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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子鸿以为自己听错了, 眨了眨眼睛,强笑着试图继续刚才的话题。
“我还拍了你最喜欢的画家康定斯基的《Several Circles》的1:1模仿画,我还记得当年我们在美国新婚旅行的时候……”
“我说我们离婚吧。”
薛茵重复了一遍, “如果你还是听不见, 我可以再重复第三遍, 第四遍, 直到你听见为止。”
何子鸿脸上苦苦维持的笑容随着薛茵的话一点点的消失了, “什……什么?”
他深吸了一口气, 抢在薛茵说话前急切的说道:“是不是我之前说过的那些话?都是我不好, 我不该一走就是这么长时间,更不该说那些伤人的话。”
“是我不够体贴,你身体不好,甚至晕倒在大街上。而我却不在你身边。”
“这次去美国,我才知道你为了我特意拍下《山川卧游卷》送给博士。”
提起薛茵背后为自己的付出,何子鸿激动的上前了一步,情真意切的说道:“茵茵, 这几年我们总是在争吵, 就是因为缺乏沟通。你可以生我的气,但不要说出离婚这么伤人的话好不好。”
听着何子鸿真挚的表白,薛茵脸上却无一丝感动, 反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以为, 我是在感情用事, 假借着离婚来对你撒气吗?”
薛茵长舒了一口气, 向后仰靠在墙边,淡淡的说道:“何子鸿,原来,你还真是不懂我啊。”
“我会因为任何事情和你吵架,但我绝不会用离婚作为威胁丈夫就范的手段。这是我们订婚时我说过的话,原来,你早就忘了。”
“等我说完。”薛茵挥手打断了急着解释的何子鸿,“你还记得那天在何氏大楼拦住你的女/人吗?那个告诉你家里的妻子是假的女/人。”
“那个人,就是我。一场车祸,让我和闯红灯的徐碧蓉交换了身体。我变成了她,她顶替了我。”
“可怕的是,在徐碧蓉变成植物人的那几个月,我的灵魂一直徘徊在你们周围,我亲眼看着我心爱的丈夫是怎样的毫不怀疑的接受了一个假扮我的冒牌货,甚至对这个冒牌货的讨好甘之如饴。”
即使早已时过境迁,然而提起那几个月的痛苦折磨,薛茵的眼中仍浮起了一层水光。看着脸色煞白的何子鸿,薛茵锥心泣血的说道:“何子鸿你知道吗?那种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取代的感觉,十八层地狱也莫过如此了。”
“好,一开始我可以试图理解你,毕竟灵魂转换这种东西太过匪夷所思,正常人也确实也很难想到。”
“但是当我好不容易恢复自由,第一时间跑去提醒你时。你不仅把我当成了疯子,更是一次又一次的在我面前维护那个冒牌货。”
薛茵伸手点向何子鸿的胸口,“你刚刚还说,我最喜欢的画家是康定斯基,你再看看这屋子。哪一点符合我喜欢的极简主义?嗯?徐碧蓉和我根本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你说,到底是你何子鸿对我太漠不关心,还是你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何子鸿只觉得薛茵点在胸口的手指仿佛直直的点进了他心里,让他的心直直的往下沉。
房间里明明开了空调,细密的汗珠却从他的额间不断渗出,空调冷风一吹,汗湿的衬衣就紧紧贴着在他背上,凉飕飕的刺得他直哆嗦。
“我……我……” 何子鸿翁合着嘴唇,试图为自己辩解几句,然而他的喉咙里却仿佛堵着一块大石头,怎么都吐不出半个字。
薛茵红唇微勾,眼中满是讥嘲,“你看,你也解释不清吧。”
“不如我帮你说,因为徐碧蓉愿意为你洗手做羹汤,愿意做你贤淑温顺的“贤妻”。你看,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事?在我最辛苦的时候,我甚至为了你扔下一切飞去美国联系疫苗。”
“可笑的是,我千辛万苦求来的疫苗成了你不能提起的逆鳞。而徐碧蓉不过就势一退,就成了你对她视若珍宝的原因。”
“你说,这一切讽刺不讽刺?”
