在此列。好在长老已诛杀了叛教逆首之一的玉清子,此人功力深厚,仅次于我,弟子实无把握诛之!”
“洞妙,你不必担心,江西龙虎山之流,阴谋挑动政变,已经触犯了大明律法,很快我会派人带兵讨剿,那时由不得他不服软。”塞拉弗微微一笑,“不过你们也不要因为我的身份,就在武林中嚣张跋扈、无法无天了,我可是不会在乎情面的,如有弟子违法乱纪,我第一个会杀了他!”
“谨尊长老之令,弟子们省得。”
“子虚因我而伤,又曾在异乡流浪多年,你们一定要好好安抚他,不要令忠心我教之人心寒。”
“是,是。”
“另外给我找几个懂得炼丹、养生、怯病之道的弟子来,我要带在身边,说不定还会进献宫中,也好让皇帝陛下为我派张目,哈哈哈!”
“此事弟子已有准备,马上就能安排好!”玄微子兴奋地说道。
“我累了,你们先退下吧。”
等到这些人走了之后,塞拉弗朝列奥纳多点了点头,“从我出关起我们讲的话还没超过三句吧?这真是一个忙碌的季节,伯爵!”
老伯爵满脸的崇敬之色,“塞拉弗大人,我不得不说,您是一个天才,到哪里都会被所有的人关注、仰慕以及崇拜!您现在怎么会突然变成那个老道士的长辈了呢?”
塞拉弗打了个哈哈,他不想解释这一切,因为那会花费他太多口水。
“伯爵,事实上对这种*人称之为‘玄妙’的东西,任何解释都不能作为确切的理由。”他说道,请对方在身边坐下,“我亲爱的列奥纳多先生,我要先恭喜您恢复了健康,您现在体能在逐渐地好转,而每天的太极拳训练会让您的*状况一直持续健康下去。”
“太神奇了,真的,当我站起来的那一刻,还以为自己身在梦中。”老伯爵感慨万千,眼睛都湿润了,“还有那种奇妙的打坐方法,师父们称作‘吐纳’。”
“对,没错!”塞拉弗微微一笑,“我们能控制细胞的衰老吗?我们能控制心跳的节奏吗?我们能控制新陈代谢的速度吗?不,都不能!而我们唯一能控制的,只有呼吸,伯爵先生!通过这种呼吸的锻炼,我们的*内部达到了一种奇妙而平衡的境界,那就是阴阳互济的境界!一呼一吸,一阴一阳,不断的在运动中保持微妙的平衡,那么人体的细胞、代谢、心率等都能够得到很好的改善,这的确是非常科学化的技巧。”
“您的解释令我茅塞顿开。”老伯爵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希望自己在有生之年,能够帮助您的事业创造出更新的高度!”
“不,我的朋友,您过于谦虚了,我需要您的智慧和经验,那正是我所缺少的东西。”塞拉弗拉起对方的手,“亲爱的伯爵先生,凭着一股冲动与勇气,我们已经开创了了不起的成就!但是,这种冲动与勇气毕竟不是无穷无尽的,我们更需要持之以恒的毅力来守护我们的成果,来创造更加辉煌的奇迹!请相信我,列奥纳多先生,也请您一定要在任何我不能理智思考问题的时候,告诉我真相!”
老伯爵如此聪明的人,他哪里听不出对方语气中的苦涩意味呢?对他来说,神仆阁下如此推心置腹地、感人至深地向他这样请求,他怎么能够推托呢?并且,他还觉得心中酸痛,因为塞拉弗大人几乎从来没有这样不振作过,这显然与他不久前的两次惨败经历有关。
列奥纳多不禁要感叹,即使耶酥**,也不得不遭受罗马人的鞭子,在许多无知者的嘲笑声中,背负着沉重的十字架走向重生。
哪怕再高贵的神仆,也免不了暂时的失败吧?
老伯爵屈膝跪倒在对方的面前,俯身去吻他的手,“列奥纳多·达·芬奇以圣母、圣子、圣灵之名,向您起誓,永远守护您、永远支持您!”
塞拉弗微微笑起来,“这是骑士的礼节,我的朋友,您并非骑士,您是高贵的伯爵。”
“但对于您来说,我只是仆人,塞拉弗大人。”
塞拉弗心里不能不说有种莫名的感动。
他的部下和骑士们,能够长久地忠诚与服从,与列奥纳多伯爵这些地位尊崇者本身的行为很有关联。
他们以自己无可挑剔的道德标准诠释了忠诚的涵义。
他们影响了公国中一批又一批的贵族。
甚至还包括一些他们的敌人。
塞拉弗与列奥纳多便就当前的公国在*乃至亚洲的利益问题探讨起来,老伯爵提出了许多此前公爵阁下从未想过的新颖看法,由于蒙古人的侵略和入主,造成了明朝这个时代的社会有着空前巨大的民族精神,他们对于外国人的看法除了在永乐时期有所改观以外,大致还是维持一种看不起和拒绝交往的潜在意识状态的。
日本人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大明对于沿海的倭寇总是很头疼,于是,他一方面鄙视对方,一方面制订了策略,以防为主,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骨子里是一副轻蔑的态度,把海上的贸易线全部放弃,好象对大明国来说算不了什么。那就像丢在一条狗面前的骨头那样,我吃完肉了,看你可怜,分你点骨头吧!
