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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赵行乐对他笑了笑, 没有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她笑着道:“好啊。”
陆书言端着药碗走进屋,轻轻的把门给关了,他把手里的药轻轻放在桌上。
他的脸被烛火照亮,赵行乐这才看出他的脸色白的吓人, 身上的寒气丝丝的往外冒,她迟疑了一小会儿, 还是问了出口, “怎么了?宫里出事了吗?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陆书言唇角微滞,停顿半晌,回道:“没出事, 只是外面太冷了。”
宫里确实没出事,只不过翰林院的一些人休息闲聊时,谈到了他叔父一家,当初被抄家也死了不少的人,他那个时候浑浑噩噩, 很多记忆都模糊了,也细问后来怎么样了。
不知道谁说了一句,“陆家小小姐死的可真惨,被捅了好几刀,也不知道是谁下手的,死状竟然这般惨烈。”
他听着, 只觉得整个人如坠冰窖。
三个月来安逸的日子让他渐渐把原本的目的给遗忘了, 他差点忘记了赵行乐的原本面目。
赵行乐看着眼前失神的男人, 心里涌出些许莫名的慌张,强压下不安,她把手里的暖手壶塞给他,“来,暖一暖。”
她闻着浓重的药味,皱眉道:“这药看起来真的好苦。”
赵行乐原本是想拒绝他的,难得陆书言如此体贴,她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要知道平时的陆书言对谁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
陆书言忽的一笑,“我喂你吧。”
赵行乐内心一喜,“真的吗?”
不解风情的陆书言总算开窍了?
“嗯。”
他将药碗端起来,盛满的勺子递到她嘴边,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柔语气哄着她,“张嘴吧。”
赵行乐被他温柔的模样所诱惑,恍恍惚惚的就张开了嘴,药味十足,咽下去之后嘴里仍旧剩余了苦味,她正想说两句话,陆书言又给她喂了一口。
眼前的男人面无表情,眉头微蹙,好像遇到了愁眉不展的事情一样。
赵行乐刚想开口问问他怎么了,胸口蓦然一疼,紧跟着便是五脏六腑传来的疼痛,她被这突如其来剧烈的疼痛折磨的喘不上气,更遑论开口说话了。
她一张嘴,大口的黑血便吐了出来,染红了衣襟,赵行乐浑然都丧失了力气,往后一倒,狼狈的跌倒在地。
陆书言站起身,高高在上的看着她,眼神冷淡。
赵行乐嘴角溢出血水,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他看,过了一小会儿,陆书言总算是有了动作,他往前走了两步,蹲下身子,用毫无波澜的眼神看着她,问:“疼吗?”
疼,怎么会不疼了。
疼的恨不得立马死了才好。
他坐在地上,将人抱在怀中,怀里的人早就被痛到无法发声,陆书言的眉眼带着三分笑意,神情相当愉悦,他缓缓的说:“疼就对了,赵行乐,你是不是以为我会喜欢你?”
他似乎也没有想要得到她的回答,自顾自继续说下去,“我一点都不喜欢,你飞扬跋扈,性格恶毒,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了你吗?”
赵行乐当然是想知道的,她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的丈夫怎么忽然就下了这种毒手?明明是个再温柔不过的人,她想把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当成是一场噩梦,可是身上的疼痛让她没有办法相信。
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深爱的丈夫真的要杀了她。
陆书言把她抱得更紧了,纤长的手指落在她的五官上,漫不经心的划过她的唇,“我表妹是你杀的吧?她家犯了罪,该下狱的下狱,该流放的流放,你是郡主,你可真了不起,捅了她好几刀,她只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你可真下得去手。”
赵行乐只刺了她一剑,并没有捅其他的刀子。
赵行乐不想解释这些事情了,只是想告诉他,想求求他带她去看大夫,她已经怀孕了啊。
静谧的屋子里,只听得见陆书言一个人的说话声。
他替她拭去眼角的泪光,“不要哭,我亲自送你走。”
陆书言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幽深如谭的眸光落在她的小腹上,他勾唇,“我记得当初就是这个位置吧?”
