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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性质的朋友?先回答我,你这是打算去抛尸吗?”
瘦警察见我开口,又是一连串的问题抛过来,神情严肃冷峻。
我知道再不做些解释,他很可能要采取一些措施。
不过我所能说出的一定不会让他感到满意。
“警察叔叔,我叫柳妙,还在读书,今天和男朋友来这里旅游。这是我男朋友的身体,他、他死后变成这样只是意外……并不是我杀了他,请你们相信我。”
我语无伦次地反复说着“相信”,只是这些话自己听来也觉得极其荒谬。
可能是年轻瘦弱的相貌起了些作用,瘦警察狐疑地打量了我几眼,回头又问自己的同事:“说是她男朋友,今天上山的。你确定他死了有些时间?”
“确定。”壮警察举着对话机,连连点头,“要不,你们自己过来看。”
我被扣着双手推了过去,瘦警察蹲身认真地翻拨了几下尸体,然后略带讽意地冲我笑了笑:“小姑娘你脑子有问题吧?这尸体虽然保存得不错,但死了起码有一周以上,看样子还没被冰过,这种天气下能保持这样倒算是个奇迹,你说是今天和他来旅游?跟你来的是鬼吧?”
“相信我,他不是我杀的……”我只能重复着,却无力反驳。
警察手下这具尸身,我已完全陌生。再无常识的人都能看得出,的确是有些时间了。
“你自己看。”瘦警察似有些哭笑不得,他戴着手套用力摁了下尸身的胸膛,深陷的着力点久未恢复。
我抿起嘴,只能沉默了,这种情况下说什么都没用。
警员们对视了一下,不约而同地伸手锁住我的两臂和肩膀,将我远远地拖离直至车旁。
“别急别急,等警队到了再说,会有法医来看的。”瘦警察用力扣牢我的手腕,口气却莫名温软了下来。
我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一定很像个杀害男友的薄情冷漠女,至少在这两名警察叔叔眼里就是这么个形象。
一个将呈腐烂状态,背后开了一个大洞的尸体运到山上,还坚称是和男朋友上山来旅游,这跟疯子有什么区别?
我无语地琢磨着,反正南城九倾那只老鬼怪搅和到一起后,自己本来就离疯癫快不远了。
至遇到他的那天起,本姑娘的人生就像跌入了一条叫“荒谬”的河流里,怎么努力也无法攀浮上岸。而这个叫“南城九倾”的尸身,让我彻底被这条“荒谬”之河的幽深漩涡吞噬殆尽。
、南城九倾,你快让女朋友成为杀人嫌犯了,还不赶快出来?!
我捧着头瑟瑟发抖地蹲倒在地,顺便在肚子把南城九倾千刀万剐顺便涮一锅汤。
警员皱起眉头看了我一会儿,伸手到腰后取出一双手铐,迅速搭在我的左手腕上。
“小姑娘,要不你休息一下吧。”他温和地安慰,将手铐的另一端锁在车门把里。
“别多想,等他们到了再说,很快的,不要急。”然后转身而去。
我知道说什么都没用,没人会用心倾听一个杀人嫌疑犯说些什么。
两位警察站在十米之外,他们神色轻松地聊着天,路沿边有从山上伸出来的树冠可供避雨。
我瘫坐在车门旁,仰面淋着这寒意剔骨的细雨,恍惚寻思:如果这是梦,为什么还不醒?
白越、林导、筱恬、丁黛仙、陈制片,接下来会是谁?
难道是我吗?还能怎么死?被杀死或砸死,上吊或变成祭阵的祭尸什么的,或者跳崖而死……啊,对了,我反正也算死过一回了,难道还能再来一次?
莫名觉得好笑,眼睑微垂下,却猛然发现南城九倾的尸身似改变了一下动作。
我眨了几下眼,又抬手揉过,终于看得一清二楚。
南城九倾又回来了?!惊喜未起,却先看出些不对劲的地方。
但感觉那个动作略诡异,不像是被附身。
之后……又动了一下,这回是左腿斜斜曲起,动作诡异得像一个被人随意扯着线的傀儡。
我没有惊恐尖叫,只是拼命死瞪着,怕错漏一分一毫。
一种强大的直觉在提醒过,那个并不是南城九倾!因为哪怕附身或者逗人玩,南城九倾也不会甩出这么难看的诡异姿势,这不符合他出身于大户人家的素养。
警察们依旧背对这里,抽着烟聊得忘乎所以。
五分钟后,南城九倾……或者说他的尸身缓慢地站立了起来,然后悄无声息地走到我跟前,抬起一根手指抵在看不见的唇上。
嘘——却没有任何声音透出。
它似乎在笑,肩膀不停在抖,看着十分怪诡。
我瞪着这张脸,好像它是被南城九倾附身的,但又好像并非是他。
因为南城九倾做出这种样子,感觉极其怪异。
何况尸身就是尸身,哪怕它站立着俨然还是具没有没脚像块肉碑,跟丧尸似地堵在前面。
我迟钝地启开双唇,终于有了想尖叫的冲动。
我是不喜欢尸身,尤其是有强烈熟悉感的人的尸身。而它似乎发现了我的这个意图,颤巍巍地伸过手来捂住了我的嘴,力气极大且腐腥难忍,几乎要将我呛晕过去。
靠,这货绝不可能是南城九倾!绝不可能!