何子鸿脸色一片死灰,“不是这样的。”他拼命的摇着头,试图上前拉住薛茵,“我承认,我被她放弃工作的举动蒙蔽了双眼。”
“我只是以为,你因为突然不能工作,所以才会改变一些生活习惯。茵茵我发誓我是真的不知道。”
薛茵狠狠的甩开了何子鸿的手,“别挨我,我嫌你脏。”
“脏?”
仿佛晴天霹雳一般,何子鸿难以遏制的喊了出来,仿佛难以接受这样的打击,他踉跄着摔在了地上,清俊的脸上看不见一丝血色。
薛茵从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冷冷的扔到了何子鸿的身旁,“离婚协议书,我对财产方面做了一个初步的划分。你看看,如果没有什么要删改的,就签字吧。”
看着白纸黑字的离婚协议书,何子鸿颤抖着唇哀求道:“一定要离婚吗?我不离婚。茵茵我不能没有你。”
薛茵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扫视了一圈别墅,这个昔日的爱巢如今已经变得格外陌生,每一寸,都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另一个女/人的味道。
“我的电话没有变,你签好字再联系我。”
薛茵提起购物袋,毫不犹豫的拉开了房门,看着突然爬起来的何子鸿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她提起高跟鞋狠狠的向后踩了下去。
即使发出阵阵痛呼,身后的男人却仍旧倔强的不肯撒手,薛茵没有回头,只是平静的说道:“我说我嫌你脏,你觉得是在开玩笑吗?”
薛茵闭了闭眼睛,“是不是要我当着你的面吐出来你才相信。”
她扭过头,黑白分明的眼中满是嫌恶,“到最后,你还不肯放我得体的离开吗?”
何子鸿被她的眼神一刺,下意识的松开了手。
“这是最后一次,何子鸿,你这双搂过徐碧蓉的手,真的让我好恶心。”
砰的一声关门声响起,何子鸿低头看着脚下的离婚协议书,只觉得天旋地转,怎么都呼吸不上来。
不,不能让茵茵走!
如果她走了,他们就彻底结束了。
何子鸿顾不得换鞋,光着脚跑出了别墅,然而车库里薛茵的车已经不见了,看着昏黄路灯下拉长的倒影,何子鸿攥紧了拳头,心怀不甘的倒在了地上。
“主人,我们接下来去哪?”九乌乖巧的蹲在副驾驶上,小/嘴巴一张一合的吃着巧克力棒,“现在何子鸿和何瑞然都填满了七朵花。剩下的两朵主人想到办法了吗?”
薛茵打着方向盘换了一个方向,“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剩下的事情等我好好计划计划再说。”
“可是我们不去见何瑞然吗?”
看着眼前金碧辉煌的豪华酒店,薛茵随手将车钥匙扔给了泊车小弟,“我现在和何子鸿还没有离婚,现在去见他,是提醒他我是他的侄媳妇吗?”
“男人这种生物,最怕的就是上赶着。见面自然是要见的。可是你想一想,让他自己发现,再默默挣扎,顺便让他的爱在情难自抑里升华,不是更好吗?”
