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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了点模糊意识的时候，第一感觉是自己的手好像麻了，不能动了，慢慢转动眼珠子看的时候，却见一只宽厚的大手紧紧地包裹着我的，楚蔚澐趴在我床边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
他好像瘦了点，胡子拉碴的没有剃，眉心紧蹙，一脸疲惫，衣服也没换。
我从未见过他这么邋遢狼狈的一面。
恍惚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轻微的力道却惊醒了他。
他睁开了眼。
疲惫的眼瞳里，倒映着我苍白的脸。
他浅浅地笑了起来，沙哑的声音叫我的名字：“小萤，你醒了。”
手掌将我握得更紧。
我想哭，眼睛干涩得难受，怎么都哭不出来。
……
我妈的葬礼，是楚蔚澐着手操办的。
我本是想拒绝的，可因为三天的昏睡让我浑身都变得无力，粒米未进，所有的体力不过都是靠营养液输入而已。
而更致命的是，我妈的户口早前就被江镇远注销了，医院、还有之前见证我妈跳楼的刑侦队，都开不出合法的死亡证明。
我只能依赖他。
当他拉着我的手，轻声地跟我说，一切交给他的时候，我的心都痛得揪成了一团。
让一个杀人凶手的未婚夫来操办死者的葬礼，这是多么可笑又可悲的妥协，可我无能为力。
楚蔚澐在江城公墓里买了一块很清净的风水宝地，我妈的石碑上刻着“叶凤华”三个字，
没有平生辉煌的铭记，也没有丈夫的遗词。
她就像是一叶飘零，于这世间来去匆匆，来时一身光华轻灵，去时一柸黄土尘埃。
我盯着左下角出的哀悼人“楚萤”两个字，怔愣了半晌脑子都转不过来，楚蔚澐将手中的黄菊放下，恭敬地鞠了三个躬之后，才回答了我这个问题：
“叶女士生前最后的遗愿，将你托付给了我，从今以后你姓楚，楚蔚澐的楚。跟江家，再没任何关系。”
我不想姓江，但我也不想姓楚。
更不想姓楚蔚澐的楚。
他是江钦月的未婚夫，不是我的谁。
我死死地咬着嘴唇，不肯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葬礼办得简单，来吊唁的只有刑侦队那天参与救援的几个警察。
我对他们一一鞠躬致谢。
即使没能救下我妈，我对他们仍心存感激。
我在墓碑前跪了足足两个小时，最后还是被楚蔚澐强硬地抱起来塞到车里的。
出墓园的时候，我竟然看见江镇远和他老婆杨梦妍一人捧着一束黄菊站在路口。
楚蔚澐蹙眉，突然质问出声：“他们怎么还在这里？刚刚不是让你们禁止他们入园的么？”
司机无辜又忐忑地回答：“先生，这里，已经是陵园之外，我们没有办法限制他们的自由。”
我死死盯着他们，就在他们俩在车前站定的时候，我猛地站起来去抢司机的方向盘，此时此刻，我只有一个念头，就让这车撞死看他们俩吧！
可惜我没能成功。
楚蔚澐一把将我拖到了他怀里，而司机已经稳住了车子，停到了路边。
楚蔚澐紧紧箍着我，我都没有感受到半点安全感，我怪楚蔚澐多事，也有恨他的各种乱七八糟的情绪，齐齐涌上来，我一口狠狠地咬住他的手臂。
楚蔚澐任由我咬着，一动不动。
江镇远拉着杨梦妍过来敲车窗，对我说：“江萤。”
我还在咬楚蔚澐的胳膊。
楚蔚澐替我回答了这个问题：“江先生，从今天开始，她叫楚萤，楚蔚澐的楚。”
江镇远和杨梦妍脸色顿时不好看了，杨梦妍最是压不住，一脸恼火：“什么她以后叫楚萤了？她怎么可以跟你姓？她……”
江镇远拉了她一下：“这事以后再说。”
杨梦妍堪堪闭了嘴。
虽然我也不愿意姓楚，但此刻当楚蔚澐说出这话的时候，我的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报复以后的变态痛快的感觉。
尤其这个“楚”，是楚蔚澐的楚，是他们捧在手心里疼宠的女儿的未婚夫的姓。
他们的女儿，害死了我的母亲。
我松开了楚蔚澐的手臂，窝到他怀里。楚蔚澐的手将我揽得更紧。
江镇远舔着老脸凑过来：“小萤啊，我今天来，是想好好地跟你商量，钦月她好歹也是妹妹，你母亲这个事她也不是有心的，你，别怪她好不好。”
我木然地看着眼前这张已见皱纹的脸，他已经不再年轻，两鬓已有斑白痕迹，眼角皱纹更深，可那双浑浊的眸光仍旧对我抛出算计的光芒，什么温情，我们感情，都没有。
他的眼里，只有身边站着的那个女人是他的妻子，只有那个刚刚将我们推入地狱的贱人是他的女儿。
而我和我妈，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
我冷笑出声：“不可能。我一定会起诉她的，我要江钦月这辈子，将牢底坐穿。”
江镇远大约是预料到我不会松口的，早将条件准备好了：“你看这样好不好，我将你母亲迁入我江家祖坟，以我江镇远亡妻的名义。”
他倒是想的好，把我妈弄成他已经故去的亡妻，然后再名正言顺跟现在的这个女人鸳鸯成对，以一个毫无意义的死人碑，就想洗去江钦月一身的罪孽？
做梦！
我微微侧了点角度，嘲讽地向他身后瞥了一眼：“你亡妻？你的妻不是就站在你身边么？”
杨梦妍脸色十分尴尬，站在江镇远身后没有半句话，但我能从她眼睛里看出对我的恼恨。
江镇远安抚地拍了拍杨梦妍，而后跟我说：“江萤，这是我最大的让步，应该也是你母亲生前的愿望。我可以帮她实现，她入了我江家祖坟，以后也不至于在这里做个孤魂野鬼。”
我气得浑身发抖，紧紧拽着楚蔚澐，牙齿咔嚓咔嚓地上下打架，怎么都止不住：“楚蔚澐，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他们这样的人？他们不是人，他们是魔鬼，魔鬼！”
楚蔚澐搂着我的肩，沉稳地冷冽地下达了命令：“走。”叶女士怎么会是孤魂野鬼呢？谁害死了她，我就让谁下去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