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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景誉在二楼看着,他没想到晏名扬不但没把人拉走还带家里,忙从二楼下来。
晏名扬自来熟,去浴室拿了浴巾给沈良夜擦头发。
白景誉瞪起眼睛,“我让你带着他走,你干嘛要带他进来?”
晏名扬指指沈良夜,“老白,好歹兄弟一场,你就让他见明玥一面吧。”
“晏名扬,你公平点,要是明玥她是你的妹妹,给这个人渣害的差点丢了性命,你会让见吗?”
晏名扬嬉皮笑脸的,“我没妹妹,别做这样的假设。”
“可是我有,玥玥就是我的妹妹。她这些天不吃不喝不睡,现在好容易好点了,我不能再让她出现任何意外。”
一直闷不做声的沈良夜忽然抬起头来,语气很是酸涩,“只是妹妹吗?”
他问过了好几次,白景誉恼了他,所以从没正面回答过。今天他竟然又这么说,白景誉给气的直哆嗦。
“沈良夜,你自己龌龊,别把人都想的跟你一样。玥玥是个好女孩,她喜欢的人只有你。”
沈良夜很固执,他抬起眼睛,里面嫉妒的火焰燃烧的越来越炙烈,“你呢?你喜欢她吗?”
白景誉气的额头青筋乱蹦,他看了看左右,伸手就拿起一只棒球棍来。
“你给我滚出去!”
晏名扬忙张开双臂跟老母鸡一样护在沈良夜身边,“老白,淡定!”
白景誉呸了一声,“蛋都碎了,定不了。”
噗,晏名扬笑出声儿,刚才剑拔弩张的空气也荡然无存。
白景誉这样的人哪里是会开玩笑的,他估计也不想跟沈良夜动手儿,才挤出了这样一句话。
楚江河为什么还不来?这小子虽然话少,可是白景誉听他的,有他在,事情会好办的多。
说大河,大河就到了,他万年的冰川脸给淋了一层雨珠,冷的更加彻底。
看到白景誉手里的棒球棍,他一把把沈良夜从晏名扬背后拉出来,指着他的脸对白景誉说:“照这里打。”
晏名扬知道楚江河套路多,他也配合着,“要是把这张祸国殃民的脸打烂了,以后良夜就不用祸害女人了。”
果然,白景誉恨恨的把棒球棍放下。
一时间僵持着,平日里好的穿一条裤子的四个人竟然无话可说。
晏名扬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气氛,他哀求白景誉,“老白,你就让良夜见明玥一面吧,说到底这是他们俩个人的事,他们还是夫妻呢。”
白景誉这次很坚持,“不行,离婚吧。”
“白景誉!”沈良夜上前就要抓白景誉,眼睛通红的样子像只发狂的狮子。
晏名扬和楚江河赶紧把他给拉住。
白景誉冷笑,“你让他来呀,他要动手我奉陪。”
“白景誉,你别离间我和明玥的关系。”
“你们的关系还需要我离间?沈良夜,是你自己一手葬送的。”
俩个人越闹越是厉害,晏名扬他们都快拦不住了。
正在这时候,楼上忽然响起一道冷清低柔的声音,“景誉哥,让他上来吧。”
大家一起抬头,看到了站在楼梯口的明玥。
晏名扬心直口快,“明玥,你怎么瘦成这样?”
明玥并没有理会他,转身缓慢的回了卧室。
她穿着一件长长的白色睡裙,空荡荡的像个幽魂一样。
晏名扬眯起眼睛看着沈良夜,“把人给弄成这样,我都想要揍你了。”
而楚江河直接是把手腕掰的咯咯响。
白景誉却不吃他们这一套,冷着脸说:“别跟我演戏。沈良夜,既然玥玥让你上去我就不拦你,不过你给我注意点儿。玥玥从医院里回来后精神就崩溃了,不吃不喝不睡只抱着玻璃瓶里的孩子。要不是她的心理医生徐盏,我也不知道她现在会是个什么样子。要是你再敢刺激他,我一定饶不了你。”
沈良夜的眸子紧缩,明玥这样折磨自己吗?她可以来折磨他,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
他呆呆的,迈着沉重的步子就要上楼。
晏名扬忙把披在他身上的浴巾给拿掉,还对白景誉说:“良夜受的打击也不小,你看这都傻了。”
白景誉冷哼一声,并不认同。
楼上有一个房间的门开着,明显是明玥故意留下的。
沈良夜走了进去。
明玥已经躺在了床上,她没有力气站立或者坐着跟他谈话。
沈良夜站在门口,却没立刻走进来,只是用一种贪婪的目光看着她。
她真是瘦的厉害,露在被子外面的胳膊细的好像一动就能折断。
明玥抬眸看着他,眼神很静,却没有了以前的那种缠绵思慕。
人真是很奇怪的动物,以前沈良夜从来没有注意过,可现在每每想起明玥看自己的样子,就觉得她眼睛里流淌出一种近乎琥珀色的光,既粘稠又甜蜜,好像他的身影在她的眼睛里能闪光。
可现在,他在她眼里的光环,没了。
脚下的步子变得有千斤重,他每走一步,都觉得扯着心脏疼。
她对他微微一笑,“你找我什么事?”
