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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嘉一五一十的给周颐说了,末了捏了捏拳头:“我在书院里念书都不知道,要是我在家的话……”
周颐叹口气用自己的手包裹住周嘉的小拳头,“算了,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二姐那里,不去理就是了。”
周嘉嘟嘟囔囔有些不服气,“可是她老是来找你的麻烦。”没错,这才是周嘉最烦三丫的。
周颐轻笑一声:“哪儿那么大的气性呢,现在我在京城,她就算想找麻烦,也找不着了!”
兄弟俩嘀嘀咕咕一直到天快亮了才睡去,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已经到中午了。
周老二板着脸看着周嘉:“昨晚上你是不是闹你哥哥了,他的时间被打乱了,晚上要是睡不着觉,明天咋去衙门?”
“爹,没事,我会调过来的。”周颐拦住周老二。
周嘉躲在周颐后面,闻言对着周老二吐了吐舌头。
周老二被弄的哭笑不得,骂了一句:“臭小子。”
吃完了饭,趁着他沐休有时间,周颐便准备带着一家人出去走走,给他们指指附近的环境,也让他们尽快熟悉起来。
王艳看着京城的繁华和巨大,一路上连连感叹,六丫也的应不暇接,她看着街上女子们的穿戴,美目时时泛着光。
晚上是在京城最好的太白酒楼吃的,算是为周老二他们接风洗尘。周颐本想要一个雅间,不过掌柜的告知雅间已经坐满了人,周颐知道,像这样的大酒楼,肯定会预留一两个雅间以备不时之需,不过显然周颐还没有达到一来就能虎躯一
震,让人感到他浑身的气势,将雅间留给他的地步。
没雅间也一样,他们一家就在大堂吃。
能吃得起太白楼的家里肯定不差钱,相对的也会注重自己的形象,所以大堂里人虽多,但还是相对安静,即使谈话,也只是小声交谈。
这样一来,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一响起就特别引人注目了,“掌柜的,楼上老位置。”
周颐定睛一看,不由失笑,这自带王八气息的不就是会试考场里的那个国舅爷。
他今天穿的比会试那天还要骚包的多,一身大红的衣服,连戒指和扇子都是红色的,远远看去,像一颗熟透了西红柿。
“哎哟,国舅爷,不好意思,小店今日雅间位置都满了,您看这……”掌柜的一脸苦涩,这京城一霸都多久没来了,好死不死的那雅间刚刚被人坐了去,这人就来了!
“什么!本爷的雅间也有人敢做,是哪个龟儿子?”果然不愧是国舅爷,连骂人都这么直白!掌柜的脸更苦了,这外面的这一个他得罪不起,里面的那个虽然不知道是谁,但看穿戴也不像是能轻易撩胡须的人,便对这国舅爷讨好道:“国舅爷,要不您今日就在这大
堂处略坐一坐,雅间一旦有了位置,我们马上给您换地方。”国舅爷可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后还跟了一帮狐朋狗友呢,闻言一个穿黄色衣服的立刻道:“佟葆保,你还和我们吹牛说什么太白楼的酒菜一绝,现在看来,连个位置都坐
不上,算啦,我看还是换一家吧。”
说话的这家伙来头显然也不小,不然不可能直呼国舅爷的名字,不过让周颐差点喷饭的是,这国舅爷的名字叫佟宝宝?这爹妈想的呢,起这么个名字!
佟葆保正要发怒,眼睛一转,却忽然看见了坐在不远处的周颐,他双眼一亮,对着后头几个狐朋狗友说到:“你们要走就走吧,爷今儿看见了一个有趣的人。”
“走了,走了,佟葆保就会吹牛,以后的话我是不会信了。”
要是往日听见别人这么说,佟葆保定要气急败坏的大骂一番,不过今日他只是挥了挥手:“要走就走,哪儿那么多话?”
几个玩伴猜疑的看了看大堂里面,莫非有什么美女,不过一眼看去,除了一个有些清秀甜美的姑娘外,也没见什么大美人啊!
他们耸了耸肩,走了。庞葆保脸上带着大仇即将得报的笑容,摇着扇子带着几个狗腿子趾高气扬的到了周颐面前,一只脚踏在周颐座位旁边的椅子上,哈哈笑一声,道:“小子,没想到今日还能
遇见我吧,那天在考场你故意馋我,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他这一出可把周家人吓着了,毕竟听掌柜的喊他国舅爷,这就是皇亲国戚啊,他们无权无势的,怎么招惹的起这样的大人物。
周嘉站起来想反驳佟葆保,被周颐不动声色的按住了。他脸上略带疑惑:“不知阁下是哪位,我可认识你?”
