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铺天盖地的红朝我涌了过来,带着嘈杂的声音,争先抢后的往我的耳朵和眼睛里面钻,我一时间有点接受不了,只能闭上了眼睛,但是所有的声音都在朝着我的耳朵里钻。
“真是了不得啊!果然还是将军最受圣上的宠爱,如今小公主下嫁公主府,可真是珠联璧合的美事啊!”
“就是就是,将军果真不愧是咱们的战神,上天保佑将军!”
“公主也是好女子,两个人会幸福的。”
我被这窸窸窣窣的声音烦的不胜其扰,拼命地捂着耳朵想要把这声音隔绝在外面,但是就像是手中握着的沙,越是想隔绝,就听得愈发清晰。
要是我还没有反应过来这场景是在做什么的话,那我可就真的太蠢了,看来我们已经成功跳过了他们两个相处的过程,直接到了最关键的一步。
拜堂成亲!
我心脏克制不住的疼痛,侧首去看冷扬的反应,他面色倒是平淡,甚至在旁人看过来的时候露出一个温润的笑意里,如果不是看到了他眼神中偶尔闪过的悲恸和恨意,我几乎都要怀疑之前跟周臣斌针锋相对的人是不是他了。
冷扬迈着步子慢慢地往前走,我眼见的注意到他另外一只手上拎着一个包装完好的东西,看不到是什么,但是我就是有种直觉,那是他送给周臣斌和‘我’的新婚贺礼。
面前一处阔气的府邸,正中央牌匾上写着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将军府!
门口站着的那个穿的像支红杏一样,咧嘴傻笑的不是鼎鼎大名的周将军又是谁?!
他这会儿子倒是没有之前见到时候那么尖锐,周身肃杀的锋芒被红色的喜服冲了个干净,连一向惧怕他的大臣也都敢在这个时候跟他开几句无伤大雅的玩笑。
他笑眯眯的一一回礼,应下,再把客人送进院子里,心情好的不像话。
我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挣脱着想要从这个地方离开,但是冷扬却偏偏反其道而行,眉眼带笑的迎了上去。
我明显看到周臣斌脸上的笑意都淡薄了一些,但是今天到底是他大喜的日子,两个人都是狐狸,谁也不比谁演技差,一边的管家忙不迭的把贺礼接了过去。
周臣斌眼角都是锋利,薄唇轻扬:“我倒是没想到你今天居然也来了。”
冷扬挑挑眉,轻声一声,虽然这声笑在我听起来更像是一种从鼻息间喷出来的冷嘲:“堂堂周将军大婚,这种喜事我可不能错过。也得恭贺周将军喜抱美人归啊。”
周臣斌的厚脸皮我们都是见识过的,他完全把这句话当成了冷扬对他的祝福,眉开眼笑地应了下来,志得意满的样子让一边的我都恨不得揍他两拳出气:“不敢当,周某人也是真心换真心,公主殿下看我一腔情深,这才怜惜我罢了!”
我黑着脸看他,他无耻而又得意的样子深深刺痛了我的心,那副表情让我如鲠在喉,时刻提醒着我,他现在这副模样全都是为了另一个女人,为了前世的我。
我不能接受,我没有那些跟他在一起时候的记忆,上辈子的事情几乎跟我没有任何关系,而且他从一开始接近我,就说我是他的娘子,完全没有把我当成另外一个独立的个体。
我是李冰!
不是那个被人娇宠着长大的小公主,不是被周臣斌捧在手心呵护的小姑娘,不是冷扬眼中那个值得他倾倒一生念念不忘的爱人!不是!我就是我自己,我就是个命运悲惨的可怜人而已。
泪水逼上眼眶,大颗大颗的砸在地上,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在我泪眼朦胧的时候,周臣斌的眼神好像往我的方向停住了,他皱着眉头盯着我。
眼神犀利地像是可以看穿我的灵体和这虚拟的幻境,我紧张的看着他,甚至忘记了自己还在哭泣,但是我还是失望了,他什么都没有发现,自顾自的又转过了头去,跟冷扬明争暗斗的拌了几句嘴之后,冷扬就气冲冲的进了门。
连带着我也被从他的面前扯开了。
周臣斌依旧毫无所知的在门口迎接来宾,一道转角过去,他的身影就彻底消失在了我的眼前,一瞬间,我的眼泪再也憋不住了,线一样的往下掉。
我也没有擦拭的心情,反正没有人能看得见我,就让它流好了,反正也不会有人在乎,我在心里自暴自弃的想着。
将军府里也布置的喜气洋洋,这丝喜庆却没有传递到我的心里,冷扬好像也对这些东西看不过去,自顾自的找了一个凉亭窝着,也不管外面人声鼎沸,他就那么愣愣的盯着池塘里偶尔游过的鱼发呆。
周身一股悲伤的气息弥漫开来,我受到他的感染,眼泪掉的更是厉害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冷扬蓦地叹息了一口气,声音千回百转,直直钻入了我的耳朵,一时间愣在了原地,回过头去看他的表情,他眼眶红红,嘴角僵硬的挂着一抹难看的笑容,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提着步子往亭子外面走去。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也许是他的笑容刺激了我,我站起来,挣扎着想要扯断镣铐,冲着他大喊:“你怎么了?!你为什么是这个表情!那个公主也是你的心上人吗?!她都要成亲了!你清醒一点吧!”
