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她是谁人

故筝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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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七章

    孟萱同李家大房两个姑娘积怨已久, 这会儿见她们面色难看, 自然是心下得意的, 当即便伸出了手,想要再去够胭脂盒。

    她笑着道:“也不是头一回了, 老规矩,谁出的价高……”

    她话还未说完, 身边一道阴影笼上, 兵器出鞘声骤然响起,孟萱的手背被一把剑的剑柄按住了。那剑柄出得飞快, 将她的手背按按得死死的,疼得孟萱痛呼了一声。

    “谁?”她沉着脸回头去看。

    却见两个穿着侍卫服饰的人, 已将她围将起来,她带的仆妇、下人们早已吓到, 不敢上前维护。

    这两人着灰色衣衫,上绣青花青鱼,是不可仿冒的是侍卫服!

    他们若不是某个王爷的侍卫, 便该是来自宫中了……

    孟萱到底没蠢到那等地步, 等她发觉这二人个子高得很,身上气势压人, 在京城这样的地方, 手中刀剑说出鞘便出鞘,丝毫不怕招惹上什么了不得的达官贵人……

    她终于发觉不对了!

    李家两个姑娘之所以变了脸, 并未是被她孟萱打了脸、呛了声, 而是惊于没护住身后的贵人。

    不错, 那女子绝不是什么乐伎,而应当是什么贵人……

    孟萱的手仍旧被按在那里,她维持着一个怪异的姿势,身形僵硬。

    她的后背渐渐覆上了冷汗。

    她开始悄悄打量这女子的模样。

    戴帷帽,定是出自重规矩的人家,容貌轻易不得示人,且未婚。

    穿緗色短衫,月白翠纹裙。

    只寻常打扮。

    不,不对。

    她腰间悬挂美玉、荷包。玉是一块龙形白籽玉,白籽玉本就难做这样的雕刻,又何况是雕成龙形?一个女子何敢用龙形?再瞧荷包,上用金线,以盘金绣绣芙蓉。芙蓉象征富贵。

    她这般打扮,不正是不动声色地说明,她该是个又有权势地位,又手握富贵的人吗?

    可这京中哪有这样的女子!

    孟萱越是猜不透对方的身份,就越觉得背后冷汗淋漓。

    万般思绪飞快从她脑中回转而过。

    她动了动唇,看向杨幺儿,倒也不怕丢人,道:“这是姑娘先选的?”说完,也不等杨幺儿回答,她便欲抽回手,接着道:“这李家人的东西我是敢抢的,姑娘的倒不好抢了。敢问姑娘是哪家的?方才戏言,是我一时意气,冒犯了,望姑娘莫要怪罪。”

    孟萱向来天不怕地不怕,仆妇们都蠢蠢欲动,想着去给公子报信了,结果这会儿自家姑娘自个儿往后退了……倒是破天荒头一回!

    孟萱却知道没这样简单。

    哪怕她这时往后退了,但话已出口,哪里是说收就能收的。

    孟萱在杨幺儿眼底就是个极陌生的人,说起话又长得很,语气也怪得很,她连与这人说话都不愿意,于是便抿住了唇,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

    而她越是这般,孟萱便越觉紧张。

    果真来头不小,一言不发,姿态高高,反倒叫人心头畏惧不已。

    那帷帽之下,女子恐怕正用冰冷淡漠的目光瞧她呢……

    孟萱攥紧了另一只手,忙道:“姑娘今日瞧上什么,不如由我来付账罢?”

    李家两个姑娘这才出声道:“我李家还缺钱么?姑娘花费,自然是记在我李家账上的。孟萱,纵然你兄长疼你,但你可支使的银钱又有多少?何必自讨没趣。”

    孟萱脸色登时一阵红一阵白。

    不错,闺阁女儿能使的银子都是有定例的。唯独李家不同,这一家子身上都带足了银子。谁叫李天吉是个会钻营的小人呢?他总想着,这贵人什么时候都可能出现,自然要带着钱,便于随时献殷勤。那谁身上钱少,谁就输了呗。

    这熊掌柜也快哭了。

    李家姑娘与孟家姑娘惯来爱斗法,但没见过争着要给别人付账的。这争也就争罢,瞧着气氛却是不大对了,像是谁输了就得完蛋似的。

    “今儿倒是热闹,孟家姑娘也是来诗会玩的?”一道带笑的男声,打破了铺子里凝滞的气氛。

    说罢,他大步走进门内,扫过孟萱带着的几个乐伎,又扫过对面的人,这一瞧,他便呆了下,这不是李天吉的两个女儿么?旁边还立着一个全然陌生的女子,再瞧还有侍卫从旁制住孟萱。

    他顿觉不对。

    莫非这陌生女子就是……新后?

    “二公子。”孟萱回头来勉强笑了笑。

    萧光和又上前几步,走得更近,他扫过面前那些胭脂盒水粉盒,再一瞧孟萱的模样,就知道究竟怎么一回事了。他当即便笑道:“这铺子里的乃是上等货色,我却知晓一处,乃是上上等货色。何必执着于此处?”

