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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除去回家的时候偶尔会因为门口的冰淇淋盒子而烦躁一会儿,孙子期几乎是全心全意扑在了工作上。
她把剧本钻了个透,不仅问郑平洲要意见,还直接跟编剧沟通了几遍。
编剧是个说话挺冷淡的姑娘,孙子期给她打了好几次电话,她倒也没烦孙子期,有什么就说什么,帮孙子期理清了很多思路。
她的初稿方向已经比较清晰了。
流浪画家是结合了中国僧人与印度苦行僧的形象,同时具备着迷惘与虔诚,风尘仆仆,衣衫褴褛。
女主人是淫.欲与邪念的化身。孙子期将她设计为一身纯白裙装,头戴荆棘草冠的形象,裙装糅合了中国古代服饰与地中海传统服饰的特色,运用纯白为主色,以此为反衬。
法官是女主人出轨的对象,象征着人文精神的毁灭。他的服饰由传统的希腊服装加以修改而成。
岳明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中国青年形象。孙子期想起他那张漂亮的脸,好心地把原本蓬松的棉袄改得修身了一些。
艾布特隐喻了美国文化。孙子期为他画了一张高帽子与一身时尚而得体的正式西装。
藤崎代表日本精神。孙子期对照了服装史图鉴,画了一套较为现代化的武士装。
阿里克赛则是光着膀子,戴着八角帽,穿着白色灯笼裤的俄罗斯熊形象。
孙子期把铅笔搁在耳朵上,喝完手边的咖啡,把画好的初稿给郑平洲发了过去。
郑平洲的回复马上就过来了。
——“大方向可以。细节再琢磨。”
孙子期看着短信,摊在自己的大长椅上,轻轻地吁了一口气。
郑平洲紧接着又发了一条信息过来。
——“有空吗?岑森林拍完戏回国了,能见面?”
***
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孙子期开着车往郑平洲说的一家私房菜馆走。
这几天因为自己忙的飞起,孙乐童被送回了半山园他外公外婆那里带几天。他外婆刚退休没多久,平时闲得很,这下子抱过外孙,笑得见牙不见眼,就只差没叫自己女儿尽管忙死算了。
“前方两百米到达目的地,感谢您使用我跑得快地图,欢迎下次继续使用。”
按着语音导航的指示开进一个需要取卡进入的街区,再拐进了一条河道边幽静的街道,前面就是郑平洲约了见面的那家私房菜馆。
菜馆规模不大,由一栋三层楼高的居民楼改造而成,造型雅致,庭院前面设置了几个铺着草皮的停车位。
孙子期听着保安人员的指挥,打转方向盘倒车入库。刚停好车,就有一个小姑娘哼哧哼哧地跑过来,问她:“请问是孙小姐吗?”
“我是。”孙子期回答。
小姑娘脸颊肉肉的,笑得很甜:“几位先生都在上面等着了,这边请。”
孙子期点点头,背好包包,跟着她从大门上楼。
这家私房菜馆装修风格偏向中式古典风格,很低调,但看得出来用料都是下足了本。
孙子期瞄了一眼一楼的桌椅。
黄花梨的。
再瞄一眼现在正在踩的楼梯。
紫檀的。
最后瞄一眼前头领路姑娘身上的高开叉旗袍。
丝绸的。
小街区里藏龙卧虎啊。她心道一句。
上到顶楼,是一个开放式的餐厅,小桥流水的格局,旁边栽种着细竹,居中位置摆放着一张大圆桌。桌上坐着郑平洲和钟煜,还有一个岑森林。
孙子期踩上那座小木桥,桥下流水叮咚,水里居然还养着几尾鲜艳的锦鲤。
“姐!”钟煜第一个举着手中的游戏机起身招呼她。
性格使然,他总是第一眼就决定要喜欢一个人还是讨厌一个人。上次见面孙子期帮他把卡关的地方过了,他对孙子期好感蹭蹭蹭地,简直要爆灯。
而且她好像跟城哥关系非同一般。城哥的朋友嘛,那就是他钟煜的朋友啦。
孙子期也惊讶这个漂亮的小男孩怎么会对自己这么热情,冲他笑着挥了挥手。
岑森林随后站起身来,习惯性地扣上西装外套的纽扣,才向她颔了颔首致意。
“初次见面,我是岑森林。”
他果然跟自己在照片上看到的一样,甚至比照片上还要好看几分,身高腿长,宽肩窄腰,皮肤也白皙而健康,整个人都透出一种由内至外的儒雅气质。
