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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骜也知道,真冷静下来複盘一下的话,像“为了让通用电气兼并阿尔斯通,所以抓弗雷德里克.皮耶鲁齐进去关5年”这种最极端的案例,在美国历史上或许也不会有第二遍了。
估计美国自己的司法有关部门,也知道这是美国之耻。所以对付中兴华为或者别的外国企业时,还不敢做到这一步。
这里面的关键变数,在于通用电气这家公司,对美国信心的特殊意义——
历史上,2013年美国司法有关部门抓捕阿尔斯通负责人皮耶鲁齐时,通用电气已经是唯一仅剩的一家跟道琼斯指数“天地齐寿、日月同辉”的创始成分股了。所以保住通用电气的成长,对于美国的民族信心和国民自尊有很大的必要性。
纽交所的道琼斯指数,从1880年代设立以来,换过一波又一波的股指成分公司。美国的股市跟后来中国的股市有一个很大不同,那就是中国的股票上市了就几乎没有破产清盘的,但在美国上市公司破产清盘是司空见惯的,美国投资人也不会闹事,他们知道这是投资的正常风险。
光二战结束时在纽交所上市的2500多支股票,到了21世纪初就只活下来500家了,其他的都已经灰飞烟灭,当然在这半个多世纪里,也不断有新兴公司的新鲜血液加进来,总上市公司数量肯定是越来越多的。
而从1880年代道琼斯指数诞生以来,唯一一家活到21世纪还没死的,就只有通用电气了,那是从爱迪生时代活到互联网时代的,与电同寿。
所以在美国的商务部门、监管部门、司法有关部门眼里,为了维护通用电气这个面子,让美国人民和世界投资者多一块“道琼斯里也是有与天地同寿、永生不灭的公司”的定心丸,美国人是不惜一切代价的。
套用一句庸俗的台词,那就是“人在塔在”,美国不亡,通用电气不能亡。
不过说来也是讽刺,后世历史上,美国有关部门儘管为了通用电气兼并阿尔斯通走出困境扔掉老脸做了那么多没脸没皮的事儿,最终还是被稍稍报应了一下。
2018年5月25日,皮耶鲁齐被从牢里放出来之后,立刻逃回了法国,开发布会,着书立说披露其中阴谋,从西门子到马某龙到默某尔,以及某些已经不在阿尔斯通乾的前高管,都疯狂抨击美国人的卑鄙下作。
那事儿闹了半个多月后,反而是美国标普道琼斯指数公司觉得丢不起这个人,在当年6月19日宣布,将在6月26日正式将通用电气公司从道琼斯指数成分股中剔除。
从那天起,道琼斯指数里就再也不剩“创始成分股”了(也就是说道琼斯指数成分股所包含的那些股票里,已经没有哪一家是从100多年前,道琼斯指数刚创立的那天起,就存在在这个指数包里的。)
当然,通用电气仍然会是纽交所的上市公司。
标普道琼斯公司公布的剔除通用电气理由,是“业绩不佳,且产业结构不适合帮助道琼斯指数反映美国经济”。不过这些话也就看热闹的小白会相信——
通用电气的业绩不好,那是已经不好了很多年了,2018年4、5月份的时候,随着阿尔斯通被兼并,通用电气简直跟刚打了肾上腺素一样回暖。道琼斯早不开晚不开偏偏在这时候开,显然是被法、德的倾国怒火给震慑到了。
……
顾骜对美国人的秉性,实在是太了解了。不过这些了解,暂时也没必要完全让任正义掌握。
只要分析出其中十之二三,就足够任正义理解顾骜现阶段的资本决策了。
至于剩余的部分,等任正义有一天真能做大到那个程度、够资格被美国人忌惮了,顾骜自然会有机会慢慢教他如何警惕。
“顾总,我完全理解您的高瞻远瞩了,我相信,做实事儿,我有把握,但资本运作和保护方面,我全听您的。”
聊完之后,任正义如是表态。
后面的话,就好说了。
顾骜跟他运筹了一番,把他创业初期的融资问题,梳理了一遍。
大家达成了口头的君子协定:
任正义这次离开之后,大约11月份可以离开体制,拿着他和亲友的积蓄、银行的无息、低息贷款,累计30万,搞一家单位,名字就叫“夏为”,这一点目前并没有出现历史分歧。
任正义是做过功课的,知道这二三十万下去,基本上可以请到一个几十人的技术、管理、营销团队,够这些人一年半载的人力成本、办公开支。