没有指责没有仇恨,她的语气很平静,冷静的像对待一个陌生人。
“玥玥……”只说了一句,沈良夜无论如何都说不下去了。
明玥由着这股子沉默发酵,半响才说:“要是没事你就走吧,我累了,要睡觉。”
她的确很疲惫,整个人就像一朵失去了水分的花儿。
“玥玥。”他上前几步,终于站在了床边。
明玥抬头看着他。
没有感情,只是出于她良好的教养和礼貌,那目光就像隔着一层冰冷的玻璃。
沈良夜的话都梗在喉头,有些吐不出来。
明玥也不逼迫他,只是静静看着。
她的目光可以说是毫无杀伤性的,但是沈良夜却感觉浑身针扎一样疼。
他艰难的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才说,“这些天,我仔细查了车祸的前后事件。”
明玥面带微笑,静静等着他,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淡然。
沈良夜竟然有些说不下去了。
他已经处理完这件事,现在才跟明玥说结果,他竟然还有脸,还想得到明玥的谅解。
可是话已经开头,他又不能不说。
“那天,我是接到了明玉的微信,说她心情不好让我去海边找她。我当时在酒吧里,喝过一杯酒,路上开车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等到了约会的地点,我看到明玉拉开车门上来然后我们就……在我的眼里,那个人始终是明玉。”
他没听到明玥的一句话,不由得停顿下来,可还是没听到明玥的任何话,才继续说下去,“后来的事跟黄雅芬说的一样,我的大脑在车祸的时候受到了刺激,更加笃定自己的幻觉,所以玥玥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这声对不起明玥等的太久了,现在听了,果然没有任何的意义。
她淡淡的嗯了一声,“沈良夜,你曾经那么恨我,现在又是如何恨黄雅芬的呢?”
这是问沈良夜的处理方式。
这才是他难以启齿的地方,明玉跪下来用她自己的生命恳求他放过黄雅芬,连明正杰都是,而黄雅芬这么做也是为了明玉。
黄雅芬已经受到了惩罚,有什么比亲手把女儿撞成植物人更痛苦的呢。
这几个月,她内疚不安痛苦,甚至想过去死,就算现在她也依然愿意以死谢罪。
想想当时,他和明玉正在热恋,却做出了对不起她的事情,她生气失控也是人之常情。
而且这件事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当时并没有追究明玥的法律责任,现在也就没法子去追究黄雅芬的责任。
这件事,从沈良夜的角度来看,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他对不起明玉在先,又对不起明玥在后,他的处理方式就是放过黄雅芬,补偿明玥。
在床边坐下,他轻轻握住了明玥的手。
“玥玥,我知道这件事对你伤害很大,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补偿你。”
听他的意思,明玥就知道他不会再追究黄雅芬的责任。
这在她的意料之内,可是听他说出来,心头还是不由得一阵阵愤怒。
“你要怎么补偿我?”她的语气已经有些尖锐。
沈良夜轻轻摸索着她细瘦的手背,“我们不离婚,好好过日子。”
“那明玉呢?”她挑起的眼角勾着浅浅的讽刺,就这么看着沈良夜。
“我已经和你结婚,我们就是夫妻。”
他还是没说明白,是要让明玉成为前任还是他的情人。
明玥噗的笑出来,“沈良夜,你不会想要娥皇女英都要收到身下吧?”
她的话太刺人了,纵然沈良夜一直做小伏低,现在也有些不快。
他后悔他伤心他自责,但是他有他看问题的角度,明玥的感受并不是他的感受。
“玥玥,我沈良夜不是那种随便的人。”
“那你是什么人?随便起来不是人?”她幽幽叹息,已经没有和他再谈下去的意思。
“明玥!”
