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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是飘香?我们又不要飘香,我们要雪艳,我们家的三姑娘雪艳!你叫她出来,就说我们李家人不会不管我们李家人的!她娘改嫁了,我们管不着,但是她是我们李家人的血脉,不用跟着她娘做拖油瓶!”
李家男人看上去都是粗鲁汉子,手上全是厚茧,面皮紫红,一看就是农活儿做多了的样子。
“就是!有我们一口饭吃,就有雪艳一口饭吃!快叫她出来,跟我们回家!”李家女人一个个面色粗糙黑红,头发黄如枯草,手指甲边上全是黑泥印。
上官建成瞪着他们,叉着腰道:“……飘香就是雪艳!她改了姓了,跟着我姓!就是我的女儿!你们想要她回去,除非我死了!”
“改了姓?我说上官三爷,您怎么能这么做?我们李家人并没有同意她改姓入别人的族谱!”李家人似乎不知道李雪艳改姓换名入上官家族谱的事儿,闻言大怒,捋起袖子像要打架的样子。
上官建行站到上官建成身边,很是惊讶地道:“三弟,你居然没有得到李家人许可?!”
如果李家人都死光了,李雪艳改姓入上官家族谱当然是可行的。
但是只要李家有男人在,她要改姓入别人家的族谱,就需要李家人的许可,不然不能入。
“……大哥,都上了族谱了,您现在说这话有什么用?”上官建成企图和稀泥,将这事定下来。
“上了族谱,还可以再拿下来,除族的事又不是没有过?但是人家的至亲血脉,可不是你想撇清就撇清的。三弟,我看你还是够了,就把人家的姑娘还给人家吧,不然李家人告你个拐带人口,我看你就是浑身长嘴都说不清了。”张大太太举着自己白胖的手掌,迎着阳光细细地打量,把指甲旁的破皮轻轻地扯了扯。
“这位夫人是明白人!”
“就是!你去告官,我们也要去告官!告你拐带人口!”
李家人听了张大太太的话,像是得了主意,马上气势又上了一层。
上官滢滢低头想笑。
大伯母火上浇油的本事,真不是盖的!看来她要好好向大伯母习学习学……
“不行!飘香不能跟他们回去!”张氏的声音传了进来,还有上官飘香嘤嘤的哭泣声。
“娘啊,这是怎么回事啊?我不要离开娘!不要离开娘!”
“不去不去,娘在哪里,你就在哪里!”张氏护着上官飘香,斩钉截铁说道。
上官滢滢在张大太太身后,站在大堂回廊柱子旁边,神情复杂地看着张氏护着上官飘香。
心里不是不羡慕的,这才是亲娘吧……如果她娘亲还活着,也会这样护着自己和弟弟吧……
“弟妹啊,你可来了!你不能这样,前些日子我兄弟给我托梦了,他说要带回自己的孩子。弟妹啊,我兄弟只有雪艳这一个血脉,我们还想让她坐产招夫,给我兄弟延续香火呢!你这样把她带走了,我兄弟不就是绝了后?!”李家的大嫂挤了过来,企图拉张氏的手。
张氏护着上官飘香,不动声色往旁边让了一步,李家大嫂的手就落了空。
她的胳膊尴尬地在半空中停留了一瞬,便讪讪地落了下来。
“弟妹,你不能不讲道理,你可以改嫁,但是我李家的孩子不能带走!”李家带头的男子厉声说道。
张氏听见那道声音,不由一怔,眼风斜飞,飞快地瞥了那男子一眼,然后低下头,气势陡然软了下来。“……不行!别的都可以商量,但是飘香一定要跟着我。”
“弟妹,既然这样,你就不要怪我们不讲情面了。我们去告官,看看官老爷是站在谁那边!”李家人往前又走了一步,逼近上官飘香和张氏。
上官飘香吓得紧紧抱住张氏的腰身,哭得全身颤抖,抽抽噎噎地道:“娘啊,不回去,我不回去!我不认识他们……”
“不行!如果你们将飘香带走,我也要走,总之,飘香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是不会把自己女儿扔下不管的!”张氏大声说道,因太激动了,双颊绯红,艳丽之处,又多增几分动人的颜色。
上官建成看得眼都直了,一叠声地道:“不能走不能走!报官就报官!我看看你们如何跟我打这场官司!”