佟葆保指着自己不敢置信的问:“小爷我这么英武不凡,你竟然不记得了?”
周颐摇了摇头。
佟葆保看了看周颐眼里的迷茫,不像是作假,深深的呕了口气,他还记着,千方百计的想找对方的麻烦,谁想人家根本就不记得他了,真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我就是那日在会试考场内,坐在你对面的国舅爷,你吃面条让我干看着的那个,记得了吗?”佟葆保几乎是一字一顿咬着说的。
周颐做恍然大悟状:“哦,原来是国舅爷,我记得了。”
“记得就好,那咱们之间的账可以好好算一算了。”佟葆保狞笑着说道。
周颐摆正了脸色:“国舅爷,若是为了那日事情的话,我自觉并没有什么对不起您的地方。”
“你还敢说……”佟葆保一跺脚,不过他忘了这只脚是在椅子上了,计算错了落差,身子一个不稳,整个人便向后倒去。
后面的几个狗腿子连忙扶住他,“少爷,你还好吗?”
“滚开……”佟葆保这一摔让他有些窘迫,整了整衣衫,指着周颐气的直发抖:“你……你很好”
周颐看着他像得了蒙古症一样哆哆嗦嗦,心里暗笑,面上一本正经;“国舅爷,其实那日我是在帮你呢”
“放你娘的屁,你分明就是馋我了,怎么帮我了?”
“不知国舅爷有没有听说过画饼充饥这个成语?”周颐一脸神秘的问佟葆保。
佟葆保被周颐问的一愣,然后发脾气:“你是不是欺负老子念书少呢,尽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周颐摇摇头,笑着对佟葆保道:“国舅爷还是坐下来吧,我们一边吃菜一边说,反正你要收拾我也有的是时间。”
佟葆保一想也是,便一屁股坐在了周颐的身边;“不错,我倒要看看你会说出个什么花来。”周老二全身紧绷,王艳被吓得直哆嗦,周颐安抚他们:“爹,娘,你们不用担心,国舅爷是好人呢,那日我在考场内就知道了,只是他今日实在穿的英武不凡,一时有些没
认出来罢了。”他这一说,佟葆保就直接愣在了那里,这满京城,他爹骂他没有出息,他姐让他争气些,京城的百姓背地里都叫他京城一霸,那些朋友们,他也知道,都当他冤大头呢,而周颐却这么一脸真诚的说他是好人……佟葆保忽然有些害羞,被人说这样那样,就是没有被人说过是好人呢!而且周颐还说了他今日的衣服穿的好看,这简直撩到了他的
心里。
他语气有些别扭:“你们放心好了,小爷我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只要他能说出让我信服的理由,不会找你们麻烦的。”
周颐笑着道:“爹,你看吧,国舅爷是一个讲道理的好人。”顺便还把盏替佟葆保倒了一杯酒。
佟葆保有些不好意思:“也……也没有那么好!”他现在看周颐也觉得顺眼了,气也顺了。“就是有那么好,我以前认为皇亲国戚都会仗势欺人,今天见了国舅爷才知道,原来是我以偏概全了,您看看您,今天进来,听见没有雅间了,也没有逼着掌柜,多么深明
大义啊……”
佟葆保看进周颐那双真诚的眼睛里,忽然觉得有些脸红,他是想找麻烦来着,这不是看见了周颐,准备先找他的晦气么!这一刻,佟葆保觉得自己简直罪大恶极啊,看看面前的这人,多么单纯真诚的娃啊,其实仔细想一想,人家在考场内煮面条本就应当,是他自己想不过就去迁怒周颐,对
这样一个满心认为他是好人的人,实在不应该。
佟葆保忙将酒喝了,对着王艳和着老二安抚道:“没错,我是来结交这位……呃,你叫什么名字?”
