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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城虽是瑞颢国的都城,却也不是一切尽在瑞颢国的掌控之下。
明里暗里的各方势力一直争斗不休,譬如说,此时借了夜幕的掩饰,长安巷内对战的两拨黑衣人厮杀正酣。
他们早就发现目标骤然在阴暗的长巷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去追赶,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追才好。
只不过,当务之急是到了这个份上,已经在交手的双方势均力敌,杀得难分难舍。他们谁也看不清谁是谁,但是极有默契地谁也不肯放过谁。
与暗无天日的长安巷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不远处灯火璀璨的长宁街与安宁街。
暮色中,熙熙寻欢的男女不约而同地走出家门,来赏夜景。
安宁街上人流如织,车水马龙,好一派热闹繁华的景象。
靖味轩不远处的街角边,停了一顶不甚起眼的黑漆平顶马车。
一名长相平平的男子正搓着手守在马车边上听候吩咐,如果柳明溪在场的话,就会觉得这人看起来有些面熟,正是她在靖味轩所见的那名有些古怪的“小二”。
确切来说,这人是公子麾下,奉命在靖味轩扮作小二的护卫头子,施州。
“施州。”
马车内忽然传来一道男子的声音,算不得多低沉浑厚,温润之中又透着几分清冷与疏离的意味,庄凝如玉。
施州闻声上前,他把头垂得低低的,神色甚是恭敬。
他朝马车拱了拱手,答道:“属下在。”
车内男子一袭月白云纹广袖锦袍,他有着白玉一般俊美温润的容颜,宛若仙阁中人,正是柳明溪心心念念的公子。
他面前的案几上搁着一盅茶,已经毫无温度,却还是满满的。
恰逢一缕夜风吹入马车内,案几上一星如豆的烛火飘飘摇摇,车厢内忽明忽暗。
公子眼帘半垂,白玉般的修长手指轻轻的扣击两下案几,问道:“那边结束了吗?”
公子口中的“那边”,自然是长安巷。
今天柳明溪甫一出现在云城,公子的人就发现了她。可她并不是一个人出现在云城,她的身边还有个来路不明白陌生男子。
她既然在云城,那人又是单枪匹马,他们还有什么可急的?公子决定从长计议。
不曾想,还没等施州等人探出那人的底细来,那一拨黑衣人就抢先动手了。
他们封闭云城整整两天两夜之久,只为彻底铲除那些刺客。结果闹了个满城风雨,人心惶惶,这里却还留着这么多刺客,何其讽刺!
天知道这些刺客是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的。
不论如何,若是柳明溪在云城出了什么事,公子定然不会轻饶他们这些个办事不力的。施州只得带着人赶过去封锁起长安巷,全力剿杀刺客。
等到公子得到消息来到靖味轩时,柳明溪早已再次失去踪影。
不必说,她身边那名男子必定身手不凡。这桩差事,远比他预计的要难办。
施州压低了嗓子,回禀道:“已经结束,没有漏网之鱼。”这话显然有些水份,他的眸光微微有些闪烁。
公子连眼睛都没多眨一下,继续问他,“找到她了吗?”其实不用说,也知道答案,可公子还是按捺不住问了。
施州面有难色,支支吾吾,“这……”他的心头惶惶而不安,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毕竟他们安排了好大的阵仗,说是天罗地网也不为过。虽说绞杀了那些来路不明的刺客,却弄丢了真正的目标,还真是有些无法交差。
公子的眸光微微黯淡,喃喃道:“还是没找到吗?”
施州再度垂首,一脸愧怍道:“请主子责罚。”
公子低低叹出一口气,声音微冷,沉声道:“继续找。”
“遵命!”施州再次拱手作揖,他抬眸望了眼布帘内的月白锦袍衣角,又道:“夜寒风大,主子不如先回去等消息。”
虽是初春,云城的气候并不寒冷,风也算不得多大。
施州的言外之意,公子当然明白,他并未表态,只淡淡地说了三个字:“退下吧。”
听得出来他的语气中倒是比先前柔和了些许,施州暗暗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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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明轩已为他们安排了接风宴在云中楼的云中酒肆,他直接包下了整个顶层。
云中楼是整个云城最高的楼,顶层无墙,只靠屋内包着金边镶了红玉的六根立柱撑起屋顶。六壁俱别出心裁的用大小不一的琉璃组成偌大的落地琉璃窗。
从这里往外看,半座云城的灯火尽收眼底,仿佛置身于半空中。
柳明溪不得不感慨,这云中酒肆还真是名不虚传。
长长的檀木曲足案的两侧,柳明溪与赵政霖,还有方家兄弟相对而坐,四人杯来盏往,相谈甚欢。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一直阴沉着脸的赵政霖。
因为身在敌国,方明山还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是眼见方明轩对他恭敬有加,机敏的方明山自然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之意。
赵政霖鲜少开口,也并不饮酒,只偶尔抿几口茶汤。
他的手上不停,时而悉心替柳明溪剔去鱼、肉中的骨刺,时而帮她剥去虾、蟹的外壳,不断将剔好的肉放入她面前的碗碟中。
不必怀疑,若不是碍于有外人在场,他定会直接喂入柳明溪口中。于是他看向对面的方家兄弟的眼神,又冷了几分。
方明轩知道他们的关系,自然不会感到太意外。他一直在与柳明溪说着路上的见闻,并没有注意到赵政霖时不时投身过来的瘆人目光。
方明山的视线则有意无意地掠过柳明溪盘中的食物,无意间撞进赵政霖那双深邃阴冷得宛若深渊的黑眸时,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低眉敛目,再不敢多觑一眼。
觉察到方明山身子骤然颤了颤,方明轩略加思索后,便起身阖上未紧闭的琉璃窗。
柳明溪本就和方明轩投契,这一回久别重逢,他们少不得嘘寒问暖一番,有着说不完的话,她对赵政霖的异样态度浑然不觉。
何况,这段时间以来,她已经习惯了赵政霖为她包办一切,包括喂食、穿衣甚至于沐浴……就这么点小事,她根本不觉得会有什么不妥。
柳明溪好奇地瞪大了眼儿,问道:“如此说来,方大哥在云城已经好些时日?”她也待了好些时日,可惜她甚少上街,竟是一回都没有遇到过方明轩。
只不过,她却也不便多说,因为他不想在赵政霖面前提到公子,更不想牵出杜鸣生。左思右想之后,她只能将自己的遭遇一笔带过。
方明轩笑了笑,答了声,“是。”他的心中早已经掠过万千思绪。
自从那天在长宁街的街头远远看到那名红衣女子,他一眼就认定那人是柳明溪。
于是他坚持留在这里,过了除夕又过了上元节,就连他自己都以为那定是他眼花了,看错了,准备择日回京,结果居然真的遇到了她,和诚王殿下。
看到他们亲密无间的模样,显然是和好了。
是啊,像诚王殿下这般的人物,他若是有心,哪个女子会不动心?