如果上官飘香被凡家人带走,那张氏肯定是要走了,上官建成是绝对不会让张氏离开他的。
“打官司就打官司!我们虽然穷,但是公道人心是在我们这边!”李家人一点都不怯,反而坚持要报官。
上官建成大怒,“想跟我打官司,你们配吗?”
俗话说,衙门朝南看,有理无钱莫进来。他就不信,这些泥腿子乡巴佬,打官司能打赢他西昌国第一皇商!
上官滢滢和张大太太、上官建行一起静静地看着上官建成跟李家人纷争。
上官滢滢更是仔细打量李家人的样貌,却发现上官飘香的面部轮廓和他们没有半分相似,兴许是随了张氏吧。
“别以为你有钱,我们就怕你!我们要是怕你,今儿就不来了!”李家人抱着胳膊,很是不屑地说道。
上官建成还想撂狠话,张氏已经拽拽他的衣袖,“老爷,您去找赵大掌柜商议吧。您是主子,跟这些人争有损身份。”
“有损身份?怎么就有损身份了?他身份很高吗?我呸!不过是商人,比我们农人的地位低多了!他不过是有几个臭钱而已,你就巴着他了?!哈哈,果然是老话说得好,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李家人的带头男子往前又逼近一步,走到张氏和上官飘香面前。
上官飘香吓得瑟瑟发抖,从张氏怀里抬起头,正好看见上官滢滢从张大太太胖胖的身子后面露出半个头,往这边看,大喜着抹了一把泪,朝上官滢滢道:“姐姐!快来帮我!”
一边说,一边扭头对那李家的带头男子道:“你别猖狂!我姐姐的外祖父是朱大丞相,未婚夫是永兴侯府的世子,她一定会帮我们的!”
“你姐姐?我兄弟只生了一个女儿,你哪里来的姐姐?”那男子不屑说道,有种睥睨的神情,似乎连朱大丞相和永兴侯府都不放在眼里。
上官滢滢眨了眨眼,定定地看着这个李家的带头大哥,发现这个李家男子,有股和他外表极不相同的气势,好似带着面具一样……
上官飘香从张氏怀里挣脱,扑到上官滢滢身边,握住她的双臂,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泣道:“姐姐救我!姐姐救我!”
上官滢滢忙将她扶起来,道:“还是听爹和母亲的吧……”婉转地回绝了上官飘香的请求。
上官飘香扑到她怀里大哭,“姐姐,我不想离开你,不想离开你啊!”
张氏也看着那李家男人,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她往后退了一步,道:“你们先住下,等我和老爷商议之后,再给你们答复吧。”不过顿了顿,她又道:“总之,别的都可以商量,但是飘香对不能离开我!”
上官滢滢看得出来,张氏对飘香的母女之情真是深厚得不得了。她拍着上官飘香的肩膀,悄声说道:“飘香你看,母亲说了,你不会离开她的,你不要担心了,你有个好母亲。”
“娘是我们的好母亲啊。”上官飘香破涕为笑,在上官滢滢怀里蹭了蹭,很是亲热地说道。
上官滢滢只微笑,她现在才看出来,原来亲生母亲,是不一样的。
“……就是!我夫人说的话就是我的意思!咱们万事可以商量,但是想把飘香带走,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上官建成跟着说道,站在张氏身边给她打气。
上官滢滢又神情复杂地看着她爹上官建成的背影,在心里想:原来亲生父亲,并没有不一样……
对小辰,爹恨不得把他扔了,可是对飘香,爹却是掏心掏肺的好。尽管小辰是爹亲生的,而飘香跟爹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
这就是俗话说的,宁要讨饭的娘,不要做官的爹吧……
李家人互相看了一眼,大声道:“那咱们就打官司,堂上见吧!”说着,气势汹汹离开了上官家的大门。
……
傍晚时分,张氏正从厨房忙完出来,就往后面偏僻的柴房走去,她站在一堆干草旁,突然一阵劲风,她看见一个黑衣人静静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的胳膊飞快地往袖口下伸去,企图拿出自己护身的匕首。
那黑衣人的手却比她更快,一下子按住她的胳膊,轻声道:“……上官建成呢?”