“周颐。”
“哦,对,我是来结交周颐的,那日在考场我就觉得他有趣,所以刚才跟你们开了一个顽笑,我是那种不讲理的人么?”佟葆保哈哈大笑。
周老二和王艳闻言松了口气。
“周颐,你刚刚说那什么画饼充饥,是什么意思?”佟葆保喝了酒后,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亲和一些,拍了拍周颐的肩膀问道。“哦,画饼充饥的意思也是我从书上看来的,说的是一个人饿的实在受不了了,便画了一张大饼来看着,用来解除讥饿,我那日看国舅爷实在饿的厉害,便想着用这法子来
帮帮您,不过我后来又查了查,发现原来是我将这成语理解错了,本想着帮忙,反倒给您造成了麻烦,是我的不对。”周颐低下头,一副后悔莫及的模样。佟葆保听了,拍了拍周颐的肩膀:“原来竟是这么回事,看来是我误会你了”哎,书生就是这样,老把书里的一些狗屁不通的道理当作真理,这么一想,越发觉得周颐太单
纯了,倒把善于脑补的佟葆保自己感动个彻底。
“今日你我有缘,也不要叫我国舅爷了,就叫佟葆保吧,我也叫你周颐如何?”
“好,佟葆保。”
“哈哈哈,爽快。”
后来周颐又讲了些前世老掉牙的笑话和趣闻,只把佟葆保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他擦擦眼睛:“有趣,实在太有趣了,这些都是你从书上看来的?”
周颐笑着点头。
佟葆保嘀咕一句:“若我知道书里都是这样有趣的东西,哪里还会让爹拿着藤条追着看书呢!”
后来两人简直到了称兄道弟的地步,离开的时候佟葆保还相约着周颐一起去哪里踏青。
佟葆保走了后,周嘉对着周颐竖了竖大拇指,笑嘻嘻道:“哥,你可真会编。”
周颐轻笑一声,摸了摸周嘉的头。
其实那日从考场里他就看出佟葆保虽然被养的有些任性,但本性并不坏,关键是这孩子可真单纯啊,本以为还要费些口舌的,谁想到一个好人就将他直接搞定了!
回去后,周老二拉着周颐嘱咐:“这京城到处是贵人,你在外面一定要当心些。”
周颐点头:“爹,我知道的,其实京师这里贵人虽多,但毕竟是天子脚下,他们也有顾虑,那些达官贵人并不敢无所顾忌,我们只要不去故意招惹,反倒是安全的。”
周老二闻言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你说的那些我也不懂,也帮不上你的什么忙,你自己小心。”
“是。”
当天晚上,六丫就接到了李应茹的帖子,说是邀她去李府赏花,而李夫人也专门给王艳下了个帖子。
王艳有些手足无措:“这……这我去能行吗,他们都是贵人,我去别丢六郎你的脸。”
周颐笑道:“娘,你放心去吧,李夫人人很好,那日应茹姑娘你也见过了,她们不是那样的人。”
说到李应茹,王艳见了后也觉得那姑娘好,丝毫没有大家小姐的架子,那笑容看着也亲切,想到这里,王艳眼睛亮了亮:“六郎,你对娘说实话,你和那李姑娘是不是……”
周颐让王艳和周老二上京来,除了要操持六丫的亲事,他和李应茹的事也是另一个理由,闻言便点了点:“爹,娘,若你们不反对,我便准备向李府提亲了。”“好,好,好,我儿也要娶妻了……”周老二闻言立刻欣慰的笑了,一脸感概的看着周颐,昨天还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团子,被他抱在怀里,背在背上,架在肩膀上,可一转眼
间,孩子就长大了,已经成了家里的顶梁柱,也要娶妻了……
“爹,我娶了妻,你们也可以尽快抱上孙子,不好吗?”周颐见周老二这样,故意打趣道。
“哎,好,好,咋不好!”周老二忙揩了揩眼角,笑道。
“哥哥,你咋这么早就成亲,我听别人说,成了亲男人就只疼媳妇儿了,你以后是不是不疼我了?”全家都在笑,就周嘉撅着嘴巴不高兴。
他这话把大家逗得更乐了,周颐呼了呼他的脑袋:“臭小子,想什么呢,不管怎么样,我们永远是一家人,你以后也要娶媳妇儿的,难道有了妻子就把我们忘了?”
周嘉一把抱住周颐的手臂;“我才不会呢,你永远都是我最重要的人,谁都比不上!”
周老二在旁边看了牙酸:“八郎,我也比不上?”
周嘉转了转眼睛,一脸的理直气壮:“当然。”
“哈哈哈……”
第二天,周颐照例去翰林院点卯,王艳吃过早饭后便带着六丫去了李府。
周颐在翰林院已经呆了两个月,和同僚之间的关系处的非常融洽,今日一到翰林院,便感觉气氛有些异于往常。
周颐问坐在他旁边的人:“怎么了?”
“你不知道?”那人似乎非常吃惊于周颐的信息落后。
周颐纳闷:“我应该知道什么吗?”
