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斥候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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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6章 斥候之命

    “在!”

    “在!”

    “在!”

    一圈又一圈的声浪荡漾开去。

    “此战可能胜?”

    “胜!”

    “胜!”

    “胜!”

    “不胜如何?”

    “马革裹尸!”

    “马革裹尸!”

    “马革裹尸!”

    城头上,一众文臣武将,还有皇亲贵胄,无不动容。

    杨淑妃默默淌出泪来。

    看着南宋将士如此众志成城,她忽地感觉赵洞庭长大了,这也让得她忽有些心酸起来。

    这几年来,她一个女人,扛着整个大厦将倾的南宋,实在是太累,太累了……

    赵洞庭忽地转身,抹去杨淑妃眼泪,轻声道:“娘亲,等着朕凯旋,接您去静江!”

    静江府,广南西路大都督府,也是整个广西的中枢所在。

    “出发!”

    再转过身来,赵洞庭倏的又是大喝。

    不多时,三军将士簇拥着粮车,马军在前,步军断后,沿着海康县大道缓缓而去。

    地表震动。

    城头,杨淑妃和颖儿相拥而泣。

    乐舞、韵锦两女远眺着赵洞庭的背影,默默垂泪。

    韵锦忽地将琴放在墙垛上,琴音绵延,声音清亮,却是一首赵洞庭昨夜写给她的--盼君归。

    碙州岛行宫外,数百残卒跪在义士碑前,不断叩首。

    斜阳西下,余晖金黄。

    群山之间的荒草大道上,十余匹快马疾驰而过,然后忽地在一棵枯树前立足。

    “你,往西!”

    “你,西北!”

    “你,东南!”

    “……”

    领头士卒背上斜插着四面旗帜,吩咐玩,将其中一面旗帜重重掷在地上,“五十里返,半个时辰后在此聚集!”

    然后,十余骑分散跑开了去。

    这是南宋军卒中的斥候。

    大军前行,斥候先行数十里探查情况,这是古代打仗不可或缺的环节。

    像这样的斥候队,南宋军中往往会同时派出十余波。

    大军要驻扎,绝不能离敌军太远,要不然有被袭营的危险。

    时间缓缓流逝,半人高黑色令旗立在草地上,兀自飘摇。

    数十分钟后,陆续有士卒驰马归来,各是满面尘土。

    但是那斥候十夫长却迟迟不见回来。

    离着半个时辰的时限越来越近,一众斥候脸上都露出些微焦虑之色。

    “兵长他会不会遇到元军了?”

    “时间还未到,莫要瞎说!”

    “就是,兵长他福大命大,又是老卒,怎会出事?”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众士卒脸上的焦虑与担忧之色还是渐渐浓郁起来。

    “时辰到了!”

    “兵长他怎的还未回来!”

    “咱们怎么办?”

    “要不再等等?”

    “不行,军令如山,我等先行回营!”

    “走!”

    一众将士远眺着十夫长离开的方向,眼中尽是期许,但也无奈。

    有个士卒率先拨马,向着后头大军驰去。

    斥候是极危险的,他从军数年,已是见过不少弟兄一去不归。

    其余士卒见他拨马,也都是调头跟着离去。

    只有一个士卒留在原地,还在看着大道的尽头。那个十夫长,是他的亲哥哥。

    又过数分钟,大道尽头始终空空如也。他的眼中流出泪来,淌过脸颊,混着灰尘,还未落地已是变得极为浑浊。

    他家中四个兄弟,三个参军,他是老三,老二在琼州之战时战死,老四在家中伺候父母,现在,大哥看样子也回不来了。

    他翻身下马,缓缓拔起地上的黑色旗帜,咬了咬牙,复又上马,准备离去。

    这是生在乱世的悲哀,他没得选择,纵是想为大哥收拾遗体,也不可能。

    恰在这时,大道尽头忽有黄尘弥漫。

    他凝神看去,一匹快马疾驰而来。

    “大哥!”

    他兴奋地大喊。

    可是,大道尽头在这时又是无数黄尘飞扬,足足数十骑呼啸而来。

    看他们的旗帜,分明就是元军。

    十夫长一骑领先数十米,向着弟弟大喊:“快跑!”

    士卒呆立不动。

    十夫长再度大喊:“快跑啊!禀报将军,前方三十里有伏兵!人数不详!”

    话音刚落,他摔下马去。

    在他背上,竟是有两支明晃晃的箭,箭羽还在颤动。

    “大哥!”

    士卒大喊。

    十夫长还未死,抬头挥手道:“快走……”

    元军追上,数杆长枪瞬间将他刺了个通透。

    “大哥啊!”

    士卒又是一声惨呼,连忙拨马,调头疾驰。

    眼前的景色好似有些模糊了。

    这是泪水打湿了双眼。

    哥哥死在自己眼前,这比哥哥不回来还要让他痛心。若是哥哥不回,起码他心中还有留着些希望。

    “驾!”

    “驾!”

    后头的元军还在驰马疾追,不愿放过他。

    士卒只觉得那些长矛好似就顶在自己的后背上,不住地挥鞭猛抽座下战马,任由泪水流淌。

    大哥探得的敌情,他必定要回去报告给统帅。

    两道黄尘,瞬息远去。

    太阳越沉越低,如同悬挂在那远处矮山的山尖尖上。

    士卒瞧着,恍然想起娘亲做的烧饼,也是这样金灿灿的,好吃极了。

    小的时候,两个哥哥总和他抢,现在,家里再没人和小弟争抢了吧?

    直到得夕阳只剩下丝丝余晖,他的前面终于出现黑压压的大军。这大军,便好似天上的乌云。

    后头数十米远处,元军士卒纷纷驻足,只瞧两眼,便慌忙调头驰马而去。

    “让开!让开!”

    士卒直直冲入到大军阵中,手持黑色旗帜,嘴里不断呼喊。

    他的脸上有数道痕迹,好似是蚯蚓爬过似的,那是泪水流淌过,抹去灰尘留下来的。

    到殿前司禁军阵中,士卒快马冲到百夫长面前,从马上滚落在地,“兵长,北方四十里处有元军伏兵,人数不详。”

    百夫长看他满身灰尘,将他从地上拽起来,“你哥哥呢?”

    士卒咬牙道:“大哥被元军杀了。”

    百夫长怔住,“你们兄弟俩,跟着我三年有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