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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烈把李春香从角落温柔地拽起来。
走到床边时,丁烈捏住李春香的肩,慢慢地把人按坐在床上,随后手一伸,摸向了床头上方的开关。
瞬间视线通明。
李春香用手挡了下眼,待眼睛慢慢适应光线后才移开了手,像只惊弓之鸟似的瞧着丁烈。
她一辈子都没接触过像丁烈这样整洁的男人。
白衬衫,黑西裤,一副眼镜卡在鼻梁,又短又干脆的寸头,不胖不瘦,仿佛什么都是刚刚好。
丁烈握紧李春香的肩:“你暂时只能待在这里。”
李春香死瞅着丁烈:“我真的得回家。”
她干习惯粗活的手在自己大腿上来回蹭了好几下,又无意识地说了好几次想回家。
丁烈挺直背,一时半会没吭声。
像李春香死瞅着他一样,丁烈也死瞅着李春香。
好半天丁烈问她:“为什么想回家?”
李春香不假思索地说:“我男人平常不爱做饭,他要是回来了会没热饭吃。”
丁烈一愣。
怎么也没想过会听到这样的答案。
“就因为这?”丁烈不由紧了紧眉。
李春香挨着床边边坐着,她垂下头,又挫了挫手:“我男人衣服也老穿得贼脏,我得给他洗。家里……家里要是缺个女人还像个家?”
丁烈瞅着眼前这个土气到没边的女人,越听就越怀疑人生。
“还有没有?”
李春香说:“我过两天得产检。上回医生交代,得定期产检才能确定孩子是不是健康。”
丁烈瞅一眼李春香的肚子,慢慢地吸口气。
这些想回家的理由中竟然没有一句是为了自己本身。
就现在这世道,竟然还有传统到像李春香这样的人。但丁烈更佩服的是卢阅平,就这比文物还稀有的女性真不晓得他从哪个坑里刨的,还稀里糊涂就结了婚。
卢阅平和丁烈不同,丁烈打小就爱机灵点的姑娘,最好还能有点健康的爱好,穿着可以不用花里胡哨,但至少大方得体。
而面前的李春香更像丁烈的长辈那年代才会出的人。
丁烈看几眼李春香后忍不住有些想笑,硬憋着。
“清楚自己怎么到这来的吗?”丁烈问。
垂头不久的李春香一听这话,抬起了眼。
说起这个李春香到现在都是一头懵。
好好在睡觉,就听门外开始打起来。
起初她还以为是胖子他们回来了,没多理。
可二楼的过道上越打越凶,等她开门出去时,什么都没看清呢,就被一个麻袋给装到了这里。
李春香没第一时间回答丁烈的话,问句:“你要真是好人,把我弄这来做什么?”
她四处看看,周围的窗户都被木板给钉死了,外头连白天和黑夜都分不清。
李春香觉得,会把她弄这种地方的人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可他看上去又真不怎的像坏蛋。
好半天,李春香说:“不知道。”
丁烈哼笑一声:“不知道就敢回去?”
李春香没话了。
丁烈实在不想多看李春香这个土女人,于是也坐床边,望着前方说:“就你挂嘴边的男人不想要你了,想趁着他不在河北,找几个人欺负你。这样一来,他顺理成章就能把你甩了,和他喜欢的女人在一块。懂吗?”
这话一出,先前眼神里明显露着不安的李春香情绪激动起来,偏头对着丁烈就吼句:“阅平才不是这样的人,你你,你放狗屁!”
几粒微小的唾沫星子随她的话一块砸向衣冠楚楚的丁烈。
丁烈紧住眉,忍住想打人的冲动撸把右脸后从兜里掏出张剪裁下来的报纸某个版面,递给李春香。
李春香文化不高,都算不清多少年没瞧过报纸这东西。
她一边看,一边读,磕磕巴巴花了很久才把一大段内容读完。
就在她读完的刹那,一双眼没了光亮,捏住报纸的手也像灌了铅似的垂下来。
这时丁烈才说:“报纸上你家超市的地址你肯定认得,画像你见了,一起疑似恶性的,蓄意的强女干事件这几个字你应该也认得。你男人聪明就聪明在懂得给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据。”
李春香还是不愿信,摇摇头:“阅平回黑龙江是有原因的。他老娘动手术他才去的。”
丁烈笑笑:“如果他老娘压根没做手术呢?”
李春香眼都直了,嘴皮子颤抖了好久:“你说阅平想和喜欢的女孩子在一块,那女孩叫什么名字?”
事实上,在问出这句话时,李春香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丁烈说:“徐白。”
李春香感觉自己眼一黑,无意识地摸了下小腹。
丁烈:“所以你现在不安全,不能回去。”
“那你又是谁?”李春香失魂落魄地问。
那双有着老茧的手掌不停地挫动大腿,没一会儿两条裤子大腿处颜色就深了一片,是被冷汗给染的。
“好人。”丁烈说。
李春香盯住丁烈,摆摆手:“好人会给我套麻袋?会不让我出去?你肯定和阅平有仇,所以才在这胡说八道。你的话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
“我和你男人没仇。”丁烈起身,抵了抵镜框:“总之从现在起到你的孩子出生,我会保证你的安全。一日三餐会有人定时给你送,至于你说的产检,我也会安排人上门给你做。”
李春香见他要走,一直跟到了门口。
丁烈感受到这动静,扭动门把时说:“要么回床上休息,要么一尸两命,自个儿选。”
他先前所有的话加在一起也没最后一句来得直接。
李春香的双脚不由往后退,一直退到床边,一屁股坐了下去。
丁烈斜过脸,余光瞧见李春香坐稳后才扭开门把出去。
很快,冷冰冰的咔擦一声,门就从外头落了锁。
丁烈下楼梯时,几个心腹跟着。
他脚步匆匆问跟在身后的人:“人送出去了没?”
“卢阅平的那几个兄弟?”
丁烈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不然还有谁?”
“一早就送出去了,过两天就能到边境,那地方乱得很,等人到了会有人去接应,他们去了那日子可不好过咯。”
丁烈勾起嘴唇:“那些人渣就该吃点苦。没有买卖就没有那么多牵连者,我希望等他们回来的那天,等待他们的会是最公正的宣判。”
车里。
丁烈坐在后排,车门关上的那一刻起他就开始闭目养神。
前排的驾驶位上往后伸出半个脑袋问:“丁总,其实我特想不明白。这六年你有很多机会把徐老搞残,可你为什么还要一次次放过他?就丁总手上的资料,够徐三多判好几回的。”
丁烈睁开眼,摸根烟老练地抽起来。
烟雾穿过他的头发,盘旋在车后座的顶灯上。
丁烈说:“这场仗要么不打,要么就打得他灰飞烟灭,打得他被牢牢钉在羞辱柱上。他干得一桩桩一件件,不能有一件漏掉。倒卖文物的罪判几年就出来了,就算是倒卖国家级的文物也就十年左右,二级文物判得就更轻。假如没有切实的证据证明徐三多三十年前为了偷盗文物参与杀害了那个拍客,六年前又毁了一个少女的清白,还有对陆鲲做的一切……没有这些,太便宜那老东西了。”
“可到了那天丁总怕是也不会太好过。这六年来丁总就算做了一些事,可都是被迫。如果丁总能帮助警方缴获这么大的文物链,到时候能将功抵过吗?”
丁烈笑笑:“好不好过都无所谓。像我这种年轻时自以为嚣张,关键时刻却只会懦弱逃避的男人,六年前就该死了。错就是错,没有任何理由。”
丁烈愤力咬住烟蒂挤出句:“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