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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你比我心思还要细腻!”凌曦出言赞璟一句。
璟目光潋滟,朝凌曦温和一笑,没有说话。
大概过了两刻钟,冯远大步跨进正堂,道:“王爷,夜相,这是末将在李大人书房中找到的两封信件,”呈上书信,冯远又道:“州府后花园的荷塘里发现具女尸,末将着侍卫打捞上来,一看之下,那死去的女子正是给王爷和夜相奉茶的侍女。”
璟看着书信,凌曦淡淡道:“妥善安葬就是。”
“是。”
冯远拱手应道。
“州府中可有李大人的亲人?”
凌曦摩挲着下颚,问冯远。
思索片刻,冯远答道:“回夜相,据末将所知,李大人并未娶妻。”凌曦了然一笑,道:“本相知道了,押他下去吧。”
“是。”应声后,冯远朝凌曦和璟拱各行一礼,然后押李仁走向正堂门口。
“吩咐侍卫看管好他。”
望向冯远的背影,凌曦补充道。
她可不想人还未出滨州,就被灭了口。
“是。”冯远转身,再次拱手应声。
“去吧。”轻摆手,凌曦着其离去。
璟看完信件,皱眉道:“信上的内容无外乎是主意隐藏身份,还有就是近期他们的主子会有大动作,但这信上并没有署名。”
“我看看,”凌曦说着,接过璟递给她的信件,仔细看起来,片刻后,她抬眸道:“此人定是隐在朝堂之上,这点毋庸置疑。”璟颔首,凌曦又道:“从书写字迹上看,此人是个左撇子,”顿了顿,凌曦接道:“你可知朝中大臣,有哪个是左撇子?”
“这个我倒没留意过。”璟摇头。
凌曦眸眼微垂,懊恼不已,愧疚不已,因她,他多年未帮助轩帝打理朝政,自是对朝中大臣有什么习惯,不甚了解,璟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温声道:“想什么呢?”
“是我不好,”目光抬起,凌曦眼里涌满愧疚,“因我,你才会对皇上生出怨念,进而……”抬手堵住她的唇,璟笑着摇了摇头:“我本就不喜朝堂,怎能是因你呢?别多想,待回到京师,咱们想法子找出这写信之人就好。”
轻嗯一声,凌曦反握住璟的大手,道:“璟,无论什么情况下,我都会和你站在一起!”为他,为惨死的家人,她都要找出神秘人;为他,她不会让朝国的百姓陷于危难;为他,她会尽力化解他们兄弟,母子间的心结。
“我知道!”
她对他的心,他知道,他全都知道!璟目中情意流转,看得凌曦脸上一烫,不由低下头。
州府地牢。
“李大人,你有今日,我真得是没想到,”冯远站在牢房门外,对着面无表情,靠坐在墙角的李仁道:“甘州城那晚遭北夷突袭,我原以为你只是不想我率骑兵去冒险,才坚持说那边不会出事,不料,你却是他国潜入我国的细作,且潜伏多年。”
于他的话,李仁双目闭阖,未给出丝毫反应。
冯远长长地叹了口气:“你以为你不说出你是哪国的细作,夜相和王爷就会永远不知道吗?他们心思睿智,我想等你被押到京师,用不了多长时间,他们便会查出你的同伴,一并得知你们是哪国派来的。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全是你主子之过,如今你没用了,更有可能会坏了他的计划,你说他会不会派人杀你灭口啊?还有,你的亲人,你有想过他们的处境吗?”说了这么多,冯远无疑是想用攻心之术,撬开李仁的嘴,知晓他是哪国派来的细作,好为自个没能率兵救援甘州城赎罪。
“别说了,你走吧!”李仁慢慢睁开眼,了无生气的眸子,定定地盯视着冯远:“你说再多,我也不会告诉你什么的!”
“李大人,你怎就这么认死理啊!”冯远摇了摇头:“把你知道的说出来,以夜相的xiong襟,他定会请求皇上从轻治你的罪,更有可能帮你把家人接到朝国……”李仁截断他的话,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为国为君,我死有何妨?家人,我没家人!”话虽是这么说,但李仁的心很痛。
他该知道的,以主子做事的风格,凡是派遣到他国的暗桩,其家人均被严密看守着。
美其名曰说是替他们保护亲人的安危,实则,主子是防止他们背叛,从而用亲人的性命作要挟!