一模一样的位置。
赵行乐眼眶的泪珠子越来越多,一颗颗的往下滚,陆书言还以为她是怕疼,“不用怕的,就一刀,挨过去了就好了,你当初用在别人身上,如今自己也得尝尝才公平不是吗?”
她此前从未想过陆书言会是这种心狠手辣的男人,一字一句都犹如锋利的刀刃,往她的心口上割。
“嗯哼”一声闷响,他手里的匕首已经刺穿她的小腹,又很快的拔了出来,涓涓的血水从这个伤口中流出来,陆书言身上、手上也都沾满了血。
赵行乐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疼过,没有哪一处是好过的,她的一双眼睛睁的大大,脸上毫无血色,她仰着下巴,艰难的看着他,“我……我…..”
没有力气说出多余的字眼了,嘴唇蠕动,却早就发不出声音来。
陆书言低声闷笑,笑容恶劣,“你是在担心我吗?你放心我会让你的死变得顺理成章,没有人会怀疑是我做的,也没有会怀疑这不是意外。”
她是郡主,身份尊贵,若是平白无故的死了,陆家难免不会被牵连,陆书言觉着自己的命没什么关系,可他不想连累父母。
赵行乐甚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她绞尽脑汁的想,也没有想通,沾满鲜血的手捂着小腹,唇上血色丧尽,呼吸渐重,她躺在地上,企图伸手抓住他的衣角,求求他救救她。
陆书言漫不经心的把衣角抽了出来,“一命还一命,都是你自己做的孽。”
他却不知,她肚子里已经有两人的孩子了。
赵行乐终究是没了力气,眼皮越来越重,眼前也越来越模糊,她马上就要死了。
带着她刚刚才知道孩子。
她想,她连告诉陆书言的机会都没有,没有说也好。
她是那么的爱他,舍不得让他知道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她缓缓闭上眼,无声无息。
陆书言双袖下的手掌微微颤抖,双腿也已经开始发麻,他站起来时眼前还黑了黑。
他低头看了她的尸体很久很久,终于,转过身毫不留恋的推开门,扑鼻而来的是一股子油味,陆书言面无表情的拿出火折子,抬起手,轻轻的、轻轻的往哪儿一丢,火一点点的蔓延。
火光照耀下,他紧绷的脸此时有几分狰狞。
*
郡主被一场大火活活烧死了这个消息在第二天就传遍了京城,有人惋惜也有人暗自叫好。
茶馆里好些人都在讨论这事。
“好端端的怎么着火了?”
“我听说是郡主睡觉时不小心打翻了油灯,火一下子烧了起来,她睡得太熟没知觉。”
有人问:“那驸马呢?也睡熟了?”
“驸马当时还在宫里,没回去呢!”
赵行乐名声当真不算太好,这其中竟然听不到几句替她说话的声音。
“要我说,郡主的死透着蹊跷。”
“什么蹊跷,查都查清楚了,就是失火啦,老天把她收走了。”
宫里一早就派了人去看,赵行乐的屋子被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什么都没剩下,就连她的尸骨都没剩。
老太监见陆书言面色苍白的模样,忍不住劝道:“驸马爷,节哀啊。”
陆书言绷着脸,声音极度沙哑,“多谢。”
“那杂家这就回宫去回话了。”
“慢走。”
老太监边走边摇头,真怕驸马爷伤心过度昏倒过去。
陆书言在废墟前站了很久,谁劝都劝不走。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身躯早已僵硬,黄昏时分,他一步步挪动总算离开了。
灵堂在早晨就被摆好了,陆书言抬起眼皮往那边看了眼,视线里忽然多出个人。
他低声打招呼,“陈大夫。”
陈大夫见他神色悲痛欲绝,还以为他是因为一失两命而想不开,重重叹了口气,他道:“驸马节哀,人算不如天算,这孩子也是可惜了,这回随他母亲一同去了也算是天命了。”
陆书言脑子嗡嗡的响,“什么孩子?”