如今国内工资低,哪怕是到特区那些没保障的单位,要靠高薪激励技术人员,也就四五百块钱一个月,所以任正义的初创公司,每个月人力成本也就万把块钱。
(86年的行情,如果是“稳定”的国有单位,铁饭碗的,工人和技术人员的要求反而低,你有个100多块钱、好一点的200,人家就很安心干了。但单位越是没保障,技术员和工人越是要求高薪,相当于是花钱买安全感,所以特区的初创企业,人力成本还是比较高的)
这样算来,再加上租房弄办公、实验室场地、办公设备、做电路设计的制板设备、做整机的开模等东西,七七八八加起来,也抵得上半年的人力开支了。
所以,任正义这初始投入的30万,估计也就撑到明年过完正月,也就是西曆3月份。任正义有把握到时候研发出第一款可以到产品化阶段的程式控制交换机。
然后,原本他就需要拿着这个产品方案,去找后续的人出钱入伙,把这个程式控制交换机正式试流、量产,周转起来。
诸位看官也别觉得这种节奏超前——在80年代后期的特区,虽然没有“风险投资”,但那只是说没人会看你一个幻灯片就砸你钱。但只要你能实打实研发出一个样品,貌似能生产出来卖得出去,还是会有很多冒险家壮着胆子跟你合伙的。
而且当时都没有公司法,完全是靠江湖义气合伙,但80年代后期的特区,中国第一批搞先进位造业的吃螃蟹者,就是这样趟着浑水过河,把钱给赚下来的。
别的不说,单说平行时空夏为的发家史,任正义不也是这样挺过来了么。
只不过现在,任正义那个“等仿造日货的程式控制交换机样品出来后,拿着样品去融生产阶段所需资金”的环节,直接已经找好了下家,有顾骜跟他合作。
顾骜也很大气,跟他谈好了给100万人民币的可转债——如果你有本事用完这100万人民币后,就实现资金自我周转,不需要再藉助外部融资加速发展,那顾骜允许任正义到时候直接把这100万加上利息还给他。
如果任正义用了这100万还没办法走到自负盈亏的阶段,或者觉得看透了商业模式、短期内追加注资可以发展更快,那就乖乖接受顾骜的入股吧。
顾骜估计,100万够任正义花一年了。所以,顾骜入股的事儿,至少要1988年,才会见分晓。到时候各部分的具体估值,肯定也要根据发展详谈,现在没法直接敲定。
不过任正义也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不管公司如何发展,等到产品正式开卖了,他至少要接受顾骜25%的股份——因为1984年到92年之间,中国就没有完全内资的有限公司。
你要么是外资企业,要么是合资企业,要么是个体户,要么就是有集体股的乡镇企业——比如历史上宗卿厚的哇哈哈,鲁冠求的万向,其实都是挂靠集体的。等到92年纯内资的有限公司法律上明确了之后,他们才“花钱买不管”,把集体股退掉。
所以,88年到92年之间,任正义无论如何都得找外部投资人佔25%以上,那还不如找顾骜呢。92之后,他要是真做得好,觉得不需要顾骜更多钱,可以慢慢拆分业务、置换,那都是后话了。
如前所述,顾骜自己也是倾向于最终把他在“网路端业务子公司”的持股压到5%红线以下的。
……
“听顾总一席话,胜读是年书。现在想想,我下海的决策还真是好险呐。我自己以为已经做好了万全的準备,回头看看,只是在产品和技术上做好了万全的準备。论资本,论法律风险,论供应链安全,我真是完全靠着勇气一头撞进去的。”
达成了合作意向之后,任正义真诚地跟顾骜握手,满脸感激。
“好好乾,我也不过是比你早几年出来摸爬滚打,见识的多一点而已。你要是也有个季辛吉一样的导师、一堆黑格、彼得森、威廉.克拉克级别的老朋友,你也可以的。
我在特区也有不少朋友,你如果制板、开模的时候需要靠谱的供应商,我帮你介绍。”顾骜一点都不居功,云淡风轻的样子。
“这倒不用了,我敢下海,都是联繫打听好了的。”任正义逊谢着推辞。
当天喝完酒走后,任正义次日回到单位就加急把下海前的手续办了。
这个月月底,他就带着一起跳槽的几个兄弟,还有圈内认识的一些供应商家有野心的技术骨干,南下特区,开始了他们自己的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