看着观光电梯外的夜景,九乌挠了挠脸,默默将肚子里的话咽了回去。
穿越了这么多个世界,以它对真君的了解,一旦确定了主人,挣扎是不可能的,尊上只会生气主人没有第一时间见他,说不准啊,还会借着这怒火做出各种不可描述的可怕事情。
小熊猫打了个激灵,缩着脖子不敢再想下去了。
空荡的办公室里,只留下了办公桌前一盏台灯,何瑞然沉默的仰靠在座椅上,深刻的轮廓半掩在黑暗中,只有深抿的薄唇暴露了他此时的愁绪。
男人指间夹着的雪茄已经燃至一半,轻轻一动,一段烟灰就无声的落在了地毯上。
“何总,约瑟夫博士的电话。”
仿佛被惊醒一般,何瑞然坐直了身子,随手将雪茄碾熄在烟灰缸里,拿起电话认真的说道:“博士。”
“是的,我有一个病例想要咨询您。”
助理杨路找来的审讯专家对严刑逼供确实有一手,但是涉及到双重人格,又要尽量做到不伤害其中一个人格,饶是对方经验丰富,也不免有些苦手了。
没办法,何瑞然只有暂时停止这一条路,改为向心理学的专业人士请教。
约瑟夫博士是目前国际顶尖的心理学大师,对精神分裂与双重人格研究多年。何瑞然也是托了不少关系才联系上他。
“同一个人,表现出了不同的人格。对,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
“并没有共享记忆。是的。”
“亲自见一见吗?”听到博士要亲自见一见患者,何瑞然顿时有些犹豫,他摩挲了一下手指,小心的问道:“事实上,我希望能消灭一个人格。如果贸然让她和您见面,会不会,让她产生警觉,甚至对另一个人格不利。”
电话那头的博士思索了片刻,这才回道:“理论上来看,双重人格很难消灭其中一个。一般来说,都是会互相融合。想要治疗双重人格,关键还是找到病因。”
“如果不完全解决人格分裂的心理诱因,病就很难治好。”
对于这陌生而棘手的病,饶是何瑞然自负智商卓绝,能力过人,也第一次一筹莫展起来。
他最怕的,是她永远的消失,怕他们的曾经变成泡影。
似乎是察觉到了何瑞然的忐忑,约瑟夫博士翻了翻日程表,“这样吧,明天我会受A大的邀请进行一次学术讲座。不如你来一趟A大,我们当面谈谈怎么样?”
作为一个学术狂人,仅从何瑞然的寥寥数语,他就对这起病例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从他的个人判断来看,人格的分裂不可能超出患者智商情商的基本限制。
不得不说,这个似乎并不太像双重人格的病例,已经极大的引起了他的兴趣。
看着送来厚厚一叠文件的助理杨路,何瑞然犹豫了片刻,还是答应了博士的邀请。
挂了电话,何瑞然抬头看向助理,“这是什么?”
“这些是关于徐秘书的一些调查,还有这个,是事故当天的监控录像。警/方那边的审讯记录目前还有些困难,想要拿到的话,可能还要再等等。”
看着桌上的文件,何瑞然揉了揉眉心,“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看着一脸疲惫的何瑞然,杨助理动了动唇,有心想要劝他休息。现在的何瑞然,仿佛绷到最紧的弓弦,随时等待着进攻。
只是不知道,到最后,他是达成所愿,还是伤人伤己。
杨路咽了咽喉,到底还是忍下了劝说,小心的退出了办公室。
何瑞然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拂过桌上的文件,这里面,是不是就藏着她一直欲说还休的秘密。早知道会有今天的分离,他一定会再勇敢果断一些,那些白白浪费的徘徊,每一次想起,都让他的心里的空洞更扩大一分。
拿起U盘,何瑞然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然而看着屏幕上倒在血泊里女/人,他终究还是低下了头,随着无声的呜咽,男人攥紧了拳头,恨不得冲进去以身代之。
咬紧牙关看完一遍后,何瑞然深吸了一口气,按着鼠标想要关掉页面。然而电光火石间,他却突然注意到被压在地上的徐母一直试图扭头看向街对面的方向。
画面里的徐母极力的伸着指尖,一脸惊慌失措的看向街对面。
那里有什么?
一个能下手捅向自己亲生女儿的女/人,是什么让她如此在意?
何瑞然后背一紧,坐直身子按响了呼叫器,“杨路,你现在立即去帮我调当天中午街对面的监控,我要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助理杨路很快送来了街对面咖啡厅的监控记录,何瑞然颤抖着手点开了视频,却惊讶的发现,在街对面造成骚乱的,那个晕倒在地的女/人,赫然是他的侄媳妇,何子鸿的妻子:薛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