这一刻,不,应该说在正堂身份暴露的那一刹那间,他从未为自己的生死担心。他只是担心,主子赋予的使命没有完成,那留守在故国的亲人,将会有怎样的下场。
主子会怒极之下,杀了他们吗?
一想到这个,李仁心里就情不自禁地痛楚起来。
冯远静静地看着他,道:“你好自为之吧!”
音落,冯远转身离去。
夜静寂无声,月清凉如水,漫天雪花纷飞,寒风凛冽吹拂,整个滨州城都陷入沉睡之中。
同一时间,雾国都城外的一处荒坡上。
聂瑾鸿临风而立,凝视着眼前身形纤细,虽作男子打扮,但明显是女子身形的蒙面人,道:“你是谁?为何要引我到郊外?”自那晚紫鸢找他表白心意后,他几乎夜夜难眠,今晚,像往常一样,他站在窗前,想着心事,突然间眼前出现一道黑影,待他提起轻功跃出窗时,那黑影倏地腾空而起,飘出他的府邸,就这么一路,他追着对方,到了郊外。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唐婉露在黑巾外的眼中,闪过一丝极浅的笑,道:“你不叫无名。”聂瑾鸿隐在袖中的双手,因唐婉这句话倏地收紧,目中涌出抹戒备之色,再次出言质问:“你究竟是谁?引我到此究竟所谓何事?”
唐婉轻轻一笑:“我说了你不用知道我是谁,引你来此,自有我的用意,”停顿片刻,她继续道:“鸣帝与你有不共戴天之仇,你竟然蠢得还做他的臣子,知道么?他是在利用你,利用你为他办事!”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他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鸣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这话从何说起?聂瑾鸿不解,在他心里,从未将北堂鸣当做君主对待,更未视其为友,之所以留在北堂鸣身边,做他的朝臣,是因对方与他有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杀楚帝,摧毁楚家的江山!
可眼前的女子,为何要说出刚才的话?
她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世间,除过师傅,还有他自个,以及在聂府遇到的那位父亲的老部下,再有就是北堂鸣,无人再知晓他的真实身份,她是谁,究竟是谁?
她好似很了解聂府发生的事,也很了解他。
唐婉道:“你此刻心里的疑问一定很多,不过你不用心急,因为今晚引你到这里,我的目的就是把我知道的,全告知于你,让你认清北堂鸣的真面目。”为早日帮主子完成筹谋已久的计划,她要给北堂鸣加把火,让三大国之间的战争越早爆发越好,打得越不可开交越好,纠葛越深越好,这样才能极致地摧毁这世间的一切,而她,也才能快些见到主子,兴许还能得到主子的青眼,做他的枕边人,恩爱相守一生!
联合与朝国接壤的北夷,给朝国制造事端,与云国相互联姻,进而联手攻打朝国,男人够阴险,什么事都是围着他的利益在进行。
她,怎可能让他顺利地得逞?
游戏,她要操控整个游戏,一切必须随着她的心念玩转。
唐婉心下得意地笑着。
“说。”聂瑾鸿冷声道。
“聂老将军,以及聂府一门全被楚帝斩杀午门,不全是楚帝的错,”额前飘下几缕碎发,唐婉抬手捋到耳后,接道:“还有聂后的死,也不单单是后宫嫔妃争chong而为,这一切,都与鸣帝有着脱不开的干系,甚至于可以说,这一切都是鸣帝在暗中一手操纵!”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他为何要如此做?”
聂瑾鸿情绪激动,踉跄着后退两步,他实在不敢相信,不敢相信北堂鸣才是害了他满门的罪魁祸首。
“怎么不可能?”唐婉唇角勾起,眸中尽显讥嘲:“他可是一国君主,想要称霸天下的野心,早在年少时就有。奈何云、雾、朝三国百年来一直和平相处,想要突然间关系破裂,根本就没得可能,再有,三国实力相当,任何一方发起战争,都没有十足取胜的把握。
雾国距离云国最近,想要掌控整个天下,那么北堂鸣首要做得就是先拿下云国,因此,在他尚未继承皇位前,就培养出数名能力不凡的心腹,暗中渗透到云、朝两国,为他的霸业得以实现,去做铺路石。
你的父亲,也就是聂老将军,他是云国的两朝元老,且用兵如神,对君王忠心耿耿,深得云国先帝信赖,也极得军中将领和兵士敬重,这么一来,北堂鸣就盯上了他,”言语到这,唐婉一阵轻笑:“我说这些话,你是不是觉得有些太不可思议,想着北堂鸣十多年前也不过是个少年,怎会有那般深沉的心思,呵呵,你若真这样想,只能说明,你太不了解北堂鸣!他看似整日只知享乐,沉溺后宫,实则,这都是他掩饰自我野心的幌子,如果我这么说,你还是不信,那你不妨细想想,这几年,他是否日复一日的上早朝,是否兢兢业业地处理朝政?没有,他没有,但朝堂上却一直风平浪静,且国家并未有衰退之象,对吧!”
