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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是定在了下个月初八,说来却是也不远了,合计一下也只有二十来日了。第二日和着喜婆来的,还有些喜布,这是用来做喜服的。
卫渡远可不觉着宋氏得了他警告就会将这些个东西准备得多好,那些个东西他便是一手给包办了。
余锦瑟一摸这布便知是块好料子,一旁的喜婆笑道:“姑娘可是个有福气的,这料子可是上好的。”
余锦瑟面上带着羞涩的笑意,轻轻道:“只穿那么一回,用那般好的料子当真是有些浪费了。”
喜婆是惯会说话的,也知晓余锦瑟话是这般说,心里还是高兴的,忙道:“女子啊,一生就那么一回,自然是要用好的。这也是那公子心疼你呢,姑娘是个有福气的,你就好好收着就是。”
余锦瑟脸上笑意更盛,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一旁的卫芊芊冷哼一声,往外面走了。宋氏见了,瞪了人一眼,又对着喜婆笑道:“娃子也不知是在闹啥脾气呢!”
卫芊芊以为卫渡远不在了就没事儿了,宋氏心里却是清楚得很,这喜婆可是卫渡远专门派来看着他们的,就是怕他们背着他给余锦瑟气受了。
想到这儿,她就恨得牙痒痒,可是想着那些个聘礼,想想忍一段日子就都归自个儿了,又觉着值当。
余锦瑟知晓这卫芊芊有气,昨个儿晚上这人就没回屋,她一个人歇着的,她也没问人去哪儿了,反倒乐见其成,睡得那叫一个舒坦。
不过,今个儿一早起来,她看见人从柴房出来了,估摸着昨个儿晚上是睡在了柴房。也是,这家里统共三间睡觉的屋子,一间卫丰和宋氏的,一间卫北和卫天赐的,还有间就是她跟卫芊芊的,不睡她们那屋,也没地方可睡了。
这卫芊芊今个儿只冷哼了一声都算是能忍的了,以前怕是早不干了,非得跟她吵,跟宋氏闹不可。不过,她还真没想到这卫芊芊竟然能忍住?
余锦瑟不知道,有些人最是惜命,为了保住那条小命,什么尊严,什么坚持都能舍弃。
看着手中的红布,她有些犹豫,喜服的样式倒是难不倒她,但是该用什么针法呢?要用那一种?她想起她母亲曾经对她的叮嘱:“这种针法是我们余家独传的,这是属于余家的东西,你一日没有入余家族谱,就一日不可凭着这技艺去谋生。切莫让人给发现了,徒惹祸端……”
其实,这余家是个怎样的家族她一无所知,只知道自己的母亲好似一直想要回去,可是却又怕回去。
想了想,她如今并不是用这针法谋生,加之这地方也并不大,能识得的针法的人也是寥寥无几,她也不算是违背母亲意愿吧!
做好决定,余锦瑟也就开始动针了。一针一线皆十分娴熟,不假他人之手。
喜婆在一旁看了十分欢喜,只觉这姑娘是个能干的,倒也一丝一毫不用她帮忙,她在一旁看着就好,这银子倒是拿得愈发轻松了。
到了晚上用饭的时候,这毛病出来了。饭桌上的菜不多,一大盆水煮冬瓜,一大盘素炒盖菜,可看起来并没有多少油水,还有个素炒白萝卜。菜少但分量还算足,可当真是连个肉渣滓都见不着。至于饭,自然就是普通的糙米煮的。
喜婆看着桌上的饭菜大抵也知晓这余锦瑟在家中的地位了,冷冷嗤笑一声,道:“怎么?这姑娘马上就要成亲了,呆在这屋子的日子也没几日了,你们就这样待她的?连饭也不给吃好些?”
这话说出来,屋子里几人的面色当下就不好了。
宋氏在卫渡远那里受了气就算了,这喜婆算哪根葱也敢给她脸色看?“我们家向来是这么吃的,家里穷,别的也拿不出来了,你爱吃吃,不吃也没人强求。”
喜婆也不是个吃素的,讥笑道:“我记得娶你家姑娘的公子出手还是挺大方的,很是重视姑娘啊,你们这样,他知晓了,怕是不好交代啊!”
她可算是知晓那公子说必要是只需搬出他的名头就好是个什么意思了,这些个人当下脸上满是不安,显然是惧怕的。
余锦瑟脸上的表情始终都是淡淡的,这会儿她终于开口了:“都做好了,就吃吧,平日里不定还没这般好呢!只是委屈婶子了。”
除了生火,宋氏是很少让她到灶房的,就是为了防着她偷吃,甚至有很多次在快要吃饭的时候又把她叫去干活。宋氏煮饭又是掐着人头煮的,她干完活回来,糙米饭还是有的,只是菜也不过就剩几片菜叶子了。
喜婆觉着余锦瑟性子太软了,怪不得那公子要请她来陪着这姑娘,这样下去,只怕是要被人欺负了去。先前是因着银子来的,如今倒是有些怜悯起余锦瑟来了。
余锦瑟不多时便用完了饭,扯了扯嘴角,不轻不重道:“我记得房梁上不刚熏好好几块腊肉吊着吗?味道应该是极不错的,还有家里不还有大米吗?我在走之前还是想在家里体味一番吃大米的滋味的,也算是了了我一个心愿。今个儿就这样吧,明个儿就劳烦你了。”
她直直地看着咬牙切齿忍着的宋氏,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笑着补了句道:“毕竟家里有客,莫让人看了笑话去。”
一旁的卫芊芊当下是忍不住了,她昨个儿在柴房睡怕极了不说,还有虫子,可是弄得她一夜都没睡:“余锦瑟,你有什么好了不得的,不还是个寡妇吗?还装清高,不也是个偷人的下.作货!”
