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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颢国.云城
入了夜,云城街头愈发热闹起来,行人如梭,车水马龙。
流云阁内,柳明溪仍懒懒地泡在鲜乳浴汤中,百般不肯起身。
她今天是真累了,原本在练功房她还勉强撑得住,可是紧绷的身子一旦真正放松下来,乏累感如同潮涌,瞬间将她席卷。
此时的她舒服得想在这浴桶中直接睡过去。
屏风外,齐嬷嬷早就替她收拾好了衣衫。可柳明溪却迟迟不肯从浴桶中出来,她愈发心急起来。若是放在平常,倒也随她去,惟独今天却是耽搁不得啊!
齐嬷嬷忍不住再一次催促道:“明溪,公子已经过来了,你可要快些才是。”
屏风内的人“唔。”了一声。
柳明溪随口答应下来,慵懒地浸在浴汤中的身子却没有丝毫的动作。
齐嬷嬷叹了口气,练功房那边的情况,她也打听过了。柳明溪的武师傅,金九似乎对她很是“不满”,这几日骂得愈发厉害了,她回来得也一回比一回晚。
看样子,她是真不适合习武,这本就不是女子该做的事,她何必非要吃那些苦呢?
更让齐嬷嬷忧心的是,她正值大好年华,却对自己的身体发肤不上心。这般任性妄为下去,等到将来,她上了年纪再后悔却是来不及了。
再说,今天已是上元节,公子早就和她说好要陪她去放灯。
要知道公子亲手做的河灯整整装了一车!
公子今天已经亲自过来流云阁三趟,小柱子更是跑进跑出,足有七八趟了。
可想而知,他其实舍不得柳明溪离开的。
柳明溪倒好,竟是完全没放在心上,直到天都黑了才被她从练功房里拖回来。
沐浴完毕,她还要更衣、梳妆……公子晚上的安排来得及吗?齐嬷嬷心急如焚。
柳明溪只怕是还不知道,以公子的身份,他上一趟街何其不意。
齐嬷嬷不禁回想起他们回到云城那天,公子和柳明溪去了趟市集,后来……她只要一想起那天晚上的遭遇就感到心有余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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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条长得仿佛没有尽头的阴暗长巷里,齐嬷嬷坐在马车内,小松子则在前头赶车。
马蹄声和车轱辘转动声,响彻整条寂静的空巷。
正走着,他们隐隐看见前面路口处有一团黑影挡了路。
“吁---”小松子赶忙勒紧了缰绳,马儿长长地嘶鸣了一声,才在距离那处黑影三丈开外时停了下来。
齐嬷嬷悄悄掀起车帘一角往外看去,这才看清楚那拦在他们前头的黑影竟也是一辆马车,不知什么原因停在路中央。
小松子只得下车去查看。
变故就在此时发生,黑暗中,几道黑色的身影疾射而出,直奔他们的马车而来。
那些黑衣人来势汹汹,人数还真不少!
齐嬷嬷立时吓得汗毛一竖,她掩上嘴,悄然缩回了马车内。每逢这种时候,她只能做到尽量不拖人后腿。
车外一阵铺天盖地的“铿铿锵锵”兵器相接之声随之响起来。
齐嬷嬷知道,那是公子的护卫们在与黑衣人交手。
小柱子和小松子则护在马车前与他们打斗。
约莫一柱香的时间后,打斗声渐渐减弱,十几名刺客被逐一绞杀。
齐嬷嬷松了口气,幸好公子早有准备!
原本以为这事有惊无险地揭过了,不曾想,这才只是开始而已。
小松子刚要过去查看前头那架马车时,变故再次发生。
那些黑衣人竟然有好几拨,先是十几人,接着是二十几人,五六十人直至百来人……越来越多,好像永远都杀不完似的。
躲藏在车里的齐嬷嬷也知晓定是出了大事了,可她不知道外面究竟是何情形,只知道这一仗打了好久好久。
巷子里的血腥味愈来愈浓郁,四处弥漫开来,也透进了马车,渐渐充斥整个车厢,久久挥散不去。不用眼睛看也知道,外头的潺潺的鲜血几乎已染红了整条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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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她得知,在那条不大的巷子里竟然陆陆续续涌出来百十来名刺客,试图将他们堵在小巷子里,用车轮战杀死他们。
若不是公子对此早有准备,他们大抵都会成那些不知来历的黑衣人的刀下亡魂。
那天晚上的一战不可谓不惨烈,虽然公子这边险胜,却也折损颇多。这件事给所有在场的人都留下了阴影,譬如她,只要稍作回想,就会下意识地感到不寒而栗。
惟一的例外是柳明溪,她在马车骤停之际就把自己撞晕过去,根本就没有看过那个鲜血淋漓的场面!