“他去商院跟他的大掌柜和管事们商议去了。你今天带着人气势汹汹闯进来,他不得不想法子留下我们母女。”
张氏一听那道声音,就松弛下来,推开那人的手,“……你也太大意了,让那些人来就行了,你怎么亲自来了?要是让上官建成知道你还没死,他吓都要吓死……”张氏撇了撇嘴,不屑说道。
“我想你了,就来看看你,不行吗?”那人悠然说道,推开柴房的门走了进去,好整以暇地看着张氏。
“想我?大人心里只有宏图伟志,什么时候为别人着想过?”张氏关门嗤笑,似乎不相信那男子的话。
“哈哈,还是樱雅明白我。不过,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们好歹在一起做过几年‘夫妻’,我对你自然是不一样的……”那黑衣人淡笑着说了一句,便转了话题,“好了,闲话少说,言归正传。你在上官家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为何一直没有起色?上官家两个小崽子居然还活着,上次那么好的机会都错过了,真是命大……”
“我上次就说那法子不管用,有人护着他们姐弟俩,怎样?我没说错吧?你们不听,差一点打草惊蛇。”张氏从旁边拉了椅子给那黑衣人,然后屈膝行礼。
“好了,起身吧,坐。”那黑衣人抬了抬手,让张氏坐在他身边。
“原以为在长江上动手,所有船工都换了,走到江中心人不知鬼不觉,顺势连上官建成都端了,你再说有孕,就能顺势接收上官三房的家产。没想到,居然遇到有阴差阳错,竟然碰到了冯家人,让他们给救了。唉,这么多年过去了,好几次就快事成了,却总是落空了。难道西昌国当真气数未尽?”
“气数什么的,我不懂,我只知道,三十年前才是最好的时机,但是被朝堂上那些目光短浅,只知争权夺利的官老爷们错过了。”张氏肃然说道,“如今西昌国缓过劲儿来,又有蒸蒸日上的势头,而我们东临,真是不说也罢……”
“也别说丧气话。西昌、南疆,迟早都是我们东临的手中之物!只是当年三国初立,西昌国的开国皇帝是最后一个见过大朝皇室的人,大朝被攻后,皇室人全部消失,很多秘密都失传了,所以知道最多的,应该就是西昌国的开国皇帝。我们不信他没有把这些秘密在西昌国皇室中传承下来。”黑衣人的手指一搭一搭地敲打着太师椅的椅背。
这也是三十年前,东临为什么没有一气将孱弱的西昌国皇室连锅端的重要原因之一。因此他们不仅给了西昌国活路,还把东临公主嫁与西昌国皇帝。
“那些事我管不着。我只负责上官家这一块。”张氏摇摇头,“你们三十年都等了。又何妨多等几年?”
“那你何时动手?”
“我自有分寸。”张氏默然半晌。低声说道:“小辰是傻子,不足为患。滢滢是姑娘家,更是跟我们的事情无关。”
“无关?他们活着就有关。”那人紧紧盯着张氏的脸。“……你不会是乐不思蜀了吧?”
“既然不放心,那就让我回去吧。”张氏不以为然地道,“不然就不要故意捣乱拆台。再说,这两个孩子也不是孤立无援的。有人在暗中保护他们,你以为我容易?一不小心就让人发现了。到时候我和飘香都死无葬身之地!”
“不会的。我怎么会让你和飘香死无葬身之地呢?而且我也不是拆台,只是来看看你到底怎样了。不过。你也确实本事,能让上官建成对飘香视为己出。”那人呵呵地笑,又道:“飘香这几年出落得不错,我看跟你当年差不多。”
“你要做什么?”张氏立刻警惕起来,“我跟你说,别打飘香的主意,她是我唯一的希望。”
“瞧你说的,我能打什么主意?她也是我的女儿。”那人不以为然说道,顿了顿,默然半晌。又悄声道:“……也许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子嗣。”
张氏被这句话说得红了眼圈,忙扭头道:“那你今天还吓唬她?”
“我们分开的时候,她才四岁,现在已经九岁了吧?是不是已经记不得我了。”那人感慨说道,“其实我的女儿,也应该是金尊玉贵,不应该寄人篱下,做拖油瓶。”
“你醒醒吧。”张氏白了他一眼,“你本来就见不得光。飘香跟着你,能好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