余锦瑟最先反应过来,抓着卫芊芊的手臂,一把将她拉了过来,冷冷道:“我是下.作货?我偷人?那也是跟你娘学的啊?你娘不是天天想着要做我娘吗?我在她身边过了这么多年,自然是有样学样了。”
她名声反正是不好了,倒也不怕,反正这事儿他们也没脸出去说,至于这喜婆,也不是他们村儿的,那就更是不用怕了,只是也不知传到卫渡远耳边他会不会介意……
卫芊芊被余锦瑟这副盛气凌人的气势给骇住了,愣愣地一句话也不敢说。
在一旁的宋氏却是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白,狠狠瞪着余锦瑟,似是要将她给吃下去:“你个下贱.胚子,还敢跟老娘比?老娘好歹没克夫,你呢?别人不要的。”
这样的争吵这段日子卫丰是看多了,他也是烦心得很,本不愿搅进家里娘们儿间的争执的,谁料余锦瑟说了这样的话,这不是连他这个爹一起给骂了吗?
想着,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道:“孽障,说的是什么话?你以为你要嫁人了就很不得了了?嫁的不就是一土匪,还敢在家里横三横四的?”
喜婆见局势愈发不好收拾了,忙挡在了余锦瑟面前,昂着头冷嗤道:“余姑娘脾性好,还跟你们说这些个事儿,只是公子怕是就没那么多耐心了,你们该是见识过的。”
见没见识过喜婆是不知晓的,她也只是按照卫渡远说的,随口一提罢了!不过,显然是戳到屋子里几人的痛楚了,他们脸上似有不甘,可到底是没再开口说什么难听的话了。
这喜婆是镇上极有名的,许多家境殷实的人家都爱请她去做媒、迎亲,是见过世面的,也是瞧多了那些个府邸里掩藏着的腌臜事儿。这家人是个什么货色,她一眼也就给看得七七八八了。
她性子向来要强,初时本对余锦瑟逆来顺受的模样有些不喜,可后来见她并非如此,心下便也对她多了几分喜欢,这会子更是真心想帮着她了。
“余姑娘也留不了几日了,她身子还没好全,若是成亲那日有个好歹你们也该是知晓后果的,心中好生计较计较。这公子是个大方的,这给的聘礼可不算少,余姑娘过门了,这些个东西都是你们的了。若是惹恼了那位公子,可是什么也得不到,说不得还会怎样呢!”
宋氏是这一家子里最有脑子的人,这会儿听了这话,想着堆在自己屋子里的那一堆聘礼,心头‘蹭蹭’直往上冒的火气顿时就熄了,脸上挤满了笑:“说的哪里话?锦瑟明个儿想吃什么我明个儿再煮就是。”
余锦瑟面色嘲讽地看着这一幕,当真是有了银子便好说,她突然有些心疼了,这聘礼委实给得多了,还要这般白白便宜了宋氏去。想着,她就愈发不乐意了,怎么也要这宋氏吐点出来才是。
甫一回屋子,余锦瑟当即便对喜婆道了谢。
喜婆见了,更是打心眼里瞧着她顺眼了,觉着她真真是知书达理,再一细看行为举止,还真不似是普通农家能养出来的。
余锦瑟也就趁势说出了自个儿方才心中所想,末了,又补了句:“这些个聘礼若真是我爹拿着我倒也不会说什么,可最后只怕也会落到宋氏手中,天赐还小又还用不上,定然是用在她一双儿女身上的,我还真就不想白白便宜了他们去。”
人都是自私的,她父亲的确生养了她,她孝顺他自然是应当的,可这些年她爹的所作所为实在令她心寒。至于宋氏还有她生的儿女,更是不拿她当人看,稍有不顺心就对她非打即骂。后来长大了,也才堪堪好些,不打了,可骂总也是少不了的。
喜婆一琢磨也就知晓余锦瑟的意思了:“若是他们不给你备嫁妆,自然是说不过去的,我定然是会帮你的。”
余锦瑟展颜道:“谢谢婶子。”
喜婆拉着余锦瑟的手,白了她一眼:“既唤我婶子,便不要同我这般客气。”
这喜婆素来是要与人为善的,对谁都是三分笑颜,可这娃子的遭遇实在让她心疼,多讨人喜欢的一个娃子啊,就算是这番得罪了宋氏她也不觉着可惜。
握着余锦瑟的手,她心里对她又是多了几分疼惜,这双手该是用来绣花的,如今却是粗糙得很,手心还生着层薄薄的茧,有些扎手,当真是造孽啊!今个儿她敲打了一番这家人,只希望他们也能识趣些。
余锦瑟是不知道喜婆如今想得有这般多,只是想着怎么在宋氏手上抠点东西出来,在她手上的东西向来是易进不易出的。思虑一番,她还是觉着搬出卫渡远或许更容易打开宋氏的口袋。
只是也不知他会不会生气,说自个儿小气……
余锦瑟不知道的是她如今是愈发在意卫渡远对她的看法了,事事都想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