公子特意交待他们别在她面前提及行刺一事,也就没人跟她说起过那件事。
时至今日,她仍一无所知。
至于那次行刺事件,虽然公子这段时间大费周折,但也尚未查清始末。
可想而知,公子去这趟陪她去放河灯,将会有多么危险。他需要作好充分的准备,安排众多人手保护他们此行的安全,甚至于,他们可能会因此而牺牲很多人。
可公子仍然坚持要带她去放河灯,这说明了什么?
柳明溪终于慢慢悠悠地踱着步走出屏风外时,齐嬷嬷早已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她闻声抬头一看,恰好看到柳明溪也正好望向她。
柳明溪此时顶着一头湿发,身上还松松垮垮地穿着寝衣,她揉了揉睡眼的惺忪。随口问道:“公子怎么会这么快就来了?”
齐嬷嬷听了柳明溪所说的话,差一点就背过气去。
柳明溪这段时间把公子完全抛在脑后不说,竟还在嫌他来太早。
她不知道的是,公子来得比她想象中早得多!
午时刚过,公子就急急忙忙地带了灯过来,想和她一起题些词,结果她不在。
公子回去后在书房忙活了一下午,总算将这些灯都题好,画好,点缀得美仑美奂。再来找她时,结果她还是不在。
公子第三次来到流云阁时已然华灯初上,结果她依旧不在!
若不是公子再三交待不可去练功房打扰她,齐嬷嬷早就直接去那里将她拖回来。
在齐嬷嬷看来,公子分明已经向柳明溪敞开心门的表现,只是他还有些拉不下脸面罢了。若是柳明溪能稍稍主动那么点,就像之前在山南城那次,他们没准能成。
可是这丫头怎会这么不开窍呢?
齐嬷嬷沉着脸说道:“今天可是上元节。”她手上取过布巾,帮她擦拭直湿发。
柳明溪不以为意地点点头,“嗯,嬷嬷早上说过。”
上元节,放河灯,柳明溪记得啊。
可是,不就是放一盏河灯么?什么时候都可以,用得着这么早去吗?
其实,就算是在流云阁边上的人工湖里放灯,她也根本不介意。
她一脸不以为然地站在铜镜前,由着恨铁不成钢的齐嬷嬷沉着脸为她梳妆打扮。
说是打扮,齐嬷嬷其实只是仓促地替她将寝衣换成一身素色的不甚起眼的衣衫。
就如公子所穿的那般。
齐嬷嬷原本给柳明溪准备的是一袭红衫。这一件是她看到公子身上的素净白袍后临时找来的,幸好也十分合身。
已经入夜,流云阁今日处处都掌了彩灯,显得屋子里都格外亮堂了几分。
齐嬷嬷抬起眼看着镜中人,镜中人如玉的容颜在跳动的灯火下显得半明半暗。她在心底幽幽地叹息,像这般顷城绝色的容貌,般配世间的哪个好男儿不能呢?
而公子无疑是她所见过至为高贵,也最最出类拔的男子。当他们肩并肩站在一起的时候,两人简直是天下间最好看的风景,再没有比他们看起来更般配的了。
他们曾经还有过婚约,却无缘结为夫妻,齐嬷嬷在心底里替柳明溪感到万般惋惜。
齐嬷嬷悉心将她半干的长发在头顶挽成一个发髻,瞧着甚是寡淡的模样,连描眉都用不着了。倒也极为清新脱俗,只是这么一来,她与那画中人就有些不太相像。
齐嬷嬷怔了怔,她回眸看了眼院子里,不知道为什么,公子还没到。她一咬牙,取过搁在杌子上的那抹轻飘飘的火红。
“来,明溪,换上这件。”
柳明溪吃了一惊,她摆摆手,由衷道:“嬷嬷不用这么麻烦,我身上这件就蛮好。”
若是穿了她手上那件红衫,美是美了,只是为了撑起这件衣裳,她少不得还要再重新梳发,甚至涂脂抹粉一番。这大晚上的,她哪有那个雅兴?
齐嬷嬷坚持道:“公子定会喜欢你穿这件,你如今可是公子的未婚妻。”
柳明溪挑了挑眉,“可是,嬷嬷明知道……”
柳明溪说了一半,没再往下说。明明她就是个冒牌未婚妻,何必这么折腾?
齐嬷嬷意味深长道:“放心吧,嬷嬷都知道,嬷嬷只是不想让你们留下遗憾。”
那些事,公子说不必让她知道更安全,那就不让她知道。
可是明明公子已经动心了,柳明溪对公子也有着异乎寻常的好感,齐嬷嬷眼睁睁看着他们再次擦肩而过,实在是心有不甘。
留下遗憾?柳明溪怔了怔,不太明白她这番话该如何理解。
或许在云城,放河灯竟是件非常重要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