“昨天大羌人那边来了使者,皇上要在明日朝会上召见他们。”
“这么突然,怎么之前没有听见风声?”周颐奇怪的问,像这样两国邦交来使者,之前就应该递交国书吧。
回话的人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
“那他们突然来干什么?”周颐出口就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还能干什么?要钱呗,前些年每年要一回,从前年开始,他们已经不满足一回了,今年更过分,春耕刚刚过就来了……”翰林院的这位同僚说着说着,脸上就露出愤慨,毕
竟是大越的人,被人这么摁在地上摩擦,心里怎会没有屈辱。虽然对外说的好听,这些钱财都是给对方的回礼,但是那些吃人的狼每年都拿着三瓜俩枣,从大越带回去的却是金山银山,谁都知道,这是大越花钱买平安,不过为了面
子自欺欺人罢了。周颐也叹了口气,这个时空的大越虽然和他原来生活那个世界的历史不一样,但无论是文化,政治,经济,还是版图,地理位置,除了些微的差别外,简直就是平行世界
的另一个明朝,身为汉家儿郎,看到这一幕怎会没有触动,再说他已经在这个时空生活了这么多年,早已融入了这个时空,现在心绪又怎会没有波动?
但他现在也不过是一个翰林院编修,根本就不能改变什么,除了跟着心痛愤慨一番也没别的法子了!
周颐正在发呆,便听到温曲的声音。
“周颐,到我跟前来。”
周颐忙起身,疑惑的站在温曲面前。
“想必你已经知道大羌使者来京的事情了吧?”
周颐点头:“刚刚知晓的。”
温曲叹了口气:“哎,我大越国力渐微……皇上明日在朝会上要召见这些使者,命我们翰林院写一篇迎辞,我准备交给你。”
温曲看着周颐,见他面色平静,并没有紧张神色,心里点了点头,这孩子果然镇静。
“怎么样?能行吗?”温曲面容温和的问。
领导第一次给任务,这时候就算不行也得行啊,周颐点头。
“好,往年也有迎辞,翰林院便有存档,你依照成例即可,若有拿不准之处,可来问我。”
周颐忙道谢。
在职场上,温曲这样的上司算很好了,敢用新人,又能想到新人的难处。周颐接了任务,当即翻了翻以往的一些迎辞,看了几篇,便了然与胸,与他想的一样,不过是些欢迎来宾的客套话,和现代开篇热烈欢迎贵客远临巴拉巴拉的是一个道理
。
学了这么多年的八股文,这点东西还是难不住他的,在心里微微打了草稿,然后一蹴而就,又研读了几遍,觉得没有问题后,便拿去给温曲看了看。
温曲摸着胡子点了点:“状元郎的文采自是有的,这篇就写的很好。”
周颐忙恭敬的客气:“是掌院您夸奖了!”
“明日朝会,皇上特例每部可多去些敏才口伶之人,我们翰林院也有五个名额,你也去吧,看看也好。”
周颐了然,这定是崇正皇帝想壮壮气势,还点名了要多带些敏才口伶之人,这是在武力上打不过,就准备放嘴炮了?
周颐下午就专门找了大羌的资料来看,对大羌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大羌位于大越朝西北部,以游牧为生。整个大羌以大部落统领小部落的形式存在,国土面积只有大越的两成不到,但就是这样狭窄贫瘠的土地,艰难的自然环境养成了一群如狼一般嗜血凶猛的大羌人,大羌人
不但和大越有着长久的纠葛,和其他相邻的国家也有摩擦。而大越,占据着中原肥沃宽广的土地,这片土地上繁华、先进。不光大羌垂涎,周边其他国家也都对大越直流口水,以前大越国力强盛,开国皇帝更是将大羌撵至大漠深处,但现在,大越衰弱了,以大羌为首,其他不管是国家还是部落都对这嘴边的肥肉跃跃欲试,只是大越以前的强盛太过深入人心,他们还不肯定大越到底到了哪一步,
不敢贸贸然出兵……
周颐看了看,轻轻嘘了口气。他那个时空,先进的汉家文化被落后的游牧铁蹄踏平。
若再这样下去,只怕大越朝也摆脱不了这个命运。
周颐摇了摇头,放下满腹心思回了家。
家里王艳正笑着和周老二说话:“果真和六郎说的一样,那李夫人和善的很,处处都很照顾我,李姑娘也很懂礼,我看着很满意。”周老二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娶妻娶贤,只是他们家是将军府,俗话说,高门嫁女,低门娶妇,我们去提亲,人家会答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