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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和雪都早就停了,天空中甚至还挂了一轮弦月,柳明溪穿过长长的檐廊准备回屋去。直到走进了院子,她才发现这里似乎有些异样。
清冷月光下,她赫然发现在她她不远处,竟有一抹月白色的身影茕茕孑立。
那人背对着她,似乎并未听到她的脚步声,正望着她的屋子发呆。
那人身上的月白连帽斗篷乍一看几乎和雪地融为一体,是以柳明溪走近了才看到她,顿时被她吓一跳。自从锦风离开庄子,已经很久都没有人来她的院子找她。
那人蓦然回眸,浅笑吟吟地招呼道:“姑娘!”
她刚一出声,柳明溪就听出来了,这人居然是花如影!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离开京城了吗?”柳明溪急忙迎上前去,还以为她已经去周游列国,心里正羡慕得紧,谁知道她根本就没去!“外头冷,进屋说话。”
花如影也不见外,她的脸上始终笑容淡淡,跟在柳明溪身后大大方方地进了屋子。
柳明溪有些担心花如影会好奇为什么她会住在这处庄子的主屋中,或是追问她与诚王之间的关系,不过她显然是多虑了,花如影只字未提。
“我一个女子跟着他们多有不便,方公子便请诚王殿下安排我来了这里。”落座后,花如影主动将自己的来历娓娓道来。
此时的她镇定自若,话虽不多,说得却条理分明,显示出她拥有良好的教养。
柳明溪这才知道,原来花如影根本就没有离开过京城,而是一直在找她,最后在方明轩的努力下,诚王终于同意让她到这里来给她做伴。
柳明溪很意外,这处庄子可是赵政霖的秘密基地,他居然会让花如影来这里陪她。
“如影,是我连累了你。”她本是一个人被拘着,如今连花如影也陪她一起被关在这里,柳明溪不禁歉然。
“这里多好啊,不用担惊受怕。比外面好得多。”花如影浅淡一笑,不以为意道。
“哦,是嘛?”柳明溪不置可否。
柳明溪一度还以为花如影就如同另一个她,也和她一样野性难驯,事实显然并非如此。又或许她是在安慰自己?可从她宁静淡泊的脸上,柳明溪看不出所以然来。
“呼,不用东奔西跑可真好,而且从今往后我们有伴了。”花如影笑吟吟地说道。
听她的口气,似还有些庆幸,仿佛去商队才是让人感到可怕的事儿。
“是啊。”柳明溪不敢置信地喃喃道,她完全没想到花如影会这么高兴来庄子里。原来这世上还有人一心想往笼子里钻的,诶,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人各有志了。
柳明溪没想到的是,别人也正用同样的话来形容她。
这一次将花如影送到庄子上来的正是飞翎,当他听说殿下在庄子上养了个外室,那人正是柳氏,起初他是不信的。等到在庄子上亲眼见到她时,他总算信了。
或许连同他在内的众将士都曾不喜柳氏其人,在逐渐了解后则开始有所改观。她擅厨艺,通药理,工女红……倒也难能可贵。
那个寄居在诚王府前院的朴素温婉女子,她循规蹈矩,逢人便笑。可她竟然就是人家口中嚣张跋扈、不可一世,连殿下都敢算计的前任诚王妃柳氏。
谁能想到原本被人百般唾弃,据说一无是处的柳氏实则竟是这么个贤良女子。更没想到她竟然还会重回殿下身边,做他的笼中鸟,还是最令人不耻的外室。
柳氏成了殿下的外室,这个消息早在整个诚王府前院暗暗流传开来。因着他们都爱吃柳明溪所炮制的牛肉,对她渐渐也改观了许多,到底没再像以往那般非议她。
前一回锦风回来时委实带回来不少,足够他们一段时间下酒的。据说她还放了话,不够再去庄子上取。众人纷纷感慨,这柳氏就是爽气,不愧是兵部尚书之女。
所谓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不外乎如此。
除夕夜,一帮曾经出生入死的老伙计总算再次坐在一起,大家谈天说地,杯来盏往。酒过三巡,向来谨言慎行的飞翎慢慢地竟也打开了话匣子。
“没想到啊,她居然真愿意做外室,这还真是人各有志!”飞翎幽幽地叹了口气。
“她好好的一个人怎会自愿做殿下的外室?简直是自甘堕落!”刘管家痛心疾首。
说起来,大周的民风十分开放,时下的文人雅士有哪个不眠花宿柳?才子佳人的风流韵事从古至今都让人神往,不然又岂会有“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说法?
对于京城的达官贵人来说,闲暇时三五成群坐在一起谈古论今、吟诗作对,少不得会喝点酒,再招几个颜色好的伶人妓子在旁陪侍,谁能说那不是一桩美事?
事实上,不论纳妾、狎妓、捧粉头还是豢养外室,在这些达官贵人、风流雅士看来,那都算得上雅事一桩,根本就不以为耻更不足为道。
但这毕竟是丑闻,尤其对如今的殿下来说,还真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退一万步说,就算她不在乎别的,既然身为外室,她若是有了子嗣,到时也只是个奸生子,难道说连这她都能不在乎?这柳氏,她究竟想做甚?
但凡她有点脑子就该光明正大的住进诚王府,只要她能讨得殿下欢心,早日生下子嗣,她就有了倚仗,到时谁还敢小瞧了她?
她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小不忍则乱大谋?
她这都快十九岁的人,还只会意气行事,可见这柳氏果然是个没脑子的,一点都不会为自己更不会殿下打算。刘管家只觉得他的一颗心都快要为他们而操碎了。
“外室就是外室,即便那人是殿下,还是可惜了些。”飞翎抿了口小酒,由衷地感叹道。
殿下是要做大事的人,她这般与世无争的女子并不适合殿下,哪儿哪儿都不适合。
像她那样的女子若是嫁入寻常的富贵人家,应该能过上夫唱妇随的日子。总好过现在这般,当了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外室。
等到几年后,她的容色衰褪,不复恩宠时,只怕会悔不已。
飞翎悄悄地觑了眼在一直在旁闷葫芦似地只顾着饮酒的锦风,那厮正一脸落寞地将酒一杯接着一杯地往肚里灌,只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酒是什么滋味。
自从那回中毒在庄子上疗养好回来,他就成了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他整个人如同身陷于一片终日见不得阳光的阴影之中,颓废、懒散得令人发指!谁能想到,昔日极度在乎自己形象的玉公子,如今竟成了一个醉醺醺的邋遢汉子。
哎,倘若是别的女人,说不定他们兄弟几个还能帮他出出主意,可谁让他看上了不该看上的女人?只能让他自己想通了。
情之一字,还真是害人不浅!
飞翎暗暗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