孙子期不动声色地将人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才轻笑着伸出自己的手:“你好,我是孙子期。”
不管怎么说,在这么随意的场合,对着一个小小的服装指导都还记着礼数,这人的确颇有教养。
“本来今早老岑下飞机的时候,我就还想着带他去一趟你工作室,不过想想,还是请你过来这边吃个宵夜好了,谈得舒服一点,又刚好你晚上出了图,可以顺便一道讲。”
郑平洲也哈哈哈地冲她露着牙龈笑,一手抓着痒痒挠,一手搓开面前那碟花生的花生衣,一颗一颗地往自己嘴巴丢。
“果然还是你家厨师炒的花生米最好吃。”
他这话,是对着岑森林说的。
岑森林温文一笑,没理他,勾着手指示意服务员小妹过来,又转头把菜单递给孙子期。
“孙小姐,请随意。”
没想到他就是这家私房菜馆的幕后老板。
孙子期摇摇头,对服务员小妹道:“给我一杯柠檬水就可以了,谢谢。”
服务员小姐闻言,点了点头,准备安静退下。
岑森林却拦了拦她,温声道:“兑一点蜂蜜进去。”
孙子期听见了,微微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他冲她笑了笑:“夜了,女士空腹喝过酸的柠檬水对身体不好。”
孙子期心里有几分意外,抿着唇,也对他笑笑:“谢谢。”
这时,郑平洲把他的手机从桌面的另一边推了过来。
“我画了几个重要场景的分镜,这几场需要画面感强烈一点,到时候你的服装可能要帮些忙,做得……”他挥了挥痒痒挠,想了想词汇,“压得住画面一些。”
孙子期接过他的手机看了看,其中几场都是主要角色死亡的场面,渲染得尤其多的是法官与女主人的那两场。
“我会尽量改改细节。”她沉吟半晌,指了指其中一个分镜头,说:“法官的服装我感觉做得希腊式一些比较好,做成一个宽的袍子,布料选得轻薄一些,到时候他被男主角捅死的瞬间可以做到血浆几秒之内染红整件衣服,连cg都不用借助。”
郑平洲摸着下巴的胡子,脑补了一下她说的那个画面,道:“感觉不错。”
岑森林点了点头:“我也觉得不错,这几天可以着手准备做几个款式出来试试。那边的工作结尾了,这部电影开拍之前,我都会留在国内。”
“好,我过几天就找人登门为几位主演量一下具体尺寸。”孙子期说,“如果大体的风格定了,就可以开始做一些饰物上的选择与搭配了,这样形象会塑造得更丰满。”
郑平洲笑了笑:“我之前的想法是赶在下个月开机,本来还以为要搁置个一两个月,顺便赔个一千几百万进去,按这个进度来看,可行性还是挺大的嘛。”
岑森林看了他一眼:“还不是你自己没有规划好,早就应该请孙小姐进组了。”
郑平洲哈哈哈地笑了几声:“这类型片子服装指导不好请啊,我都换了好几个选了,还是不太满意,这回好不容易逮着我老同学。”
在座几个人,除了钟煜一直低头玩游戏,不时抬头跟孙子期说几句闲话外,三个人聊工作细节聊了近两个小时。
临近凌晨十二点时,孙子期看了看手机时间,婉转地表示自己要先行告辞。
“挺晚了,要送你么?”郑平洲嚼着花生米,表情颇为真诚地问了一声。
他这么一问,孙子期又想起了上次见面的情形,不禁暗讽了一句:“不用了,该送的时候不送,我今晚自己开车了。”
郑平洲被她戳了一刀,也不在意,只挠着后脑勺爽朗地笑了几声:“我受人威逼,身不由己,你也猜得到的嘛,咱们同学之间情谊难得,应该多多理解才是。”
这厚脸皮。
孙子期送了他一声冷笑当道别。
岑森林没听懂他们的话,只儒雅地站在楼梯一边,对孙子期做了个“女士优先”的手势。
孙子期冲他感谢地颔了颔首,踩着高跟鞋笃笃笃地下楼,到停车场去了。
岑森林也跟着她下了楼。
“岑先生也现在走?”孙子期顺便问了他一声,按开自己车子的车锁。
“我今晚睡店里。”岑森林温和地摇了摇头,替她拉开车门。
“只是出来送送孙小姐。”
孙子期坐进驾驶座里,微微仰头向上看。
此时,岑森林一脸浅浅的笑意,映在她水光潋滟的眼眸中,就像今夜的月色一样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