他当然听不见,步子沉默而又倔强,终于还是走出了亭子。
被遗留在原地的我放声大哭,像个受了无尽委屈的孩子,但是那个总是在身边陪着我的人却没有出现,他有了其他想要守护的人。
他不会再出现了!
我脑子里回荡的全是这个想法,眼神慢慢黯淡了下去,就连我跟冷扬之间的镣铐断开的事情也是后知后觉发现的,镣铐不知道什么原因断开了,那细细的铁链无力的垂在一边。
我麻木呆愣的盯着那细铁链看了半晌,突然像疯了一样的从地上站了起来,狼狈的擦了擦眼泪,无头苍蝇的一样冲出去。
我要再去试一次,看看周臣斌到底能不能看到我!试试刚才他异常的举动是不是因为能够感受到我的存在!
……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就这样娶了那个娇憨的公主了。
万幸我现在是个灵体,一路走得磕磕绊绊,横冲直撞的都能安然无恙,我还没有跑离这个接待宾客的院子,外面就噼里啪啦的传来了一阵炮仗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住了,我的脚步也不自觉的停了下来。
宾客们一窝蜂的朝着一个地方走了过去,一群人肆无忌惮的穿过了我的灵体,一个二个脸上带着刺眼的笑意,我茫然无措的站在原地,不知道究竟该去什么地方,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一声吆喝:“新娘子跨火盆咯!”
我看不到宾客脸上的喜色,看不到他们祝福的眼神,听不到他们窸窸窣窣说的话,我眼前的世界就好像只剩下了那个穿着大红喜服,小心翼翼搀扶着手中娇妻的男子。
我眼睁睁瞧着周臣斌因为心疼他的小娇妻,直接一把把她抱了起来,周围的宾客发出善意的哄笑,周臣斌笑得像个愣头小子,大步流星的往前走,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站在了正中央的路上。
他从我的身旁走了过去,抱着他心爱的妻子,一个眼神也懒得给我。
我失魂落魄的在原地站了很久,久到一声礼成的尖利嗓音把我从自己的臆想中拉扯出来,所有人都跟在新人的身后离开了这个地方,高堂处坐着一个明黄色的身影。
我突然自嘲的笑了一下,我在期待什么?我在等待什么?我怎么了?
没有跟着人群移动的,还有躲在一处的冷扬,他眼眶红的不像话,魂儿都被勾走了,痴痴的站在原地,眼神却还倔强的停在那个方向不肯收回。
不过是为情所困的可怜罢了。
我重重地叹息了一声,感觉身体无比的沉重,眼前的世界也在慢慢的崩塌,我松了一口气,说不清是轻松还是痛心,终于可以赶快从这个片段里离开了。
抹了一把还倔强停留在脸上的泪水,我又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心无杂念的李冰。
只是心底深处的痛感依旧作祟,只要一想起周臣斌,我的心就揪着疼,疼的喘不过来气。
我慢慢地蹲了下去,眼泪无声的润湿了整张脸,没错,我不痛,我没错,那个无辜的小公主没错,周臣斌更是没错,他从一开始就没有隐藏自己的心思和感情,错就错在我现在不是前世的我而已。
那些温暖和爱都是我利用这张脸偷来的,说到底,我也不过是一个卑劣的小偷而已。
心怎么会那么痛呢?痛的眼前的场景都模糊了,痛到什么事情都没有办法思考了,我的喘息声越来越远,像是在很远的地方传来的,我意识到了不对劲。
但是浑身的力气已经被抽走了,我软绵绵的往地上倒去,眼睛一闭,人事不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