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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怎么提上官蓉,我是听一些宫娥说的。”凌菡黛眉微拢,眸中忧虑与叹息掺杂:“之前只是柳叶说过,不过你疑心她是楚溟飞的人,她的话姑且不作数,但后来和其它几个宫娥聊天,她们也曾说起,说戴清颜小姐当年死的蹊跷,很可能是上官蓉所为。”
“什么!”楚瀛飞霍地起身,胸口又是一阵灼痛,险些站不稳,凌菡急忙安抚,眼神愈加凝重:“糟糕,定是你体内潜藏的/毒/性/发作了,心绪一激烈就会犯病。你赶紧躺下,今晚是决计不能再想了。”
凌菡为楚瀛飞顺着(胸)口,待他气息平和,便预备起身去拿睡眠散,楚瀛飞却拽住她的手:“你昨晚拥着我哭,是因为察觉到我犯的不是恶疾,而是中毒,对吗?”
凌菡将手放在楚瀛飞的心口,见他心跳还算平稳,才轻轻点头。
“我九岁的时候,也就是刚从前殷回召国那会,在山上练武时,被一只毒蛇咬了。那蛇剧毒无比,在我额角咬了一口后我整个头都痛得被撕碎了,是上官蓉及时赶来,为我吸出毒血,才捡回了一条命,所以、我那般相信她,因为她是这世间第一个肯舍身护我的人,谁知荣华权欲熏心,会让她变成如今这可怕模样。”
凌菡默然听着,心却直往下沉,只怕那只毒蛇就是上官蓉放的,他从九岁起便跌入了可怕的陷阱,一步一步,被牵扯进黑暗的深渊。
“你给自己研制解蛇毒的药了么?”
“当然有,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习医研药的,上官蓉几乎把所有治蛇毒的医书都翻遍了,给我配了许多药,才把毒性压制住,之前一个月都要头疼好几次,后来渐渐好了,一年不过发作一两次。”
“这药现下还是由她来配吗?”
“嗯,她说这药研制起来太复杂,而且我这几年多数时候都在外征/战,没什么时间,故一直都是她给我送药的。”
“明日让穆皓轩来一趟吧,你把蕊儿还给他,他也该还你个人情。我让他教我配药,以后别再吃上官蓉给的药了,当然,你面上还要照收不误。”凌菡抬手揉着太阳穴,仿佛也染上了头疼。
“你疑心她会给我下毒?”
“毕竟你现在对她不是言听计从了,还是小心为好。”凌菡怕他再添心病,不忍说破,在榻边陪他坐着,微凉的柔荑抚着他的(胸)口,另一只则放在他微烫的额头上,想为他驱散那燃火般的焦灼。
楚瀛飞渐渐好受了许多,却依然毫无睡意,悠悠开口道:“顾云曦跟我说,上官蓉和诸葛翼有私/情,那个孩子是诸葛翼的。诸葛翼潜进东宫去看她们母子,但上官蓉因为要骗我,遂跟他断交,他怀恨在心,便去找楚溟飞欲说破此事,谁知楚溟飞却先一步被劫走了。”
听了这番话,凌菡竟比楚瀛飞还要震动,她按着楚瀛飞心口的手在止不住的颤抖,脸色一阵青白不定,目光更是复杂难懂,惊愕、愤恨、忧虑……各色掺杂,楚瀛飞大惑不解,早上那会,她一听诸葛翼被押入暗牢,心情也十分惊讶而急切,催着自己去找上官蓉。即便她早就知道两人有私/情,也不该是这个表情啊,自己没记错的话,她跟诸葛翼应该只在亡/国那日见过一面才对。
“怎么,你认识诸葛翼?为什么这副神情?”楚瀛飞皱眉道。
“你别急。”凌菡回过神,语气虽然添了几分安慰,却仍有些忧心:“那个诸葛翼我并不认识,但我知道他有问题,倘若他曾和上官蓉同谋,事情就更复杂可怕了。”
“你说的是、那件事?”楚瀛飞心一沉,他知道凌菡来召国是有使命牵系,但从她对穆皓轩的态度来看,那件事显然不是复/国,那会是何事呢?之前他并不急着相问,觉得一切皆在自己眼中,可时至今日,他即便和她谈情交心,却还是不懂她的心。
“现下还不能告诉你,我只能说,那位诸葛翼,也曾跟你一样化名来过前殷。”凌菡似看出楚瀛飞心中所想,淡淡地说道。
“完成那件事,需要杀我吗?”楚瀛飞沉默了片刻,哀笑道:“若是需要,请先告诉我,让我有个准备,不然死于最爱的人之手,心里实在难受。”
“说什么傻话。”凌菡拥住楚瀛飞的肩,苦涩的叹息从他耳畔漫延至心间:“你放心,我自有思量,别说不会伤你,就是对自己,我也不会冒然动手。”
“你说过,你不会自尽的。”楚瀛飞扼住凌菡的手腕:“答应我,不论怎样,都不能自寻短见。你之前不是跟我说,‘当自己深信不疑的东西突然变得可笑,是多么绝望的挣扎和难堪’,这表示你已经开始疑心他们派给你的任务了,对不对?既然如此,请一定一定,不要拼上自己。”
“嗯。”凌菡点点头,但在楚瀛飞看来不过是敷衍的安慰。
“……如果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也可以让我帮忙的。”楚瀛飞纠结了一会,沉声开口。
“那怎么行,若是被反对你的(党)羽知晓了,会酿成祸事的。你是召国的皇子,你有你的立场,我不能将你拉进这片苦海。”凌菡轻吁了口气,眼神变得苍茫起来,宛若无涯苦海上的一叶孤舟,在旋涡中迷惘挣扎,似想挣脱,又似想就此淹没,再无纠葛。
楚瀛飞望着凌菡,只觉一阵心疼,胸口的焦灼感又回来了,他突然觉得可怖,仿佛有人在自己的心脏上系了诡异的丝线,一旦他心绪变动,就用灼烈的鬼火来折磨,这不是蛊/毒还会是什么?此刻,他甚至觉得胸口的黑蛇在嘶嘶地吐着信子,准备随时撕咬。
“又疼了吗?”凌菡担忧更兼焦急,心底漫上恐惧。
楚瀛飞本不想让凌菡担心,可那似蚂蚁般啃噬的感觉实在难以忍受,他按捺了一会,再也忍不住,扯开衣/襟:“我觉得、这条蛇好像在动。”
“你先别动,我看看。”凌菡将楚瀛飞按回卧榻:“闭上眼睛,静下心,别乱想。”
楚瀛飞听话地阖目,感觉凌菡微凉的指尖在自己的(胸)口上轻划着,仿佛有清冷的露珠从指尖轻轻滴落,将炙热的火焰缓缓浇熄,顿时舒服了不少。
“别自己吓自己了,这条黑蛇没什么问题,就是个印记,或者、是纹身之类的东西。你知道有些异族会用植物的汁液在身上弄一些图腾吧?”