“沈良夜,你让我来说吧。自始至终,你都认为是我明玥横刀夺爱。你和明玉恋爱我知道,可我还是让我爸爸和你爸爸履行了我们小时候缔结的婚约,甚至你三番五次的跟我表示不喜欢我的时候我还是坚持,就算你被人算计下药,我也不该趁机和你滚在一起。所以,你觉得你对不起明玉,我也对不起明玉,但是看在你亲手杀了我们孩子的份上,你就委屈自己跟我过,我说的对不对?”
沈良夜皱起眉头,“明玥,话不是这样说的。”
“沈良夜,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要粉饰太平吗?给我滚,我不想再看到你!”
她说着,用力把自己的手给挣出来。
“明玥,你听我说。”
明玥已经不想再听,她恨自己傻,为什么要跟沈良夜说话。
她能理解他的想法,但是她却不能委屈自己的委屈。
沈良夜他知道什么,他不过是个不折不扣的笨蛋罢了。
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实情,他也没有爱过她。
总有一天,她会让他后悔,她会笑着看那些伤害过她的人哭。
沈良夜还试图再说什么,明玥一把把桌上的花瓶抓起来,冲他扔过去。
他离着她很近,而且也没有去躲开,花瓶直接砸到他身上,然后滚落在地,哗啦啦摔的粉碎。
沈良夜本来身上已经够湿了,多点水也看不出来,可是花枝兜兜挂挂了一身,显得更加狼狈。
他却没管自己,只注意着明玥。刚才她扔花瓶的时候牵动了伤口,此时脸色惨白冷汗涔涔。
“玥玥,你怎么了?”
白景誉等人一直关注着屋里,听到了声音立刻闯进来。
他推开沈良夜抱住明玥,“玥玥,怎么了?”
明玥绵软无力的靠在白景誉怀里,“景誉哥,让他走,我不想看到他。”
白景誉额角青筋乱蹦,他指着沈良夜却对他身后的俩个人说:“把他给我弄走。”
沈良夜本来还好好的,见到白景誉抱明玥,他就疯魔一样扭着不肯走。
“白景誉,我再问你一次,你是不是喜欢明玥?”
白景誉还没反应过来,明玥却已经冷笑出声儿。
她抖着唇说:“魏诚然、白景誉、再加上晏名扬和楚江河,你沈良夜是不是觉得我明玥是人尽可夫?给我滚,滚!”
最后一个滚字喊出来,已经是声音嘶哑。
白景誉抱紧了她抖成树叶子的身体,摸着她的后背抚摸安慰。
“玥玥,深呼吸,放松,别气别气。”
看这情况,楚江河给晏名扬一个眼色,俩个人一左一后把沈良夜给拉住,往楼下拖。
沈良夜倒是没挣扎,只是一直拧着脖子往后看,眼睛就没离开明玥。
可惜明玥双目紧闭,始终不看他。
他们站在俩个相对的立场,又怎么能和谐的生活在一起?
到头来,还是一厢情愿痴心妄想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明玥竟然疼得挺不住,白景誉只好让蓝心柔给她打了一针镇定剂。
明玥睡着后还是秀眉紧蹙,显然是被沈良夜给刺激到了。
白景誉真后悔让沈良夜上来,不对,就不该让他进来。
他刚下楼,就看到客厅里蓝心柔和徐盏站在一起。
蓝心柔娇小秀气,站在高大清秀的徐盏面前就像个小香扇坠子。
也不知道她在跟徐盏说什么,密长的睫毛扑簌着,脸上也带着漂亮的桃红色。
白景誉不由得皱眉,这一幕让他觉得很碍眼。
这个蓝心柔是怎么回事,让她来照顾明玥,她倒是把这里当成了接近男人的平台了吗?
不知自爱!
佛系青年最近已入红尘,管的闲事越来越多了。
他快步走下去,正在说话的俩个人听到声音后齐齐仰起头来。
蓝心柔清脆的声音宛如黄莺出谷,“白院长下来了,徐医生您跟他说吧。”
白景誉故意忽视她,直接跟徐盏说:“徐医生,您过来了。”
徐盏淡淡点头,一抹流光在他镜片上闪过,“白院长,我听蓝小姐说明玥打了针睡着了?”