嘘——
它再次做了抵指于唇的举动,蹲身轻柔地将我的手腕摇晃了几下,然后又摇摇晃晃地朝那两名警察走去。
“别杀人!”我警醒过来,嘶声裂肺地喊。
那两位警察终于被惊动,并很快发现了正走来的某具无头无脚的尸身?!
“怎么回事,你、你站住!”喝斥相继炸响,他们动作娴熟地迅速端枪瞄准。
我害怕了,紧闭双眼蜷身在车门旁,将头深埋进双膝里。
不对,它不是!这念头很强烈,因为它的画风跟原主完全不一样。
劝告对一个无知无觉,没有生灵气息的死尸恐怕产生什么积极的影响。
夹杂愤怒和惊恐的谩骂之后,耳畔激烈的枪声此起彼伏,甚至有一两颗打进了车壳,咣咣作响。
我颤栗地抓紧膝盖,拼命将自己抵附在车身上。如果这时有颗流弹打进身体,恐怕也算是上天的仁慈恩赐。
快结束这场噩梦吧……
大约十多分钟后,它终于又踱步到跟前,前胸洞开数个枪眼,溢滴腐汁的手指里勾着一串钥匙。
开了手铐后,我顾不得嫌恶,也不敢看向枪声消散之处,只能心惊胆战地紧抓住它的手:“你没杀警察吧,没杀对不对?对不对?!身为冥主你不能随意夺人性命,你知道的?!”
它习惯性地摸向我的头,说出来的声音不如往的磁魅诱人,而是沙哑像沙子搓铁板?!
“别怕,他们只是永远地睡着了,”它像安慰一个受惊的孩子,“别怕,妙妙,别怕。”
这样看来,好像又是南城九倾的样子。
我想笑,却笑不出来。心里疑问愈发强烈,它到底是不是?
“我们必须快走,否则天亮了就要来不及。”它温柔地想靠近我。
我往后迅速退了一步,终于问出了疑虑。
“等等,我觉得南城九倾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所以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过来占用他的身体?!”
“我是不是没关系,终有一天你可以完全地信我,那时自然会知道。”它回得玄虚,喃喃如梦呓。
“我你命定数劫,封门村仅是第一遭。”
这王八鬼蛋到底在讲什么鬼话,为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
不过,它好像承认自己不是南城九倾了?
“什么鬼东西,快滚出去!不许你占用他的身体!”我愤怒,想扑过去把不知是什么鬼的鬼甩出南城九倾的身体。
警笛越来越近,天空中又响起机翼轰鸣,而那两位警察还趴在原地,生死未知。
妈丫,现在不是打架的时候!
“怎么办?”我彻底惊慌失措起来,拖着它往车里塞,“得快走,快走!你不能这个样子被人看见!”
它却抬手按住我的头,缓慢地摇了摇手指,似笑非笑的:“别慌,听我的。”
“你不要害怕,妙妙,不要害怕。”
它坐上驾驶座,并示意我坐到后座上去。接着车启动了,被猛踩油门后飞驰穿过路沿,但并没有拐向路面,而是……笔直地坠下山崖。
漫天郁黑排山倒海地袭进眼帘,颠倒乾坤天地翻转。
我吓得赶紧闭上眼,心想:这场噩梦总归要醒了吧?南城九倾,你快来亲亲我,把我亲醒吧?!
你这个死鬼到底死哪里去了?!好不容易抢回来的身体被什么怪鬼夺舍了啊!
可梦还未被惊破,似又跌入了另一场。
失重之后知觉亦真亦幻,耳际掠过数声鸦啼,紧接着有人抵耳慢吟,这次韵律明晰沧桑悠长,如寂夜埙吹,剔骨剜心。
这个苍老的男声反复在唱——
“一魂啊出齐天”
“二魂诶入冥府”
“三魂呐绝轮回”
“精精血血呀,赎你乐无边啊乐无边……”
为什么这么耳熟?!靠,到底在哪里听到过!
这、这歌到底是……
听过第三遍,我猛然醒悟:这首歌是在洛北50号徐小姐的房间里听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