而公爵阁下在*的作为,实际上是很有一部分人反对的。
他们宁愿死,也不愿意在公爵阁下的手下做官,相反他们顽固坚持着自己的那种所谓的道德底线。
要不是有建文帝后裔这个幌子,估计公爵阁下就算出动公国全国的军事力量,也未必能实现对*的有效征服。
塞拉弗激进的改革措施,也给了某些别有异心的人以可趁之机,在这个非常传统的大国家里,任何改革好象都必须像温吞水那样,用极微小的动作慢慢调整,这种过程有可能持续很多年乃至数代。
改革的另一个后果,是激化矛盾,在*历朝历代都有因为改革而丧失性命的人,而在此时,也差点轮到了塞拉弗自己当然,他的被刺与国家政策的改革之间也许没有必然的因果关系。
现在,学习了道家阴阳平衡、互济共存理论的公爵阁下,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对*历史、现状毫不了解,只知蛮干的小伙子了。
他开始变得圆滑,变得不那么锋芒毕露而他的锋利程度,曾经连公国指挥军事行动最霸道的彼得将军也不敢轻易品尝,当他驱逐了手底下最有天份的舰队指挥官雅克将军的时候,所有人都感觉到站在自己面前的领袖,有如一把开过锋的利刃,能劈开一切!
可是今天,再看看他,我们尊敬的塞拉弗公爵阁下的时候,连老伯爵都不禁感慨对方眼神中那种深沉、从容的东西,他的光辉完全被笼罩在一种特殊的气质之下,甚至这种气质还能使他变得更加普通,更加不引人注目。
有人轻敲殿门。
“启禀长老,锦衣卫六百里加急快马送来奏报。”
“呈上来。”
“遵法旨”
殿门开了,一位惊魂莫定的锦衣卫百户,被两名身材壮实的中年道人带了进来。两名道士轻轻揖首之后,小心翼翼地倒退下去。
自从塞拉弗来到武当治伤,大明朝廷的各种重要情报和信息就必须通过快马送来,不过太和山高路险,就算沿着永乐年间开凿出来的栈道,也不过只能通到半山,离武当金顶还需要迂回许多险峻的山路。
因此,当老伯爵看到这些爬山爬得气喘吁吁的传讯者之后事实上这些人要送信,常常徒步翻越几座乃至十几座山头都是常有的事他善性大发,沿着几座最近的峰峦建立了滑轮绳索,每组绳索的两头都有道士把守,只等这些家伙一来,便坐到编织好的大篮子里,被晃晃悠悠地送到崖上。这样一来,节省的时间足足可以再爬两次金顶了。
可惜初次领略这种惊险游戏的家伙们,脸上大多会带有土黄或者青紫的颜色,临床表现为目光呆滞,躯干发抖,脚下打飘,等等。欣赏这些人的神情动作,是列奥纳多先生非常喜欢一件事情。
今天这位非常勇敢的先生,在看到塞拉弗之后,先是揉了揉眼,心想怎么是个道士?难道武定王出家修道了?随后便自然而然地跪倒在地,“卑职,锦衣卫百户李财名,叩见武定王、大元帅!”
塞拉弗的口吻立刻令对方不敢再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他的语气冰冷,一副上位者惯有的权威感。
“起来。王丞相好吗?”
“是,丞相*很好,每顿都要吃两碗半米饭,并按王爷教导的练身方法,每天早上跑步和打一趟拳。”看来没错了,听锦衣卫其他同僚说起,王爷每次一开口总是问起这些朝廷重臣。
塞拉弗点点头,“成奉呢?”
“回王爷话,都督大人现在忙着编练新军的事儿,整天都在营中,他的家人已在京城安置,不过至今大人还未回家过。”
“嗯,你回去之后传我口谕,着副都督暂代上直卫事务,让成奉放假几天,回去好好和家人团聚。”
“遵命。”
塞拉弗还着重问了养伤中的希达爵士,以及坎恩等人的情况,那些公爵卫队、海军陆战队的伤员归队情况,随后再问起了兵工厂、造船厂的施工和生产进度,最后才问起刘夫人。
“贵妃……哦不,刘夫人*安康,太医院已经派人昼夜严密监视,务使护好腹中孩儿……”
塞拉弗听到这里,微微皱眉,“谁和太医院下这种命令的?你转告太医院,任何情况下大人不准有事,要确保刘夫人的健康。”
“是!”李财名浑身一凛。
“把加急快报呈上来。”
李财名跪呈文书后,弯着腰立在原地,等候发落,他已经汇报得一身是汗。老伯爵看在眼里,便悄悄吩咐一位道童,拿了碗冰镇莲子汤给他。李财名哪里受到过这种荣幸?慌得连忙施礼,受宠若惊地接过来,仰天一倒,便已经下肚。
塞拉弗打开呈文,上面是刘良女的亲笔所书,绢秀清晰的楷书,还加了标点,这也是公爵阁下教导的功劳信里面所说,正是朱九娘的事情,从锦衣卫指挥使夏助叛逃,到周正素收拢锦衣卫,检点清查内部问题,从而找到朱九娘的蛛丝马迹,最后刘良女如何对朱九娘处置等等一系列事情。
塞拉弗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塞拉弗知道朱九娘这个女人心中想的是什么,她是得不到大明天下的,而她却又一心想把朱棣的后人弄垮,那么,大明国的内乱才是她最开心的事情了!
公爵阁下原本认为这个女人翻腾不起大浪,但现在看来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女人一旦发起疯来,比男人更有威胁。
最后刘良女问起了对那些逮捕的叛贼们如何处理。
人数大概有2-3千人。
塞拉弗提笔就写了一个字:“杀”。
就算是真的出家了,他的心也不会因此变得更加柔软,他是天生的领袖人物,天生的**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