    李家两个姑娘对视一眼,道:“二公子说的可是点妆阁?那儿的胭脂水粉都是一早定下来的……”

    “这有何难?若是这位姑娘要买,我去说一声,保管那掌柜献上铺子里头不卖于人的上上等货。”萧光和微微笑道。

    萧光和是个纨绔。

    这纨绔自然有自己的圈子与手段。

    他常混迹各色场所,要应付一个点妆阁,还真比这些女孩子要容易。

    李家两个姑娘当即动了心。

    家中有过教诲,若存了心地讨好人,便该想尽办法拿最最好的东西去讨好人,而不是拿半吊子去充数。如此这般,反倒更容易得罪人。不如不拿。

    她们与萧光和虽有龃龉,但她们良好地继承了见风使舵的家风。眼下与萧光和、孟萱争口恶气,都不如讨好杨姑娘来得重要。

    “那就有劳二公子了。”她们道。

    说罢,她们便转头看向杨幺儿,低声道:“姑娘,咱们去个更好的地方吧。”

    萧光和笑道:“若是姑娘买了胭脂,仍有余力。还可到诗会上走一走,诗会上有文人作诗朗歌,还有舞姬跳舞,乐伎奏乐……再搭船湖上一游,等到入夜时分,流觞曲水,饮一两杯,抬头可赏月,低头可观湖光水色,岂不美哉?”

    这人说起话来慢悠悠的,复杂的句式又叫他拆成简短的来说,杨幺儿隐约听明白了几点。

    大抵就是有好玩的罢。

    杨幺儿舔了舔唇,难得起了一丝好奇与期待。

    会比嬷嬷给的玩具还要好玩么?

    美哉是多美?

    比皇上美的么?

    春纱都听得心动了,她道:“咱们都跟着呢,姑娘若想去,去就是了。”

    那两个侍卫也才终于收回剑柄,随后护在杨幺儿左右,俨然一副时刻跟随,决不让杨幺儿有后顾之忧的模样。

    杨幺儿终于点了头。

    众人都跟着松了口气。

    尤其孟萱和两个李家姑娘,前者怕得罪了贵人,后者怕辜负了祖母的交代,不仅没能让杨姑娘尽兴,反让杨姑娘落了个不愉。

    有了萧光和这一番插科打诨,众人才退出去,往那点妆阁去了。

    孟萱心里是有些数的,她家与钧定侯府并无交情,她也并非什么绝色美人,萧光和出声相助,未必是为了她。恐怕是萧光和已经看透女子身份了。钧定侯府的二公子都要如此对待,那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孟萱想来想去,终究还是怕给孟家留下祸患,于是忙悄悄派了身边的于妈妈,去给兄长传话去。

    很快,他们来到了点妆阁。

    期间萧光和多有打量杨幺儿。

    他心道,若真是新后,左右他那位皇上堂弟也不在此处,他多瞧几眼,应当是不会被挖了眼珠的。

    只是这一番打量一下,越瞧,萧光和越觉好奇。

    钧定侯府消息灵通,他们一早就知道这新后是个傻子。可如今瞧来,哪里像是傻子的做派?反倒像是天生贵女,行止间缓慢得很,却都极有礼貌。

    她没有大吵大闹,没有口齿不清,更没有涕泗横流,模样邋遢。

    相反,她身形婀娜,帷帽底下的面孔隐约透出几分清丽之态。她手腕细,腰肢,脖颈似乎也细。她还生得白,露在袖子外的手,白得像是她腰间挂着的白籽玉。

    又正因她戴着帷帽,模样只露了一分,反倒叫人心头痒痒,想要瞧她究竟生得何等风姿……

    莫非原本流传的消息,是假的?

    新后并非傻儿,相反,还是个风姿卓绝、行止迷人、聪颖有度的女子?

    这样一想,似乎一切都不难理解了。

    若真是傻儿,以少年人的骄傲,怎会乐意娶这样的女子为妻呢?

    萧光和肯定了自己心中猜测。

    他笑了笑,心道,下次见了正廷兄,便可同他说起了。

    点妆阁的掌柜见是萧光和前来,后头又是李家姑娘、孟姑娘,还有位陌生姑娘。个个都排场大得很。

    在京里头做生意的,自然练就了一副好肝胆,不是哪个人来他都敬畏害怕的。至少这些,除了萧光和,便俱都不值一提。

    只是这些人怎么凑到一处了?

    掌柜行过礼,听了萧光和的话,便当即取了那些不轻易卖于人的货出来。

    他哪里晓得,自个儿招待的是什么样的人物!

    比起先前的那些,这些外壳做得更为精巧,更上嵌宝石、玉石等物,相比之下,内里的胭脂水粉本身,反倒不值一提了。

    杨幺儿是不懂得这些的,她就觉得满目的流光溢彩。

    瞧着就有钱得很。

    果然比前头的好!

    ……拿回去分给皇上,他定会同我一样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