何况他对柳明溪这般体贴入微……她总算苦尽甘来,方明轩打心眼里替柳明溪感到高兴,至于那点微不足道的酸涩感,不值一提,实在是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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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城高楼林立,对于柳明溪来说,身在百尺高楼的用餐对饮的体验,还真是前所未有,格外新奇。
方明山侃侃而谈,“别看云城处处美得跟画上似的,真正长住可算不得多舒坦。明溪,你初来乍到可能还不知情,这云城一大奇观便是穷人住高楼,富人住矮房。
若说谁家能有处院子,不论大小,那都是极有颜面的事儿!我说的是,就算是咱们那里随处可见的小院子,也绝不是寻常百姓能有的,谁让云城小得可怜呐?
据我所知,在云城,园子可真算是件稀罕物了,若是小楼,那必定是极其风雅的人家才会有。而且即便有也是建在城外,庄子里头,供富人们闲暇时去小住几日。
琳琅阁陈家在城外就有这样的庄子,我倒是去过一回,那可真是……”
一旦打开了话匣子,方明山便忘记了先前的紧张,他滔滔不绝,绘声绘色地讲述起他这些年来的所见所闻。
方明轩则含笑望着面前听得兴味盎然的柳明溪,至于其他,他都顾不上了。
柳明溪此时方知,原来在云城,人们在屋舍的选择上,与别处有着天壤之别。
譬如说酒肆,茶楼,客栈俱是高楼,寻常百姓也会与人混住在高楼,但他们无不以拥有一方顶天立地的宅子,例如街边错落有致的小院,为人生追求。
而有权有势的人家都是不住高楼的。
柳明溪暗暗思忖,若是谁家能有一处像公子的锦园那样,有人工湖,有林子,还有温泉的大园子,不,只要能有处像流云阁那般的宅子的,那定是非富即贵。
更何况,锦园并不是公子惟一的园子,柳明溪开始对公子的真实身份感到好奇。
不过,公子显然不想让她知道那么多,迄今为止,她连公子的全名都不知道。至于他的名讳,谁知道是真还是假。还有公子与杜鸣生的关系,确实有些难以捉摸。
这么一想,柳明溪又感到前途迷茫。
不过,如今她遇到了方明轩,有他在,她莫名又觉得安心了些。
想到这里,她笑吟吟地端起杯中酒,“方大哥果然见多识广,明溪今日得见明轩哥哥和方大哥,真是三生有幸!”她原本称呼方明轩为方大哥,没想到他还有个哥哥,熟稔后她便自作主张改称方明轩为明轩哥哥,他的哥哥为方大哥。
却不知道她的无心之举,让某些人都快要气炸了。
柳明溪自知酒量不好,她一直也不敢多喝,即便方家兄弟向她敬酒,她也只是象征性的抿一小口。至于她究竟喝了多少,旁人不得而知,但赵政霖是知道的。
只是她的自制力显然还是欠佳,不过三小盏下肚,她就有些忘乎所以了。当她再度与方明山碰了碰酒盏,便格外毫爽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酒至半酣,柳明溪明媚的眼儿有些迷蒙,面前的一切都仿佛带上了层层叠叠的影子。这时再看窗外,竟有种真正置身于云里雾里的别样感受。
柳明溪痴痴地望了望窗外瑰丽的夜景,回眸望向面前空空的酒盏,她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由衷赞叹道:“好酒!来,再给我满上!”说着,她斜了眼赵政霖。
柳明溪约莫是真醉了,她居然把赵政霖当成小厮来使唤!
方明轩的手微微一滞,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他抬眸望向赵政霖的方向,发现他的面色依旧沉静而淡漠,不像动怒的样子,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赵政霖的眸光闪了闪,他徐徐说道:“明溪,你喝多了。”他的语气不无宠溺,还夹杂些许无可奈何的意味。
柳明溪醉眼迷离,她忽然竖起一根玉白的手指点在自己嫣红的唇瓣,这副醉酒的模样,竟说不出的娇憨。
“嘻嘻,我才没醉。”她眉眼含笑地望向他,丝毫不将他的话当回事,坚持道:“一杯,我再喝一杯就好。”
方明山和方明轩都喝了不少,但他们的酒量却是明显好得多,并没有明显的醉态。
瞧见她醉眼惺忪的模样,两人面面相觑,顿时也歇了继续饮酒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