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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潘久已经处理好了最后一块股骨,将其放在台面上后,累得已经快要虚脱。
“终于都弄好了。”歇了几口气,潘久好奇地问道,“沈博士,这具尸骨真的是曾全的吗?”
沈念七正将卡尺放在股骨上测量,随手在册子上记下几个数字,“如果这块股骨数字对应的年纪与曾全相仿,可能性会比较大。”
沈念七将册子上的数字对照墙上贴着的一组数,最终找到对应数字。
五十至六十。
沈念七唇瓣微动,拿着册子缓慢向后退了半步。琢磨一下,又看向摊在案几上关于曾全的年龄。
五十三。
“沈博士……”看到沈念七失神,潘久轻声唤道。
沈念七恍回神,摇摇头将股骨放回台上,“阿久,帮我带话给大理,这具尸骨……初判属于曾全。”
“初判?”潘久头一次见沈博士如此犹豫。
沈念七点头,“你先去告诉大理吧,我想再仔细看看。”
潘久应声,离开往生阁。
沈念七叹气,先坐在黑曜石台一角俯视台上的这具尸骨,指尖在台面细沙上来回绕着圈。
“到底哪里不对劲呢……”小眉心越蹙越紧,“会是我想多了吗?”
沈念七从角落里滑到地上,趴在台面上近距离观望着面前这具尸骨。
看着看着,沈念七斜趴在手背上的小脸慢慢竖起来了。清澈的眸底映出肋骨下长长的一排脊椎。
因为担心脊椎散落,所以潘久特意没有去处骨旁的肌肉,将这段骨完好的保持了来时的样子。
念七从头看到尾,瞳孔如墨染般一点点扩大。
她迅速回身翻看曾全生平资料,指尖划过某一处,沈念七整个神情都变了。
“果然!”
沈念七抓起册子,画了几笔,转身跑出往生阁!
……
大理寺正堂。
唐玄伊刚刚听完潘久的通报,也是有所狐疑地拢起眉,但接下来,还是按照程序准备将他说的话记录在案。
笔尖点了墨,刚要落在纸上,外面便传来一连串脚步声。
“别写!唐卿!”
唐玄伊笔尖一顿,抬头看向风尘仆仆的沈念七。
“沈博士?你怎么……”
沈念七一边摆手一边来到潘久旁边,“不对!之前的初判是错的!不能写!”
唐玄伊眉心微蹙,“什么意思?”
沈念七大吸一口气,然后严肃认真地回答道:“那具尸骨,根本不是曾全的!”
唐玄伊眉心拢得更紧,“不是曾全?”
沈念七走到唐玄伊面前,将册子上绘制的两个线条拿给他看。
“这是两条脊椎。如图所示,这具尸骨脊椎看起来十分正常,但按照曾全的现场发现及一些简单生平来看,他深居简出,一向都是窝在工作间里实验机关。通常伏案匠人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他们的脊椎或多或少都会有所变形,会变成另一张图的样子。骨头,是可以告诉我们这个尸骨生平的。所以我可以断定,这具尸骨,根本就不是曾全!”
“也就是说……”王君平睁大双眼。
“也就是说。”唐玄伊右眉微跳,缓缓将笔落在案上,“这具尸骨,很有可能是有人想要摆脱嫌疑,故作迷雾。”
沈念七点头。
唐玄伊眯了下右眼,思忖半晌,说道:“王少卿,将这件事通报给御史台,得到三司大印后,立刻进行全城搜捕。势必尽快找到曾全行踪。”
“是!大理!”王君平接命,然后与潘久一同离开。
当只余下沈念七与唐玄伊二人时,念七不禁问道:“唐卿,如果这是一个局,曾全会是策划这一切的凶手吗?”
唐玄伊眸子微凛,“至少,不会全无关系了。”
“唐卿的意思是,也有可能曾全只是相关人?”
“正像这段骨一样。线索总会一个接一个的出现,真相只会越挖越深,在见底之前,我从不妄下结论。”
“真有唐卿的风格。”沈念七撅噘嘴,一转,略有担忧,“但即是与曾全相关,秦少卿又要如何是好呢?”
……
一缕斜阳顺着窗子映入大理寺客间内。
秦卫羽端坐在案几一面,静静为对面还未停止抽泣的女子倒上一杯水。
这杯水倒得有些漫长,像是经历了数年,数十年。甚至说,秦卫羽期盼这杯水倒得更长一些,长到不用在结束后,面对那双怀念的双眸。
但时间终不会停止,没一会儿杯子便被填满。
秦卫羽将水壶放在一旁,两个指尖轻轻将水杯推向对面。掌心一翻,示意“请饮”。
曾又晴颔首谢过,却端不起那稍稍一碰就会满溢的杯子,最终还是放弃,将柔荑缩回了长长的袖中。
“……好久不见。”曾又晴先开口,小心抬眸看向秦卫羽,似在打量一别多年后他的变化。
秦卫羽并未回应,长眸始终望着杯中尚在轻晃的水纹。
过了很久,才从那紧抿的薄唇中吐出了四个字:“节哀顺变。”
这四个字冰冷无温,让曾又晴睫毛微颤。
“当年……当年我离开你,并不是因为要、要玩弄这段感情……我很珍惜你,也很爱你……卫羽,我是有不得已的理由……你看我的父亲,我父亲这个样子,我如何能与你在一起。何况……”她抬头看向他,“我离开了,你才能有今日。”
秦卫羽嗤笑一声,淡漠地回望曾又晴,“那,秦某要感激娘子抛弃之恩,得您的福,秦某才能在徘徊生死边缘时,遇见大理寺卿,才能有今日的地位。”秦卫羽双臂交叠于案前,他向前倾身,用凌厉而冷漠地双眸凝望着曾又晴那双凄楚的眼,“秦某是否要报答恩情?怎么报答?是将你余生养起,还是直接一笔交易,亦或是……娘子尚还看的中秦某的身子,一晌贪欢?”
刺心的话语接连而出,曾又晴浑身一颤,眼眶顿时铺满了泪水,她摇摇头,最后捂着脸哭了起来。
“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为什么……卫羽,你不是这样的人……你明明不是这么冷漠残忍的人……”
秦卫羽哼笑,向后抻回了身,“你错了,我是。”眼神渐暗,“一直都是。”
曾又晴纤瘦的肩膀颤得愈发厉害,许久许久,似是想通了什么,稍稍平静下来。
她故作倔强地用四指拂去眼前的泪。
“我知道,现在我说什么都是没用的。你恨我不告而别,恨我当初的决定。我也知道,我们回不到过去,你也已经不再是过去我认识的秦卫羽,而是我一辈子都只能望尘莫及的大理寺少卿……我不敢奢望什么,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也有我的苦衷。待我父亲的事情了解,给父亲下了葬,我便会离开长安。秦少卿不用再担心,我曾又晴会走的远远地,永远不会再出现在您的面前。”
秦卫羽右眼眯了一下,已经多年没有过的焦躁和烦躁的情绪在血液里蔓延。
他侧过眸望向半撑开的窗子,半晌,只会了一句:“如此,最好。”
房里陷入了一阵空前的沉寂。
堵在心口的焦躁让秦卫羽已经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于是起身准备离开。
忽闻窗外多了许多脚步声,像是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