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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御史府,丞相府的车架掉了个头,缓缓驶进城中一处隔花垂柳的深巷,在一家挂着镶金边儿招牌的茶馆跟前停了下来。
“小姐,到了。”文星看着已然在外头侯着的小厮,跳下车架,伸手要去搀自家小姐:“这茶馆地界偏的很,路上也有许多小石子儿,小姐当心。”
景宁扶着文星的胳膊稳稳下了车,文星冲一旁小厮点了点头,那人讨喜的笑了笑,弯腰做了个请的手势,快速上前为贵客带路。
今日景宁从杨琴那儿出来便见文星拿了赵郢的帖子来,说是要这个时辰约见。本是不得空的,只是文星记得自家小姐从前说过,但凡赵郢有些什么动向都要仔细留意着,故才慌忙赶来御史府把帖子递了上去。
自景宁重生后离赵郢远了,就没见他有过什么动作了。如今难得要见她,看在自己未靖之仇的面子上,怎么说也得给他个面子不是?
“你来了。”
赵郢掀了雅室门口的帘子亲自来迎她,继承了皇室血统的优良传承完美的呈现在那张脸上,此时赵郢一双漂亮多情的眼睛正灼灼盯着景宁,一国皇子弃了自己的尊贵亲自跑出来迎她,欣喜之情还溢于言表,眸含淌过忘川的三千弱水,目光里却只有她一人。
换做寻常人家小姐,怕是溺死在这眸光中也会死心塌地的吧,哪怕自己跌落尘埃也不会后悔那种,就如前世的郑景宁一般。
景宁却半点不想去搭理他那含情脉脉的眼神。这一世他们之间本无太多交涉,赵郢还这做般含情脉脉深情不悔的样子,简直要惹她发笑。
换做当年的自己,应当是个什么神情来着?
景宁一边想着,眼神避开赵郢往低下看去,用目光细细描摹地板上纹路的走向。见景宁不语,赵郢竟直接上手拉她。
“三皇子。”
景宁后退颔首,“您这是做什么?”
赵郢手里一空,心里也跟着空落落的,“我...是本殿不好,今日见着郑大小姐心下激动,景宁果然如料想般姿容卓越芳华天成温柔婉转国色天香,本殿一时着神,竟失了分寸,还望景宁万万勿要怪罪,现下给景宁赔不是了。”
赵郢退后一步,竟直直一个揖礼做了下去。赵郢此举太过突然,景宁避之不及,吓了一大跳,连忙回礼:“三皇子这是做什么!您快勿要折煞臣女了。”
赵郢立刻道:“景宁不怪我了?”
景宁应是,赵郢这才往落座,笑着令茶师为景宁上了一盅茶。刚刚那一番动作下来,赵郢也被自己给唬住了。他怕不是中了什么邪不成?连他自己都不知为何今日会有这番奇怪的动作,简直与自己往日行事大相径庭,但一看到郑景宁那张脸,他就忍不住想凑上去,对她好。
不能再这样了。
赵郢在心底对自己说道,郑景宁不过是个丞相府的嫡女,臣子之女怎能付出真心,做颗棋子也就罢了,实在喜欢她那张脸,将来拿下大统给她个皇后也未尝不可,只是不能把她看的太过重要,更不能再因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譬如今日。
往后什么事都不能越到自己之前,不然妨碍自己的人,通通都得被他除掉。
赵郢重新确认了一遍后,继续对郑景宁献殷勤,不过这次他先过了遍脑子:“听闻日前有刁民造谣生事,污蔑景宁名声,景宁没事吧?”
景宁被分了心,不再奇怪他刚刚的行径,她寒暄道:“不妨事,谣言止于智者,宫里不是下了旨意,为臣女澄清了事实,还是天恩隆厚,陛下声明。就算今日殿下不来走这一趟,郑家日后也定当肝脑涂地,继续尽心竭力为国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赵郢笑道:“郑家的忠心本王自然清楚,陛下到底也是信重郑家的,本王只在陛下面前开了话头,陛下就当机立断下了旨意,说是万万不能让郑大人的嫡女受了委屈。我一向是知道景宁的,定然不会是谣传的那样。景宁可莫要谢我,换做是谁那种时候也是不会让景宁白白蒙受冤屈的。”
这是要把功劳明白明的说出来讨要好处了?
景宁心下不耻,郑安宴乃是一国丞相,朝中党羽众多,平日没犯过什么大事,眼下也不是什么安稳年代让皇上空的出手来一揽大权,郑丞相若告个假,整个内阁文书流转就得慢上三分。景宁被传的谣言里借了一部分皇家的势,皇上既然无力也无心处置郑家,自然不会放任不管。就算赵郢不说,郑家也是要安抚的,更别说赵郢此举可以说是上赶着来讨好。
上辈子自己却看不清,由着赵郢不知诓去了多少好处,还对他感恩戴德。
景宁摸清了这次会面的底细,自然就不愿多留。待与赵郢虚与委蛇了一阵儿后,便回了丞相府。
景宁车架才行至郑府,就见郑休宁在自家大门前侯着,看到她回来眼睛都亮了,笑着凑上来道:“姐姐可算是回来了,让妹妹好等?”
“休宁?”上午才瞧见郑休宁为了哄老太太开心把自己做成那个样子,成功挽回老太太慈心后没回房歇着,来门口找她,这是又打的什么算盘?
景宁借着文星的搀扶下车,环视四周没瞧见几个人,只方嬷嬷在郑休宁身后,心下还是警惕占了上风,便道:“门口风大,你来这儿做什么?我记得府中车架还有好些来着,你要去哪儿也断不会没个行走。”
郑休宁上前笑道:“我这是专程来找姐姐赔罪的。日前的误会不知姐姐放没放在心上,妹妹我却是辗转难安,今晨服侍老太太用膳时就想给姐姐说道说道,讨姐姐饶我这一回了,却没寻着机会,可不是妹妹不诚心。这不,我可是在这儿等姐姐小半个时辰了。对,这儿风大,姐姐与我进去再说。”
说罢郑休宁就要上前来拉景宁的手。景宁凝眉看着郑休宁,饶是她再如何高估方嬷嬷也没想到她厉害成这个样子,从前郑休宁最好脸面,如今却在门口侯着她回来。
景宁刚要说些什么,还未开口,郑休宁便抢先道:“我知府上没这规矩,只是妹妹虽心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却也知道些分寸,刚刚一直站在自家门框口头,是小厮看到姐姐车架才来喊我的,姐姐安心。咱们姐妹有什么私房话,待进了屋子悄悄去说,断没让下人看了去的说法。”言罢,郑景宁还笑眯眯看了眼文星。
文星登时毛发悚立,在后面压着嗓子声问自家小姐:“小姐,二小姐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