聂瑾鸿脸上显出抹痛色,他没对唐婉的话作答,唐婉似乎也并不需要他言语,冷笑一声,道:“他使用卑鄙手段,致楚帝以为聂老将军与朝国勾结,欲对楚家江山图谋不轨,才使得多疑的楚帝,下旨将聂府一门斩杀于午门,至于聂后,他早已垂涎其美色,却被其多番拒绝,爱而不得,他恨意顿生,才着人与楚帝后宫中的妃嫔勾结,对你嫡姐下毒,致其惨死,哦,还有他的皇后,
那个女人也够狠毒,在你嫡姐临死前,说出好多残忍的话加以刺激,从而令你嫡姐怀着满腔的恨,离开了人世。顺便,我再多告诉你些事,就是穆后的父亲,他是北堂鸣的人,现如今,他应该和夫人隐藏在雾国,有可能他就出现在朝堂上,只不过改头换面,没被你发现罢了!”
唐婉恶毒地将聂府一门的变故,全扣在了北堂鸣的头上,激发聂瑾鸿对北堂鸣生恨,继而联合其父旧部,攻打雾国,致天下局面更加混乱,这是其一;再有就是,她要报复北堂鸣,这些年在她身上发泄的兽*欲!
若非担心坏了主子的大事,若非嫌脏了自己的一双手,她怕是早已将其手刃!
“你说完了?”
压下心底升腾而起的狂怒与愤恨,聂瑾鸿问唐婉。
“我说的话,你信了吧?”唐婉反问,却未得到聂瑾鸿作答,她又道:“我最近得到一个消息,北堂鸣怀疑楚帝的曦贵妃,是你的嫡姐,他为何会有如此匪夷所思的想法,我不得而知,但从他的言语中,不像是在说笑话。”
“她不是死了么?”
聂瑾鸿想到多年前在春赛晚宴上,救他的那抹纤细身影,不由低喃出声。
唐婉道:“曦贵妃很不简单,她若是聂后,就不可能死在那晚的大火中。哦,楚帝和北堂鸣现在都在找她呢!”说到这,唐婉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她没有将北堂鸣怀疑朝国夜相、就是曦贵妃一事,说与聂瑾鸿。
她担心北堂鸣的怀疑倘若属实,会对她未来的计划生出影响。至于是什么影响,她现在尚不知。
聂瑾鸿于唐婉说的话,信了。
是的,他信了,因为北堂鸣的野心,他知道。
为称霸天下,给他国安插细作,再用计除去他国的忠臣良将,致对方朝堂生出混乱,民心不稳,这些简单的道理,聂瑾鸿还是懂的。
那救他的女子,到底是不是嫡姐,没见到人,他不愿多想,当下,他要想着怎样报家仇。
聂瑾鸿紧了紧袖中的拳头,转身朝皇宫方向望去,眼底生出的恨意甚为浓郁!
良久,待他回过神时,唐婉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北堂鸣,家仇不共戴天,你我将势不两立!”聂瑾鸿咬牙吐出这么一句话,身形倏地拔地而起,朝城中飘去。
翌日,天气晴好。
永康宫。
“紫鸢,与云国相互联姻一事,你皇兄与母后说了。”紫鸢的手被徐太后紧攥在掌心,她缓缓抬起头,看向自个的母后,语声轻柔低缓:“皇兄还没与我说呢!”
徐太后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想来你皇兄政事太忙,还没顾得上和你说,不过,他有告诉母后,说一月后母后寿辰之日,楚帝会亲自前来祝贺,那时,他们就会将联姻一事定下。”紫鸢低下头没有说话,徐太后又道:“母后不想委屈你,趁你皇兄没对你提联姻这件事之前,你好好想想,若是不想远嫁云国,就与母后说一声,母后会替你向他说的。”
“嗯。”
紫鸢点了点头。
“母后瞧着你这几天总是心事沉沉,是不是有哪个不长眼的宫人冲撞你了?”