“嗯,今天发生了一点事情,她疼得太厉害我就让蓝护士给她打了镇定剂,一时半会儿估计醒不了。”
徐盏提醒白景誉,“白院长,像她现在这种情况最好还是少用这种针剂,会形成依赖的。”
白景誉又何尝不懂,不过今天他看徐盏有些不顺眼,所以直接驳回,“徐医生,这是正常用药,我作为一个手术医生,这点常识还是有的。”
徐盏八方不动,漆黑的眸子是一种人看不透的诡异,“我知道,可是明玥现在的情况不等同于一般病人。白院长,你看着她正常吗?”
白景誉眼瞳一缩,他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刚才沈良夜问的那句话,“你喜欢她吗?”
他对明玥只是妹妹的情分这个错不了,可是明玥是个非常招人喜欢的姑娘,魏诚然徐盏这些男人都是人中龙凤,可是他却都不喜欢。
魏诚然自不必说,他太自私太精明,而这个徐盏却给人的感觉是太压抑。
这个人身上一定藏着很多故事。
白景誉想要保护明玥,不让她再受到诸如沈良夜这样人的伤害,自然徐盏也不能。
于是他道:“徐医生,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将回以凝视,你懂我的意思吗?”
徐盏点头,“你的意思是我接触了太多病人所以我看谁都是病人吗?白院长,您也接触过很多病人,难道去找你看病的都不检查就一概而论?”
蓝心柔不傻,她觉出了俩个人之间的不对劲儿。
前几天白景誉对徐盏都是客客气气的,怎么今天就跟吃了枪药一样针对人家呢?
略一思索,她觉得是白景誉认为徐盏也喜欢明玥,所以他吃醋了。
想到他对明玥的维护,蓝心柔心里酸酸的,她不由得抬头看了看楼上,她想快点结束这份工作。
如她所愿,这天徐盏走了后白景誉就开始安排明玥出国的事。
三天之后,明玥乘坐白家的私人飞机离开了海城,再转机去了苏黎世。
明玥身体孱弱,白景誉亲自去送人,随行的还有蓝心柔。
白家在苏黎世有间疗养机构,白妈妈就由白爸爸陪着在这里疗养。
白景誉早就跟父母通了电话,把明玥的事都说明白了,白家二老也就没多问,对待明玥就像回娘家的姑娘一样。
白妈妈对待明玥像女儿一样,本来觉得自己很坚强的明玥在看到她的那一瞬,眼泪崩塌。
白妈妈虽然被病魔折磨了很久,但是依旧优雅开朗,她抱着明玥,不断的埋怨自己和明正杰。
白爸爸怕她太过伤心对身体不好,忙劝了俩人,明玥这才止住了眼泪。
白妈妈对明玥说:“好好的在这里养着,我们再也不会去了。”
明玥看着窗外起伏的雪山有些茫然,不回去,那些仇恨怎么办?
白景誉公务繁忙,最近为了明玥耽误了太多的工作,他只在这里逗留了三天,就带着蓝心柔回国。
这是蓝心柔第一次出国,本来听兴奋的,可单独跟白景誉在一起感觉压力山大。
特别是他回程的时候情绪不高,一直阴着脸。
蓝心柔理解为他离开明玥大概是舍不得吧。
飞机上,空姐频频骚扰他,他忍无可忍,拉了一边看戏的蓝心柔到怀里。
蓝心柔吓坏了,眨巴着大眼睛看他。
“你很怕我?”
蓝心柔违心的摇头,可是眼睛里分明写着“他是怪兽。”
白景誉看着她那双超出人类标准的大眼睛,忽然困惑的问她:“我见过你吗?我是说除了在医院里。”
蓝心柔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当然没有,您怎么会见到我。”
白景誉放开了她闭上眼睛,却没有看到她脸上的惊恐。
好险,差点给他认出来,要是给他知道她还有……
不过,这次以后他们之间就该划上句号了,毕竟是俩个世界的人,要想交际会很难。
飞机在云海里穿行而过,不仅穿过风和云,还穿过了时间。
好像一转眼,从刚刚萌出绿芽的春天,就又到了飘雪的冬天。
明玥已经在苏黎世修养了近一年,失去的肉一点点补了回去,她又像一朵吸饱水分的花儿一样绽放出耀眼的美丽。
可是,有些东西是补不回来的,比如失去的孩子和心头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