“可我没有啊。”楚瀛飞疑惑道。
“我当然知道你没有,但别人不会趁你睡着的时候做手脚吗,正好你心里一直担着事,觉得那孩子脖颈上的黑蛇是被顾云曦下了咒,所以胸口一出现黑蛇,就被吓到了。”
“真的只是纹身而已吗,可胸口的灼痛是怎么回事?我没有装病,是真的疼,就像被蛇咬了一口似的,比战/场上的刀伤、箭伤还痛、”
“行了,别解释了,我知道。”凌菡被楚瀛飞委屈的样子怄笑了,心底的阴霾散去些许:“你仔细想想,第一次胸口疼是在哪里犯的?”
“嗯……是今天早上,在上官蓉的寝宫,心口突然觉得灼热,我还问她用的什么熏香。她说因为坐蓐,熏香掺了和血凝气的药,我回来之后,你不是也说那个香味不好闻,让我快点去沐浴吗。”
“那熏香味道浓么?”凌菡警觉道。
“嗯,开始还好,之后香气浓郁的厉害。”
“不应该啊,坐蓐的时候哪能用浓香,最怕引发热症了。”凌菡蹙着眉,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如果我今天没让你沐浴,那你会哪天再沐浴?”
“这、”楚瀛飞显得有些尴尬:“我们习武之人没那么讲究,我不太勤快,几天一次吧。要是你没叫我,可能在过两三天才洗。”
“我知道了,这黑蛇和你的心口疼是两回事,只是今夜正好碰在一起了。沐浴之后,黑蛇纹身显现,随后你去了顾云曦那里,心绪波动,引发心口疼。看来这两件事,跟顾云曦都没什么干系,反而是、”凌菡分析着,不再说下去。
“是什么?”楚瀛飞追问道。
“你先别想了,今晚都发作几次了,还不赶紧平心静气,安睡一会。”凌菡理了理楚瀛飞的乱发:“看我分析的这么缜密,你是不是觉得陌生?我跟你想的不一样,很多人,都跟你想的不一样……”
“小鹰子是这些人中最单纯的,单纯的爱恨,单纯的悲喜,所以当谎言被揭穿的时候,才这般痛苦。可这一切,总归要面对的,如今毒(性)发作,你千万记着不敢犯急,可偏偏你的秉性就是这样率直,还真是不好办,不知道穆皓轩有没有办法解开这剧毒……”
凌菡发着愁,楚瀛飞却在她关切着急的语气中感到安心,执着她的手,阖目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楚瀛飞恍然转醒,房内的烛火还燃着,一室幽柔的光亮,凌菡斜倚在卧榻旁,眉心微皱着,将愁绪带进了梦里,深长的睫羽好似两扇倦怠的蝶翼,素白的脸颊宛若月光下的蝴蝶花,美得让人疼惜。
“三皇子、三皇子!”突然传来敲门声,阮公公在门外急声喊道。
楚瀛飞还不及开口,凌菡已经蓦地抬头,轻声嘱咐道:“阮公公,稍微小声点,三皇子还病着呢。有什么事吗?”
“凌姑娘,太子找到了。”
“什么,太好了,他没事吧?”凌菡赶忙问道。
“……有事,而且、情形挺糟的。”阮公公声音犯难。
“怎么回事?”楚瀛飞也坐起身问道,凌菡才知道他已经醒了,忙向他摇了摇手:“阮公公,你等一等,我这就出来,你先跟我说,我再转告三皇子。”
“不用,我已经没事了、”
“阮公公,三皇子还没起来吗,皇上派老奴来催请。”楚瀛飞话音未落,一个尖锐的声音在院外响起,是皇上的心腹内官。
“我这就来,皇兄怎样了?”楚瀛飞看这架势也觉得楚溟飞恐怕出事了,急忙站了起来,凌菡也是一脸心急,但还是将手放在楚瀛飞的胸口,示意他别发急。
“太子被暗卫从西郊救回来之后,一直昏迷不醒,太医院群医无策,更糟糕的是、太子的手臂上出现了黑蛇的印记,太子妃吓得直哭,说太子父子定是遭人诅咒、”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