“没有,没有宫人冲撞紫鸢。”紫鸢摇头,回太后。
徐太后目光慈和,道:“没有就好。”过了半晌,徐太后叹了口气,喃喃道:“你皇兄后宫嫔妃众多,可就是不见立后,母后年岁大了,还能替他打理几年后宫?如果真与云国联姻,于他来说也是好事一桩,可于你来说,却是有些委屈了。”云国公主嫁到雾国,身份上是皇后无疑,可她的紫鸢,嫁给楚帝,只能位居皇后之下,做皇贵妃,一想到这个,徐太后心里就甚觉不舒服。
紫鸢静静地坐在榻上,低着头依旧没有言语一句。
“去吧,今个天气不错,让宫人陪你到御花园散散心。”松开紫鸢的手,徐太后笑着说道。
“嗯。”紫鸢起身,朝太后行过礼,在两名宫女跟随下,出了永康宫。
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紫鸢打发掉身后的宫女,站在御花园一僻静的凉亭里,看着枝头上的夭红飘落。
联姻便联姻吧,得不到寂大哥的喜欢,嫁谁都是嫁。
心中如此想着,那望向夭红飘落的美眸中,却慢慢聚满水雾。
紫鸢无声呢喃:“寂大哥,寂大哥……”她的容颜清丽秀美,但面上的表情却甚是凄楚。
风儿拂面而过,吹起了她的发,吹起了她紫色的裙裾,美好如她,宛若一株盛开的紫莲,在这微有些凉意的风中轻轻摇曳。
“奴才叩见公主!”
身后突然间响起的声音,拉回紫鸢的思绪,她转身看向对方。
出声的是名小太监,他手里捧着个精致的长方形小盒,躬身道:“这是寂大人托奴才给公主的。”寂大哥给她送东西?紫鸢黯然的眸光渐渐升起抹亮色,寂大哥这几年从未送过她礼物,而且,而且那晚她表露心迹,被他断然拒绝。
此刻,他怎会想到给她送礼物?
难道他喜欢她?
当晚的拒绝,只是他一时言不由衷。
伸出手,紫鸢接过小太监捧到面前的小盒子,轻轻打开。
好雅致的碧玉兰簪,簪头雕刻的兰花,栩栩如生,簪身呈圆锥状。
立时,泪水自紫鸢眼里夺眶而出,“他,他走了吗?”
小太监朝亭外一棵花树下看去,顺着他的目光,紫鸢的目光亦望向那棵花树。
他在,他站在花树下,风儿吹动着他的衣摆,他的目光是那么的柔和,正在定定地注视着她。
收回视线,紫鸢捂住嘴,背转过身:“你退下吧。”
“是。”那小太监恭谨应了声,然后退出凉亭,速度地出了御花园。
“你哭了!”聂瑾鸿来到紫鸢身后,出口之语,听起来有些沙哑。
紫鸢捂住嘴,任眸中的泪水汩汩涌出,她摇头,不承认自个哭得不能自抑。
“对不起,那晚,那晚我骗了你!”聂瑾鸿知道眼前的女子是无辜的,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个。
他恨北堂鸣,并且恨和他有关联的每一个人!
北堂鸣若是知道最疼爱的妹妹,被他伤害,会心痛吗?会自责吗?会反省自个做得一切吗?
聂瑾鸿对北堂鸣生出的恨,将他所有的理智,在昨晚全然覆盖了住。
他不知道他正在一步步地伤害一个深爱他的女子。
更不知道他会给这女子,带来怎样的痛!
“寂大哥,你,你喜欢我?”紫鸢用手抹去脸上的泪水,转身看向聂瑾鸿,颤声问道。
聂瑾鸿轻颔首:“晚上见面再聊,我有事就先出宫了!”他不敢面对那双含泪,情真意切的眸子,看着那双眸子,他的心会动摇。看着他匆匆远去的背影,紫鸢怔愣了片刻,转瞬,她脸上流露出抹幸福的笑。
晚上见面再聊?
寂大哥是告诉她,要她今晚去他府上吗?
带着满心的幸福和甜蜜,紫鸢脚步轻盈,回了自个的寝宫。
朝国皇宫。
接连两晚,纳兰太后都感觉有双眼睛在注视着她,可当她睁开眼寻去,殿中却除过值夜的宫人,再无他人。
她有种强烈的直觉,就是那注视着她的人,是她失散多年的孩儿——煜。
夜幕落下,纳兰太后坐在榻上,望着秦嬷嬷道:“今夜殿中就别留宫人值夜了。”
秦嬷嬷不解:“主子,这……”
“遵照哀家的意思做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